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破镜重圆)——妙一
时间:2019-11-14 08:50:43

  顾峥惊讶,轻轻一抬头。
  “别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朕!”
  皇帝又道:“你也不需要奇怪,呵,后宫中的女人,她们到底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图朕所能给予的权势荣耀……”
  “唯有她,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才对朕是真的!真的!”
  感叹一句还不够,他又轻声呐呐重复了一遍。
  ……
  后来,皇帝终于认输,妥协,心服口服。
  对顾峥说:“你不要再叫朕皇上了!改个口吧?改叫朕一声父皇?”
  顾峥又是一愣。
  皇帝呵呵冷笑着说道:“你还装什么呢?你和他以前既经历那么多,你又那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难道,现在不觉很欢喜吗?总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吗?”
  顾峥浅勾着嘴儿,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道:“怎么了?让你叫朕一声父皇,你还不甘愿高兴?”
  顾峥轻声道:“其实,民妇也知道皇上如今进退两难,为着民妇和殿下的事,让您头疼操心了!民妇这个人,身上没什么优点长处,却自知之名是有的!”
  “民妇出生于市井,也不想高攀什么,曾经,民妇虽肖想过殿下,但是,您也说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民妇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我和殿下的关系其实早就结束了!”
  “——哦?”皇帝扬眉。
  “晋王殿下如今的身份,自然会有高门贵女来相配,民妇其实虽答应和殿下复婚,不过也是看他自信心十足,胜券在握,而岂知,竟然……”
  “再者,民妇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民妇的女儿……”
  “倘若,陛下能放过民妇一码,将孩子的抚育权交还于民妇,并发誓终身不得干预,也不会用皇权来压制民妇,那么,民妇自愿退让消失,不会让皇帝陛下为难……”
  “民妇还可以带着孩子离开汴京城,再不相扰——”
  她其实想要的唯有如此,女儿苗苗,才是她最最软肋和最大弱点。
  皇帝顿时就震了,简直意外得不能再意外:“你,你如此说,你——”
  搞半天原来是他儿子在苦苦痴缠?!是他儿子在赖着人家不放手!而人家呢,压根就很不屑!
  皇帝一时哽住了,仿佛一巴掌拍在了龙脸上,不知如何形容。
  ※※※
  周牧禹当然不想知道,他拼尽全力,所要去争取的东西,在人眼里不仅是个屁,甚至,轻轻巧巧地,就可以将其捣碎摧毁。
  他再怎么努力,别人却在后面扯他的大腿。
  “娇娇!他有没有刁难你?有没有给你难堪?你没事儿吧?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憔悴?”
  冯玉书将顾峥从钦安殿送出来,周牧禹已经负手站在廊杌子等了良久。见了她,立马走上前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冯玉书朝晋王周牧禹做了个恭敬的姿态,笑得一脸尴尬。“您放心吧,咱们陛下又不是老虎豹子,好端端的,去欺负人家一小姑娘……”
  冯玉书其实很想说。
  正午阳光浓郁,满地的碎金洒落在歇山顶的黄色琉璃瓦上。宫门两边,绿瓦红墙。
  两个人身处于雕花琉璃影壁,四周两旁,一盆盆牡丹花绽放,芳香四溢,引得一只只蜜蜂蝴蝶嗡嗡欢闹。
  顾峥和周牧禹边走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不免还是有新鲜好奇,周牧禹带着她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芍药花圃,距离御花园不远的休憩地。
  顾峥忽然对周牧禹轻声道:“我已经跟皇上说明了!我想他会成全我的!”
  周牧禹抬手去给女人拿耳鬓旁一片刚刚掉落的花叶。“成全你什么?你又跟他说了什么?”
  以为她随口一说,还相当不以为意。
  “我说——”
  顾峥一顿:“只要他肯将苗苗的抚育权让给我,不加干扰,也不用皇权来压制我,我马上就离开这儿,你随便和什么贵女小姐成亲,我都祝福你!”
  “……”
  周牧禹猛地掉头转身,撩起衫角就走。
  ——
  女人直僵僵仍干站在那儿,四周的芍药花,像是把她整个娇小婀娜的身躯都圈围起来。
  周牧禹一边冷着脸走,嘴角一扯,再一扯。
  脑子里又回想起,曾经无数次,自己亲手把她推开的种种画面场景。曾经,当时,他不也是这样说的?
  “你去找那姓关的,他对你好,我看他才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要来找我——”
  “假若你倆最后真成了亲,我就祝福你们……”
  周牧禹感觉自己胸口犹如一波波铁水焦灼过来的疼痛窒息。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这一模一样的口气。
  他走着走着,停下脚步,慢慢地睁开眼睫,仰望着宫楼上方的一层层飞檐翘角。
  忽然,猛地他又转过身去,面无表情,也站在芍药花的花丛中,像顾峥一样,木头泥塑的一般,盯着女人的那张脸,动也不动。
  顾峥倒是很不以为意,嘴角嘲讽,脸上失笑,这个男人,动不动就会给她冷脸瞧,动不动就甩袖子走人,动不动就会把她撂在身后,给她一个冷冷的屁股和背影……
  不是常有发生的吗?可有什么好奇怪?
  .
  男人忽然深吁了一口气,“好!很好!娇娇,你很好!看来你非得要逼我!”
  顾峥一愣,还来不及反应,男人何时朝她猛地走过来,把手一拉,便拉着她使劲飞快地往花圃外跑。
  顾峥道:“放手!周牧禹!你干什么!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你快放手!”
  周牧禹仍旧拉着她在满是芍药花的花圃里飞快奔跑,像风驰一样:“我干什么?呵,我干什么?!你不是要走吗?不是要离开汴京吗?我陪着你离开!陪你一道走!”
  “咱们这就回去打包收拾行礼,回去把女儿苗苗带上!她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
  “……”
  顾峥浑身都在发着抖。
  ※※※
  却说,花圃的另一边,中间一座八角凉亭上,徐万琴眼圈绯红地拿着把描金小团扇站在亭上想心事。
  她的眼前,视野纷乱,一会儿,是第一次初见晋王周牧禹的场景画面,以及有关他的种种,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微笑,一蹙眉头;
  另一种画面,又是和顾峥结交的那些往事,那些点点滴滴,两个女子在酒楼里谈笑春风,拜着把子喝酒,一块儿聊天,相互轻吐心事……
  想着想着,眼泪翻涌。
  然后,又是刚才在钦安殿出的那些糗,一幕幕……
  她瞬间觉得这人生顿时无味无趣,丝毫不值得留恋。
  风,把她头上的金钗蝴蝶步摇吹得叮铃铃响,袖子也吹得翻卷起来。
  “小姐,您别哭,您别哭啊——”
  她的侍女茶语连忙掏出袖中的手绢儿,心疼地给她揩眼泪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呀!——其实,不会弹琴,不会画画,那些人面前一时丢了些面子,可是,陛下还是会偏向您的呀!您可是堂堂国公府里的千金小姐呀!有老爷夫人在,您还怕什么呢?”
  徐万琴依旧哭,眼泪像筛豆子似地从两腮越滚越多。
  “小姐,您要是实在伤心,要不我就去——”
  茶语劝着劝着,忽然劝不下去了。
  徐万琴骤然也停止了哭,把眼睛冷直直地盯向另一方——
  茶语心想:完了完了,这还要不要人活了!要死!
  ——
  另一边,那两个人已经朝徐万琴的凉亭越闹越近。
  顾峥道:“你放手!”
  周牧禹居然还果真很听话地放手,他嘴里忽轻呲地一声,霎时停在花丛中动也不动,微微鞠弯着身,原来,那天女人给了他一剑,短短三日里又是帮她遮盖,又还要帮着老娘周氏干重活,伤口结果是越裂越开,开始化脓溃烂了他都还死犟着不说。
  有血从胸前衣襟一点点渗透冒出来,显是刚才两个人一阵奔跑吵闹折腾的,他手紧按捂着胸口,眉头蹙拢着,忽然沉默了。
  轻轻地将那按在胸前的一只手拿开,放在眼皮下,竟然也是满手的血。
  顾峥顿时也吓呆住了,赶紧掏出袖中的帕子:“糟了!你不要动!流血了!痛不痛啊?!”
  她忙着要去给他察看处理,心中内疚。
  男人一挑眉,“你关心我?”
  女人一愣。
  男人又挑眉:“你关心我?”
  女人再愣。
  他就忽然把眼前人儿往怀中猛地一拉,箍压着她后脑勺就开始肆意深吻。
  一会儿,两个人揪着扯着的,便双双滚入进花丛中。
  最后一片被风扬起的男人袍角也飘逸逸地,随着花丛的渐深,花朵枝叶的浓密繁荣茂盛,也被隐藏得消失不见丝毫踪迹。
  满目姹紫嫣红,香屑散乱,四周,粉粉白白的,有的芍药叫珊瑚映日,有的叫锦帐芙蓉。
  徐万琴木雕似地,就那么远远看着,她看着看着,慢慢闭上眼睛,胸口疼痛得无以复加,整个天地都仿佛旋转颤抖起来。
第57章 洞房花烛
  春已随着落花走了,夏带着炎热不疾不徐慢慢走来。
  “父亲!你帮女儿想想办法吧!父亲,算女儿求求你了,行不行!”
  陈国公府,陈国公夫妇面面相觑。这已经是数不清的多少回了。
  陈国公夫妇本在准备七皇子晋王的新婚贺礼——晋王算是二婚,他和他前妻要复婚,这是圣尊默认许可的,甚至,皇帝说以前在民间,他没给儿子好好操办过婚礼,这一次晋王复婚,说什么都要隆重盛大弥补回来——那个女子,显然已得到了皇帝的认可,甚至欣赏有加。
  事情一决定后,某日,圣尊专门将陈国公召见进钦安殿。“徐爱卿啊,朕这次愧对于你!”
  皇帝好抱歉说:“原本是想,朕退一步,让你们徐家的姑娘做朕的儿媳妇,甚至委屈她做个平妻,可奈何啊——”
  他叹着气,嘴角浮出一丝无奈和苦笑。接着,又亲自给他斟酒赔礼,那是御用的金瓯永固杯,陈国公颤颤地将杯子拿在手中,也只有皇帝才够资格饮用的真珠小槽红,居然也斟满了杯子。陈国公为开国二十四猛将之一的后人,先贤继承者,家族地位,在汴京的威望自然不消形容。陈国公当然是气的!不仅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羞辱委屈,他的老脸也不知往哪个地方搁,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他是晋王的老丈人,准岳父……可是现在,好大一个笑话落在他头上!
  圣尊与朝臣的关系总是那么微妙,你要说敢和皇帝置气,却没那个资格;若要说完全隐忍,又咽不下那口憋屈气。
  皇帝不仅亲自将御用的小槽真珠红拿出来,还当着那么多宦臣面给他说尽好话,甚至许他儿子高官爵位……
  最后,他还能怎么样?只能强忍微笑,叩谢圣尊恩典,说自家没福,是自家的女儿不争气,配不上殿下爷!
  .
  陈国公夫妇如今看着女儿那张日益憔悴苍白不堪的小脸,心里哀叹,这孩子,现在为什么就放不下了……
  她到底有多钟情那位晋王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么?难道说,失去了一桩好姻缘,他们徐家的女儿就嫁不出去吗?
  “父亲!”
  徐万琴又说:“你是国公爷,你是朝廷的大功臣,那年,是你扶持了毫无根基的四皇子顺利登基,要不是你,这皇帝陛下早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呆着凉快去了?他还有今天吗?!”
  陈国公气得发抖,“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是要灭九族的!看来,我和你母亲真是太纵容你了!来人呐!来人!你们把小姐关起来,让她好好在绣楼闭门反思,没反思清楚之前,不准让她踏出绣楼一步!”
  ……
  盛夏的太阳照在陈国公府闺院绣楼,屋脊的鳌鱼鸟兽都被热得如同喘息。
  徐万琴就那样被她父亲陈国公关在了闺房绣楼,不准迈出一步,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用手去拍门,甚至用脚踢。
  “小姐!你别踢了!小心脚疼!小姐!”身边唯有一个丫鬟茶语,不停地劝她,拉她,也陪她一起哭。
  “茶语……”
  徐万琴哭着哭着,她用手去捂脸上的泪珠儿,慢慢蹲下来,抱膝而坐。“你可还记得,我很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我堂妹看上了我头上戴的一只珍珠发钗,那时,我爹老是被我伯父压制,祖母也不疼我,我害怕祖母那严厉责怪的眼神,硬生生就将那发钗送给那小贱人……可怜从此,我还想找和那一模一样的发钗,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是实在实在不服那口气啊!当时,只一个劲儿想,那发钗,明明是我的爱物,凭什么说送就送给那小贱人?简直是肠子都没悔青了!”
  “呵呵,索性,到后来……”
  她又表情怔怔忪忪恍惚一笑,笑得阴暗诡异:“她有一次在祖母房间里睡午觉,我趁着没人,偷偷地,把那钗从她头上给摘下来,然后再悄悄放脚底下一踩,直到踩烂了踩碎了,我心里的那口气,才总算出了出来……”
  ※※※
  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他理应所有的!
  就在汴京西城区的东四街,一座规模宏大、占地上千余亩的王府,统共耗费足足四年时间,在此时终于竣工布置妥帖,直等晋王和圣尊来验收。
  “回禀圣上!”
  一工部官员边恭敬微笑边引路介绍:“这处王府大宅,风水自然是整个汴京西城里最好的,全部采用的是王爷身份配制,绿色琉璃瓦,彰显王府的威严气派,还有其他楼台轩馆,都是按照当时圣尊的授意来修葺,府邸建筑,统共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最最严格的中轴线贯穿其他多进四合院落组成……东路的前院正房是主子日常居住地,若是殿下要举行大婚,婚房也可以布置在这儿……”
  皇帝笑:“好了好了,让你一说,就说了这么好大一车,朕问你的意思,我皇儿随时可以搬进来住了是不是?”
  官员道:“是的!”
  皇帝点头微笑,遂又边观赏边询问许多……
  周牧禹面上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然而内心,却有一股子嘲弄和讥讽,甚至包括眼眸难以压抑的激荡。
  他不觉是个安贫乐道、习惯于简朴低调生活的皇子——在那过去曾经的十几、二十年中,他也许曾做过这样的一场梦,带着妻儿老小,有朝一日会住进这样的奢华大宅,那是他在功成名就、成为一代肱骨之后,也许,是得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漫长的一辈子?甚至到老死去都等不到?为此,他圆木警枕、牛角挂书,可以逼自己逼到发狂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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