宁支度使来北境的这两年也不是白待的,除了要确保北境边关的牢固之外,对信誉不可保证的乌禅更是要严加防范。乌禅军队里面,有不少军官早已被宁支度使笼络收买,萧纵只要出示信物,便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们过去。
等入了乌禅国国境之后,萧纵将容襄一行人带到乌禅国的一处村庄里头,这一处村庄是上一任守将尚未战死时,在乌禅国内设下的一大据点,只是还没来得及用上,便战死沙场,之后便被宁支度使接手。
将容襄等人带入村庄之后,萧纵便让他们穿上农户的衣服,扮作庄稼人。“此处虽说时不时会有匈奴士兵骚·扰,但他们最多抢走粮食,倒还没丧心病狂到想杀人,只要你们都扮作男人,他们便不会拿你们怎么样。”若是女人,会有什么结果,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在安置好容襄一行人后,萧纵便开始同村长商议接下去该如何计划行事。原本萧纵没打算带上容襄,在他看来,将她安置好了,他便已经遵守了答应她要护好她的承诺,接下去他要做的事太危险,她就没必要再参与其中了。
但容襄却跟了上来,见她有意参与,萧纵倒没有拒绝,由着她在边上旁听。
“兵器早就备下了,一直有打磨,利着呢。如今乌禅的百姓受够了匈奴人的践踏,又恨他们的王不作为,只需有人煽动一下,便能瞬间燎原。”村长祖上皆为大燕国人,后来受命移居到乌禅国,作为内应。
容襄在一旁听萧纵与村长的对话,心里暗自心惊,没想到大燕对乌禅竟渗透至此,想来乌禅与匈奴狼狈为奸的事,早就被人知悉送到了北境守将府中。知悉却放任,想来是准备在将匈奴驱逐出境的同时,一并将乌禅给吞了呀。
容襄紧紧握住了拳头,心绪一时有些复杂。若自己没能从乌禅皇宫中杀出来,那她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是像可怜虫一样被接回大燕,还是在那之前先被乌禅国王泄愤杀死?
所以这人啊,就该自己把控住自己的命运才对。
“将军,来乌禅前我便同你说过,若有需要,我作为大燕公主,自然要替自己的国家尽上心力。将军应该知道,光靠我的侍卫们,我未必能从把守森严的乌禅皇宫逃出来。你们虽然掌控了乌禅国底下的百姓,但论掌握乌禅真正命脉的,还是那些贵族。凑巧,我来乌禅的这两年里,也没闲着,乌禅贵族世家的私密,倒是知道不少,想来对萧将军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有用。”
若原先对容襄一路上的表现萧纵还能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来说的话,此刻才真正不敢再对她有轻视之心。他告诉自己,此时的容襄已不再是两年前大燕皇宫的骄纵公主了。
匈奴的主力军队如今都越过乌禅国,挥师北境边关之下,一言概括,便是若是乌禅在这个时候将城门关上,与北境将士配合着从他们前后方突袭,那么匈奴的大军相当于瓮中的鳖,只待收网的那一刻了。
入籍乌禅国民怨已经被激怒到顶端,大燕在乌禅的各处暗线也都已经准备好,其实就算没有容襄劫持乌禅国王一事,萧纵也差不多到了来乌禅收网的时候了,只是凑巧撞一起,那便把事情一同办了而已。
之后的顺利便同原先预计那般,进展地十分顺利,乌禅百姓揭竿而起,而乌禅贵族在容襄的一力之下互相内斗尚且不及,哪还有时间镇压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贱民们。
可就是因为如此,当起·义大军攻入皇宫,将他们这些执权的贵族纷纷绑起来丢在地上时,想镇压都没了那能力。
而北境内,叶将军收到萧纵传来的讯息,开始大开城门,与城门底下的匈奴士兵拼杀起来,因此在乌禅大乱的这段期间,匈奴士兵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乌禅头上,是以当乌禅城门大关,对匈奴大军满怀恨意的乌禅百姓杀来时,匈奴首领才猛然察觉,他们已经成了围笼里的困兽。
但纵使如此,匈奴人强悍如斯的体格,要一下攻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匈奴首领在惊觉自己被前后夹击后,便与敐西王通了书信,对方告诉他,只要再坚持撑上一个月,敐西大军便能攻破西境,哪会北境兵力支援西境尚且不及,形势自然会有所好转。
第92章 回答
而此刻西境边关的城墙上,听着探子送来的密报,敐西王明日便要发动总袭,北境匈奴大军那边的困局,让敐西王彻底坐不住了。
原本他想等北境出现兵乏马困之境后,再行出手。可若北境大军再不出几日便能将匈奴大军统统斩获,那么大燕大部分兵马到时调转对准敐西时,他想要再有如今的优势那便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便只有当手中还尚有优势时,立下行动。
而陈定方等这个时机,一样等很久了。敐西王迟迟拖着不行动,他便一日无法回京去。
原先与曼只约定好,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可终究还是食言了。
也不知孩子长得像谁,像曼只多点还是像他多点,他虽然希望像母亲多点,不过男孩子,长得太秀气也不好,还是像他吧。之后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女儿,像她的母亲,那才好看。
稍稍抽了些思绪给家人,陈定方又拿出另一封密件。
是肃亭传来的消息,敐西王为了替自己这个所谓的干儿子立威,早些时候便让他领兵来进攻过西境几次,但都被陈定方一一挡了回去,双方皆没讨的好,但也没吃什么亏。
但这对于林瑞辰来说却是不够的,他如今名义上认了敐西王为父,如但名字并未有过改动,张扬地宣告天下,他叫林瑞辰,想来京都陛下那边也早已知道他是谁了。
倒是没想到一贯张扬的林贵妃和油滑无比的林尚书,竟愿意为了林瑞辰,连一家子性命都不要了,联合演了一出戏,只为能把他平安送回敐西去,倒是有情有义极了。
而这一次总攻,敐西王让他率兵做先锋,想来是有了充足的把握觉得敐西大军能够在第一轮攻城里讨得好。
既然他们有充足的把握能在明日攻城里讨的好,陈定方倒也愿意做个好心人,帮敐西王扶持他儿子一把。
西境不似北境,仗着地形险峻,只需把守好关要通道,便能将外敌挡在门外。
西境风沙多,再是险峻的山脉也会被成日不断的风沙所磨平,所以这里没有关隘,城关只是用来划分地界的象征而已。真正想要抵御敐西大军,只能靠兵刃相交,一分胜负。
但没有城关不代表没有要地,西境平沙郡便是其中要地,平沙镇连通三城,而三城里,堇达城直通京都,敐西王既然委派林瑞辰挂帅作为先锋,意图便是先夺取平沙镇,后一步占据堇达城,之后挥师京都,直指皇权。
这些日子来,陈定方便是一直牢牢死守着平沙镇,从未让平沙镇在他手里头丢过,而敐西王对平沙镇一直心不死,多次率兵攻打,只是前段时间像是忽然转性一般,不再死死纠缠在平沙镇上,让人以为他许是因为多次攻打打不下来,索性打算放弃平沙镇而转攻其他城池了。
而陈定方也十分配合地应和敐西王这一假象,果真减少驻守在平沙镇的大部分兵力,转而在其他城镇与敐西王打起了对垒。
只是陈定方看完密件上所写敐西大兵的布局计划,却觉得,肃亭要不是提供了虚假的情报,要么就是被她父王所怀疑了。
密件里面的内容真假参半,乍一看的确看不出真假,要是根据以往肃亭送来的密件一样做出反应,平沙镇铁定失守无疑。
只是既然知道密件真假参半,可又无法准确得知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陈定方索性打算将计就计,照着原定计划来,让敐西王先尝些甜头再行打算。
毕竟夺了平沙镇也无用,这只是第一步,堇达城才是真正要地。
西境北境两境战报每日都会有人快马加鞭送到京都来,北境战局已见起色,但西境战局依旧不定。
这些日子宁婉倒是来找萧曼只说过好些话,她如今总算是明白当初宁支度使的苦心,骗着宁夫人把她带回京都,而他却独留在北境承担起兵戈战马的危险,自己那时却还心存埋怨。
好在北境战局开始明朗起来,但是她此时看着萧曼,只觉得心疼,北境战局明朗,萧纵表哥立下奇功,不日应当就能凯旋而归,但西境她的夫君还在前线作战,心并不能完完全全放下来,受的是别人双倍的煎熬。
况且她还听说此番北境对抗匈奴的战局里,那位容襄公主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的事迹早已被传回了京都,就她如何在乌禅皇宫内挟持乌禅王逃出的这事,说书人都能讲上个一礼拜,期间她又是如何激发乌禅贵族的矛盾,让萧纵能迅速集结乌禅百姓,推翻乌禅王权的事又能说上一礼拜。
人们在惊叹这位公主不凡举动的同时,再次把两年前的那桩亲事提了起来。
“这要去北境的不是萧将军,而是陈将军,那才叫有趣呢。容襄公主大义灭亲,如今正是孑然一身,若去的是陈将军,那可不得旧情复燃啊。”京都的百姓都不曾经历过战事的惨烈,因为不曾经历,才会在兴余之际,讲上些有的没的来。
“可是去的不是陈将军,先不说陈将军与他夫人伉俪情深,他夫人前段时间还刚生了大胖儿子,就说都有了那般美貌的夫人,是我我柴准潮了,想旧情复燃,火再是旺,那也只能生一堆黑烟,要燃是燃不起来的。”
“你又不是陈将军,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潮没潮啊。听说容襄公主也是个大美人儿,这在前头打仗,身边又没个女人的……”
这些话,哪怕没人特意在萧曼只跟前提起,可总归会传到她耳朵里。
是以当宁婉在提到萧纵时,原本还说的还好的,可又忽然将原本想说的话戛然而止时,她看了看宁婉的表情就知道被她咽下去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不用顾及着我,尽管说就是了,其实这些日子传到我耳朵里的这些话还真不少。”
“虽说百姓做的都是假设,你夫君如今可还一心扑在西境的战事上,没那功夫也没心思旧情复燃,可你想过没有,仗是肯定会打完的,他们战场上遇不到,回京了总会遇上。若是容襄对你夫君心思不灭,照着她在北境立下的功劳还有陛下皇后对她的愧疚,她若真提出要与你抢夫君,陛下未必不会如她所愿,真到那时你当如何。”
萧曼只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若容襄真非君不嫁,本朝也不是没有平妻的人家,陛下未必不会因为愧疚而全了容襄的心愿。那时,她当如何呢?
若是她未出阁前,她的回答当是:请合离,归萧家。
但是她如今的回答却是:不可能。
“哪怕公主想嫁,陛下也得问问我夫君想不想娶,但我知道他不会的。”
旧情复燃也得有情,若原本就无情可言,又如何来的旧情复燃。
萧曼只最是了解陈定方的为人,也知道,若真有那一天,他纵然抗旨也不会辜负于她。
但是比起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她更替陈定方在战场担忧。
这些日子,她在人前看似镇定,但她很清楚,她心里有多害怕。敐西王这些年威名在外,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过前些日子世宁候从皇宫出来后面上却是难得有轻松之色。
不过这战事上头的事须得保密,他不方便说太多,回家也只同大夫人交了一点底,只说:“你们尽管放宽心,也让儿媳妇那放心些,我估摸着也快喽。”
大夫人与世宁候多年夫妻,自然知道世宁候为人谨慎着呢,若没充足的把握,也不至于让世宁候这般肯定地说出快了的话来。
“所以与其担心容襄公主回来会做什么,我更想我夫君快些回来。”
之后两人倒不再多提有关战事的话题,宁婉开始逗起了孩子。孩子如今还没取名字,大家都大哥儿大哥儿的叫。宁婉每次来世宁伯爵府,最是喜欢逗大哥儿笑。
谁让孩子生得白嫩可爱,像一个糯米团子,还经常对着宁婉咯咯咯咯地笑,笑得宁婉心都要化了。觉得要不是实际干起来不可能,她都想把这孩子抱回去养几天玩玩了。
只是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宁婉最后轻轻戳了戳孩子肉嘟嘟的脸颊,起身离开了。只是她刚准备出府离开,便迎面看到太子走了过来。
忽然想到上次酒楼那事,宁婉忙低下头,侧身走到一边,只望着太子事忙,别再想起多余的来。
太子此番前来,却是有要紧之事,因此匆匆走过,没怎么注意到宁婉。可他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忽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又停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这会宁婉已经直起身,正往前走,准备出府,可刚走几步,便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往回望了一眼,却见是太子正瞧着她。
宁婉这会心里正纠结着呢,太子这是认没认出她来,可细想又觉得认没认出都一样,自个儿假装认不出不就行了,只要她咬死不认,左右太子也不会因为这事降罪于她,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冲着身后的太子笑了笑,随后装作无事人一样抬步离开了。
太子原先便觉得宁婉眼熟,这会愈发觉得自己肯定在哪处见过宁婉。于是问过身边的人道:“方才过去的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应当是宁支度使家的小姐,她与大少夫人是表亲,时常过府来说话。”
第93章 不懂
得知宁婉的身份,太子这才想起原先在宫宴上,自己还曾见过宁婉一面,当时她在假山石丛里迷了路,还是自己带她出去的。
想想相距也有两年了,他记得曾听人说宁支度使前往北境赴任时,是带着家眷一起去的,如今北境正乱,这时回来倒也正常。
至于宁婉装作不认识的事,太子倒是替她圆了,毕竟两年多没见,自己刚瞧见她的时候也没认出她来,倒觉得宁婉不认识他也正常,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又走了两步,太子忽又问道:“宁家小姐的夫婿是何人?”他想着这会宁婉应当嫁人了,哪怕没嫁人,应当也定了亲事。北境一战后,宁支度使定然是要论功行赏的,以其战功,封爵未尝不可。
但他从未听人提起过宁大人的女婿是何人,以宁家先前的门楣,若宁婉要嫁人,对方家世倒也不会太低,为何自己不曾听过。
“回太子的话,宁家姑娘如今还尚未婚配。”
闻言太子倒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未来宁婉的婚事不会太难,尚无婚配也好,待北境战事一结束,宁家门槛估计是要被踏破的了。
而京中有适龄儿郎的家族,也的确早早就准备着,待北境战事一结束,宁大人顺利回京后,他们便让媒婆上门提亲去。
如今尚无行动,只是担忧战场刀剑无眼,这宁大人要是顺利回京,宁家未来自然是风光无限,可若是宁大人要是在北境战场没了呢,宁家又无人可支撑门楣,过早下手,到时要真遇到这情况,这是退亲还是不退亲啊。退亲被人戳脊梁骨,不退又堵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