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却笑了,“阿离不会的,我给她买的,她都会喜欢。”
话是这么说,又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坐回去了,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轻轻敲打着。他知道楚安离不会挑剔他买的东西,但如程雪梨说的,要买自然还是买她喜欢的最好了。
见他明显是准备继续等了,程雪梨暗暗吐了口气,也坐回他旁边。店员去招待别的顾客了,程雪梨就找话跟他聊。
“祁墨,还是我来出钱吧……你出这么多钱的话,我担心你啊。”
祁墨淡淡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祁墨的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很不好。生在富贵人家,却只能寄住在别人家,清清贫贫地过。按照当年给他算命的大师的说法,他二十一岁前不能享富贵,不能赚太多钱,不能跟祁家沾上一丁点关系,不能接受家里的馈赠。不然轻则走霉运,重则伤病进医院,甚至有生命危险。
当年他离开家时年纪还小,他妈心疼他不忍心他受苦,想尽办法兜着圈子的把钱给江亚的妈妈再给他来用,结果拿到钱的当天晚上他就高烧抽搐不省人事送医院了。吓得他妈再也不敢胡来,连面都不敢见。
其实以祁墨的能力,想赚大钱也很轻松,但是不行,因为他不能轻易拥有过量的钱财。打工赚学费也只能选择那些底层的,薪资不多的。
总之一句话,他想安安稳稳到二十一岁,就只能清寒,再清寒,能维持生计的吃穿住行以外,多余的钱都不要花。而且身世也不要主动的暴露。熬过了,他就可以做他的大少爷了。
祁墨对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不满,他挺习惯的,所以这些年倒也算是安稳。可自从跟楚安离在一起,不多花钱的禁忌就破了,偶尔买点好东西回去,再想个理由哄她是便宜的打折货,让她用让她穿,为此他遭受的霉运病痛也不少,好在都不算特别严重,能瞒过去……他都没让她知道就是了。
见他全然不在乎自己,真的是那个人放在心尖尖上了,程雪梨泛着满腔浓浓的酸意,“你太固执了,我出钱,用你的名义送,不就可以了?别这么死板啊。”
祁墨听这话倒是笑了:“阿离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自己的女朋友当然要自己买礼物,你买算怎么回事?阿离知道了又怎么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祁墨没把话说透。程雪梨的钱也是祁家给的,就算拿来给他买东西,跟他自己用自己的钱买,是一个道理,没差别。
他比任何都清楚自己这奇怪的命格,所以一直没有给楚安离提供工作上的帮助,也没有坦白身世,就是怕做太多说太多反而连累她也走厄运。还等一年,再等一年,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会让她重新去上学,会让她做回自己,会继续好好爱她。
程雪梨不放弃道:“我跟她也是朋友啊。”
祁墨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程雪梨极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垂下眸子,不吭声了。
约莫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那名顾客还没来,祁墨便不再耗费时间,重新开始挑别的款式。礼物固然重要,快点回家陪女朋友更重要。他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取蛋糕。
程雪梨掀起眸子觑了他一眼,摸出手机来,发消息聊天。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大声对店员道:“诶,我来取戒指。”
楚安离坐在房间里,静静地数着时间,一秒,又一秒。已经晚上九点,饭菜都凉了,那个说要早点陪她过生日的人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她敛着眸,眸低充满了握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心底的阴翳越扩越大。
十点半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不是祁墨打的,是程雪梨。
楚安离想了想,还是接了。
一接通,楚安离就听到了程雪梨的抽泣声,“阿离,对不起……”
楚安离:“你怎么了?”
程雪梨哭着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祁墨好不好?”
楚安离心猛地被提起来了,睁大了眼睛问:“祁墨他怎么了?”
“他今天为了保护我,跟人打架了,现在,现在正在警察局,他人没受伤,就是手机摔坏了,而且这时候还不能走。”程雪梨难过地恳求道:“阿离,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应该回去陪你,但你能不能别怪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这么冲动,是我占用了他的时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楚安离呼吸滞了滞,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软下去,顿了半晌才道:“哦,这样啊。”
原来,今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我真的很内疚,阿离,你能别责怪他吗?求你了,不然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楚安离喉间涩然滚动了一下,才轻声道:“嗯,不怪他。”
祁墨拼了命赶到家的时候,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五分钟,他懊恼之极,暴躁得恨不得想把门踹烂。
当时那个顾客来了之后,他就说明了情况,见那人态度松动,祁墨觉得有希望,就很诚心的跟人家谈,谈了好久都快敲定价格了,他却突然犹豫起来,东扯西拉一大堆,就是不明确的表示把戒指让给他。
祁墨耐心耗尽,直接去买看上的另一对,正结账的时候,程雪梨突然躲到他身后,害怕的含着泪说那个男顾客对她性/骚扰。
那男人笑呵呵挑衅的说了句:“摸摸怎么了?”
然后,就打起来了,打到警察局去了。他下手有点重,对方要他赔医药费,在里头拉拉扯扯好久才放他出来。他手机摔坏了,借程雪梨的手机打给楚安离,却没人接。
他都快慌死了,打了个车就往家里赶,结果,还是迟了。
“阿离……我回来了。”
客厅里亮着灯,楚安离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见他进来,目光毫无涟漪的将他望着。
祁墨走过去,垂着双手,耷拉着眉眼,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生日礼物还没拿到手,为了赶回来,蛋糕也没拿,真是失败的一天。
楚安离看他一眼,走路正常,身上脸上确实都没有伤,猛地站起身,就朝房间走去。
祁墨巴巴地跟着她,“阿离,阿离,我……”
房间门在面前被重重关上,祁墨刚想开,却发现被反锁了。他的心一下都凉了,双手扒在门上,“阿离,开门,我错了,你开门让我进去,阿离!”
失约就是失约,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说。他把事情前因后果隔着门都说了,可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祁墨把沙发搬到楚安离门口,憋屈着长手长脚在上面躺下。就像他们两个刚开始交往的那个夜晚。只是那一夜,房门是开的,他时不时的朝着里头瞅,心情激动。这一夜,他被关在了门外,凄凉无比。
第二天楚安离起来开门,祁墨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怎么睡。
祁墨堵在门口坐着,楚安离根本就出不去,他死皮赖脸的抱着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怀里,“我错了嘛,老婆。”
楚安离咬牙,伸手想将他推开,却根本没用。
祁墨脑袋拱了拱,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今天我不去上课了,就在家里陪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听凭打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楚安离上手直接抓他头发,祁墨痛呼出声,“轻点轻点,要秃了。”
楚安离红着眼睛,呼吸微重,隔了片刻,她松了手,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的问:“要你做什么都行?”
“当然!唯命是从。”祁墨见有戏,忙直起身体,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等候她吩咐。
一分钟后。楚安离翻出来一个超大的黑色的袋子还有一双线手套丢给他。
祁墨瞪大了眼睛,“你,你说让我干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不打不骂不闹,不让跪键盘榴莲,他的女朋友刚才好像说,让他去拾荒——俗称捡破烂儿。
第36章
这……也太别出心裁了。
楚安离冷冷道:“你不想就算了,不勉强你。”
祁墨缓过劲儿了,连连摆手,“不勉强不勉强。但是,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请求。”
他要楚安离陪同他一起去,楚安离同意了。于是祁墨就去……捡破烂儿去了。
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上人超级多,他一脸淡然在垃圾桶里翻找瓶子纸盒的时候,不夸张的说,收获了无死角全方位的瞩目。好在他心理够强大,不然早就臊死了。
还有些三五成群的女学生捂嘴笑着路过他时,把喝完的豆浆杯子或者水瓶子给他,然后脸红红的跑走。也有路边店铺老板将店铺里的大一堆叠好的纸箱,装好的空水瓶拿来给他。他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安离的脸色,客气的谢绝了。
这个活儿挺苦的,他捡了大半天,去回收站才卖了五块二毛钱。祁墨把钱上交给楚安离,楚安离看了眼那一小沓零钱,接过去了。
祁墨找人家要了水洗干净手才去牵楚安离,“阿离,还要我做什么?”
楚安离没挣脱他的手,低声道:“没有了。”
祁墨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过去了,“真没有了?那你是原谅我了?”
楚安离嗯了一声,“原谅你了。”
祁墨漆黑的眸子盯了她半晌,一把将她搂住,“那我们一起去买戒指,再挑一款你喜欢的。”
楚安离反手也抱住他,语气较早上时已经缓和了许多,“生日过去,就算了。”
“怎么能算呢?”
楚安离想了想,道:“戒指等下一个生日时候再买吧。”
即使她都这么说了,这次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祁墨道:“那你去挑点别的什么吧。”
楚安离最后去饰品店买了一个发圈,发圈的点缀就是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打完折刚好五块二,祁墨亲手给她扎在头上。然后,她对他说:“今年我就要这个了,不要买其它的东西了。”
祁墨无奈,心头又堵又涨又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
他暗暗发誓,下次跟她一起过生日,一定要好好准备,绝不能让任何事情耽误,也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买完东西之后,两人一起去吃面。这家面分量多,楚安离吃不完,挑了一半给他。祁墨将自己碗里的鹌鹑蛋,丸子还有木耳都给她。
祁墨的一大碗都快吃完了,楚安离碗里的却还没跌下去,看上去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阿离,怎么了?”
楚安离将筷子放下,垂着长睫,心脏就像是被烈焰灼烧着。她默然了好久才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脸,终于问出口了,“祁墨,我问你……当时你接替珍珠跟我合租,是有意的吗?”
祁墨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话,神情一下就僵了,大概是有那么点心虚,目光也微微闪烁。他笑了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有意?”
楚安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苍白,指尖都在颤。
她昨天下午,其实碰到唐尧了。
夏珍珠离开后,楚安离就没再见过他,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会在街头遇到他。楚安离目不斜视的想继续走,唐尧去将她拦住。
“哟,这不是那谁吗?”楚安离朝左边走,唐尧就朝左阻碍她的去路,朝右边,他就挡右边,笑得一脸惹人厌,“还是这幅死样子,祁墨厌了你没有?你们还在一起?”
楚安离冷淡道:“让开。”
“我不让,我是为了你好啊。”唐尧摸了摸下巴,打量她道:“你真的还跟祁墨在一起?”
楚安离不应,唐尧惊叹:“厉害了,祁墨这是假戏真做了?”
楚安离掀起眸子盯了他许久,“……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蒙在鼓里吧?”唐尧歪了歪嘴角,对着她笑:“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次来道歉,喝了很多酒,祁墨刚好也在那家餐厅。”
楚安离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赶紧离开,却迈不动步子。
唐尧继续道:“你走以后,他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啊,我当时嘛,就跟兄弟们开个玩笑,说想打个赌,追你这样难缠的女的,三个月能不能拿下,祁墨听到就说,他跟我打赌,能两个月就能拿下你,他知道夏珍珠不跟你一起住了,就忙不迭的搬过去接近你了。”
楚安离登时脑子嗡嗡作响。
本来她不愿意听他胡说,可祁墨是暑假开始时搬来,暑假快结束时跟她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两个月。
唐尧说的话,其实半真半假。他跟兄弟们打赌是真,祁墨主动联系夏珍珠想搬去跟楚安离一起住是真,但是祁墨当时的原话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他跟祁墨从小就认识,关系很一般,他爸妈平日里张嘴就是“你看看人家祁墨xxxx”,听得他想杀人,他看不惯祁墨很久了。祁墨以前跟个和尚似的不近女色,如果真的跟这女人在一起这么久,那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她了。要是随随便便挑拨两句,能让这两人吵架或者分开,能让祁墨不好过,那他得高兴惨了。
他也没能料到,他说的两个月,竟然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恰好对上了。
注意着楚安离的反应,唐尧发现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忍着心里的爆笑,一脸怜悯道:“啧啧,我也是难得发善心告诉你这件事,你也别太难过。祁墨身边谁人不知,他最喜欢的是程雪梨,只是两人都清高说不开,他才打个赌寻求一下刺激罢了。程雪梨一回来,他的心早恐怕就飞了,就算还没跟你分手,也只是把你当个负担。”
楚安离气息发颤,死死盯着他,“你……我不相信你。”
她那反应,哪里像是不相信。唐尧同情道:“你也不想想,你样貌才学哪点比得过程雪梨呢?你跟祁墨之间,本来就是欺骗开始的,我劝你还是识时务早点跟他分手,主动退出为好,别死皮赖脸一直纠缠,到最后闹得不体面,自取其辱,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你坚持不信那谁也没法子,继续自欺欺人吧,看你还能骗自己多久。”
说完就摇摇头,绕开她走了,留下原地浑身僵冷的楚安离。
楚安离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才回到家的,魂不守舍坐了好久,她感觉胸口窒息,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要停止流动了。
楚安离拿出手机,最终却没有拨号,她打算等祁墨回来了,再问他。
她等着他,打开了手机秒表数着时间,一秒,一秒……一秒的过去。祁墨没有回来。
她进厨房做好了饭,继续等,继续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又一秒。
说好早点回来陪她一起过生日的人,一直没回来。一颗心摇摇欲坠。
然后,她等到了程雪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