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离却什么都没说,掀开被子让他钻进去,祁墨躺下,搂住了她的纤瘦的腰身,“睡吧,阿离。”
楚安离摸摸他的头发,“你睡吧。”她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屋子外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响。
她拧着眉头,目光散落在空气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祁墨闭着眼睛,其实也没睡。两个小时以后,楚安离解开他的手,穿着拖鞋下床了。
打开门,对着门口蹲着的那团黑影低低道:“进来。”
秦桑吸了吸鼻子,赌气似的哼了一声。
楚安离冷声道:“机会只有一次,不进来你就整晚呆在外面。”说罢就要关门了,秦桑恨死她了,但她在外面已经呆怕了,旋即站起身来,进去的时候故意用力一挤,将她撞得身子都歪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秦桑就感冒了,裹在被子里看着给她拿感冒药的楚安离,冷呵呵地道:“你找的这个男朋友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管天管地管神仙,他当自己是玉皇大帝?穷酸鬼,衰神,你什么眼光,世界上没别的男人了?”翻了个白眼,“他都害得我感冒了,你为什么都不跟他吵架?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分手,赶紧分手。”
楚安离将感冒冲剂倒入杯子里,加热水,听她还在喋喋不休,语调毫无起伏道:“看来,你仍然没长记性。”
“你什么意思?还没嫁给人家,就上赶着偏心人家了?”
楚安离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道:“你还没明白?我不教训你,你爸爸妈妈不教训你,终归有的是人教训你。再不知悔改,还洋洋自得,等到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冲好药的杯子哐当一声搁在了床头柜上,她拎上包就出门了。
秦桑根本不以为然,等她离开了,端起感冒药喝,结果烫得她头皮一麻,忍不住低骂:“我靠,最毒妇人心,这是想烫死我啊。”
因为被祁墨教训了一通,秦桑心里虽然讨厌他,但被他眼尾一扫就心里发寒,始终处于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也不招惹祁墨,还算是老实。
楚安离在上班的时候努力的调整状态,可人一旦倒霉,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几天内接连被顾客以各种理由投诉,虽然有些根本就很牵强,不能说是她的错,但经理对她的耐性明显已经快耗尽了。
工作上的烦心事楚安离没告诉祁墨,祁墨最近挺忙的,每天都回来很晚。
这天夜里,祁墨到家时,楚安离正躺着闭目养神。他推门进来,楚安离睁开眼坐起来。现在她都是睡祁墨的房间。
祁墨取下自己的单肩包,坐过去亲了她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她。
楚安离不用打开她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摇摇头要还给他。
祁墨握住她的手,连同信封一起,柔声道:“拿着吧,阿离,跟我还要这样生疏?”他是不想管那个根子都烂掉的妹妹,但耐不住心疼楚安离。
这笔钱他其实是打算给楚安离买下戒指当生日礼物的,现在给了她拿去补漏洞,买戒指的钱都不够了,他还要重新去想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拿着。”
楚安离知道祁墨的情况并不比她好,问道:“祁墨,这些钱你是哪里来的?”
“哪来的?”见她隐隐担忧,祁墨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不是什么卖身卖血的钱。这段时间给一个高中孩子辅导功课,颇有成效,家长很开心,出手大方,没到一个星期就给了我这么多。”
楚安离张嘴还要说什么,祁墨点了点她的鼻子,“行啦,不用多说了,拿去给你妹妹。”他又郑重地道:“不过,仅此一次,阿离,以后别太这么纵容她了,对你和你妹妹都不好。”祁墨才不管对这个妹妹好不好,他只知道,这样说的话,楚安离能听进去一些。
楚安离乌黑清澈的眼睛深深的注视他半晌,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非常用力,“谢谢你。”
“谢什么啊。”祁墨搂着她拍了拍,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快给她,让她还了钱赶紧走人。”
翌日,楚安离打算亲自陪秦桑去还钱,然后送她到火车站让她回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她进屋拿把雨伞的功夫,原本在门口等她的人不见了。
楚安离赶紧翻了翻自己背在身上的包,里面装钱的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楚安离追着下楼寻了一大圈,哪还有秦桑的影子。
半小时后,秦桑给她打电话:“嘿嘿嘿,难得出来一次,我还要跟我朋友多玩一阵再回家,就不劳你送我啦。”
楚安离头都要炸了:“你把钱还了没有?我告诉你秦桑,没有下一次了。”
秦桑哈哈道:“放心放心,我的钱都是找小姐妹们凑的,就算还得迟些她们也不会打我滴。”
“…………你撒谎?!”
“略略略。不撒谎,你怎么能这么快拿钱给我呢?”
楚安离怒道:“秦桑!”
“姐,作为妹妹多嘴一句,你那男朋友有换的赶紧换了吧,别被他的脸给迷惑了,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其实,作为一个旁观者吧我感觉,他并不是很爱你诶,说不定哪天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还傻乎乎的不知情哩。”
“……”
秦桑愉快地道:“我要去玩咯,拜拜。”
隔了许久,楚安离才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给魏淑君打电话,听背景音,是在打麻将。
楚安离把秦桑没有回家的事情告诉她,魏淑君惦记着牌局,听得也心不在焉,随口道:“知道了知道了,让她去,玩够了自己救回来了。”
“……舅妈,秦桑是借的朋友的钱,没有裸/贷。”
魏淑君道:“哦哦哦我晓得啊……”顿了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又立马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就说,这丫头也没那么不知分寸。”
楚安离没接话了。静了片刻,直接将电话挂断,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舅妈大概前些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她,让她跟个傻子似的,为了这笔钱几天晚上睡不好。
楚安离这天下午上班的时候,手机多了一条入账信息,有三千五。
楚安离感到诧异,这不是发工资的时候,而且她的工资也不是这么多。不过因为忙,她没闲暇多想,等过了一阵去卫生间的时候,才抽空拿手机出来看,刚好舅舅秦淮给她发了短息。
——阿离:钱收着,买点吃,买点穿,在外面好好赵顾自己,不要受委屈。舅舅。
秦淮读书不多,发信息也不太会玩,但是难得的一条这么长的短信里,只有一个错字。
他不善表达,或许不知道打电话该跟她说什么,又不想什么都不说,这才费劲地笨拙地编辑出来这条短信发给她。
楚安离盯着那几行字,紧紧抿住嘴唇,又抬手使劲摁了摁眼角,想把那股陡然泛酸的感觉摁回去。
然而,视线还是渐渐变得模糊了。
她喉咙被一股热气堵得涨疼,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着,却咬紧牙关,压抑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年,才六岁的她缩在墙角仓惶无措,哭到声音沙哑的时候,是舅舅伸出了手,将她抱回了家。他沉闷老实,寡言木讷,他不是个完美的人,却总在她感到无望,感到疲惫,感到心寒的的时候,给她送来能救她命的温暖,让她割舍不下。
但是,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继续过好这一生?
她越来越不知道了。
不多时,有人进来了,楚安离迅速擦掉眼泪,收好手机,洗了把脸,却怎么也洗不去眼角和鼻尖的泛红。
晚班的时候,她又被一个肥胖的男顾客投诉了。
该顾客的理由是她从桌边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于是合理怀疑她的眼神是在鄙视他长得胖。楚安离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过他,可是,好像没人愿意听她解释了。
“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了。”经理扣了因为投诉罚的钱之后,将她这个月的工资扔给她。虽然好些投诉理由都很滑稽,感觉她纯粹是得罪了什么人,但他不管这些缘由,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对他来说,将人赶走是最简单的办法。
感受到他驱赶的眼神,楚安离张了张嘴,连争辩的欲望都失去了,收下钱,默默换了衣服离开了。
她在路边的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了许久,眼神泛空。夜风夹杂的丝丝凉意,就好像穿透了她的皮肤,吹进了她的胸腔肺腑,吹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
突然,她左侧的位置毫不客气挤进来一个人坐下。
楚安离本来就是靠边坐的,被他这一挤屁股都有点悬空了,微微侧过头去,目光不经意跟身边的人对上。
是一个跟祁墨差不多年纪,五官温雅俊朗的男人,眉眼间柔和似水,属于那种亮眼而帅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他冲楚安离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刚才楚安离左侧已经有人了,虽然间隔了一点距离,但根本不够再多一个人坐。他此番强行挤入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失礼。
就算楚安离不以貌取人,可还是觉得这种失礼的举动由他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不符合。
片刻后,被这个男人挤到边上的黄衣服女人站起身匆匆离开了。
男人余光瞥见了,这才转过头来温声对楚安离提醒道:“当心你的包。”
楚安离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身侧的包,拉链已经全开。
迅速检查,好在才领的工资还有手机没有丢。
楚安离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其实平常很注意,只是刚才心事重重,就没太留神,连忙抬起头来跟他道谢,“谢谢你。”
他弯起嘴角冲着她笑了笑,笑容天然的一派和煦温暖,声音也好听到沁人心脾,“小事,出门在外自己还是要多注意。”
他在耳朵里塞了耳机,张望了半分钟,等的车来了,他起身上车前,很有礼貌地跟楚安离道别,“再见。”
楚安离也道:“再见。”
楚安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杂乱的心绪蓦地就被抚平了许多。
芸芸众生,熙熙攘攘,活在这个世间,难免总是会有委屈和苦楚,遇上险恶和不公,也难免总会有麻木消沉和心力交瘁的那一刻。
这位陌生人大概也不会知道,他善意的举动,明亮的笑容,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力量。
楚安离低声又说了句谢谢,说给那个已经远去的陌生人听,也说给自己听。她挺直了脊背,长长呼一口气,打起精神,起身坐车回家了。
秦桑走了,祁墨还没回来,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洗完澡就曲膝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招聘启事。不用说,光学历这一项,就过滤了几乎百分之八十。
看到眼睛都酸痛了,这才退出页面。
不经意扫到屏幕上的日期,楚安离不由怔忪了一下,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提醒,我其实说过几次了,别期待有什么甜,这篇文一点也不甜,没有甜的地方(如果打算继续看的亲,请一定牢牢记住这句话)。误会全部扯清楚了,我就完结了
第35章
因为那么一点自尊心,楚安离最终没有告诉祁墨自己其实是被辞的,她不想让祁墨知道,她连一个服务员都做不好。
她只说厌了,想换一份工作,祁墨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鼓劲加油。
楚安离生日那天在找工作中度过,然而并不太顺利。其实服务员的工作还是挺好找的,只是她已经跟祁墨说不想做这个,再去的话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下午她正坐在一家小吃店里吃馄饨,祁墨打电话来,问她情况怎么样,楚安离如实说了。
“你今天生日,还是回家歇息吧,阿离。”
“不用啦,你不在家,我呆着也无聊,我想在外面多走走看看。”
祁墨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强她了,“那好,我晚上一定会早点回来陪你过生日。”
楚安离弯了弯嘴角,“好呀。”蓦地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我舅舅把三千块钱还给我了,我待会儿转到你卡上。”
祁墨无奈道:“阿离,不要跟我分这么清楚。”
楚安离垂下眼睫,盯着面前才吃了两口的馄饨,低声道:“你上学,要用钱的地方多,还是自己拿着吧。”
处于某些原因,祁墨沉吟片刻后,也没再反对。
楚安离问:“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在……秘密!”祁墨笑了两声,“别太辛苦了,早些回家,等我。”
祁墨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会儿,神情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屏保就是他跟楚安离的合照。
程雪梨沉默地凝视了他很久,笑着道:“你瞧你笑的,不就打个电话,就这么高兴啊。”
祁墨道:“你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
程雪梨其实跟楚安离年纪差不多。但他一直将她当小孩子,当妹妹。程雪梨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的凝了凝,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小丫头片子。”
祁墨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了,看了看时间,问店员道:“你确定他下午会来?”
祁墨这个时候其实在楚安离上次看戒指的店铺里面,他今天终于把钱凑够了准备来买的,结果却看见程雪梨在里面。程雪梨见到他很惊讶,祁墨问她来干什么,她说准备来悄悄的将楚安离看上的戒指买了,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可是店员告诉她,已经有人出定金了,下午会来取。
于是她就在这里一直等,想跟人家商量加点钱买下来。
祁墨自然不会让她出钱买,让她离开她也不走,非留下来陪着他一起等。
结果,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人影。找店员要电话人家不给,说是顾客的隐私。
听他这么问,店员为难道:“顾客是这么说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也没讲。”
祁墨只好道:“那我再等等。”
又等了一个小时,祁墨突然起身,开始看别的情侣戒指,程雪梨眸光微动,随他一起看,不经意道:“你想选别的啊?”
祁墨眼睛在柜台里扫视,头也没回地道:“先看看。”要是别人不来了,或者来得晚,还不同意,那他也好有个备选,免得耽搁功夫,回家迟了。
程雪梨双手交握在一起,攥紧了些,突然摇头叹了叹,“就说你们男人不懂女人吧。”
祁墨闻言侧目看她,“怎么?”
“女人看上一样东西,那就会对这样东西很执着,什么都代替不了的,就算是同款不同色,就算差不多的模样,不是它就是不是它。就好比她想要吃苹果,你却给她买了梨,她是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