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崔脆脆便想起自己去探望师父时，见到一个医生大汗淋漓从手术室出来的样子，以前不觉得，现在再看叶空青，崔脆脆忽然间觉得有些心疼。
正常人看见血都会不适，医生不但要每天直面人的身体，还要接受死亡。
“你会觉得不舒服吗？”崔脆脆莫名开口问道。
“什么？”叶空青差些以为崔脆脆看出来。
崔脆脆也没料到自己嘴快问了出来，低头别扭看了看地板，最后伸手去牵住叶空青的手，似乎这样能够安心一点：“在医院里，见到那么多生死会觉得不舒服吗？”
自然不舒服，大家都是人，每天都有生命在面前消失，即便再习惯也永远不能习惯。
“所以想要尽力挽救他们的生命。”叶空青手一用力，将崔脆脆拉进自己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肩上，“每救回一个病人就会减轻一点负担。”
反之失去病人的时候，肩上的压力便会成倍加重。
崔脆脆犹豫了会，最终双手回抱住叶空青。
“你在医院碰上什么事了吗？”崔脆脆刚才还未发现，但这会几乎肯定叶空青心情不好。
叶空青自小便成熟，父亲也是名医生，周末放假他时常去医院呆一天，写写作业，那时候他就见过医院内的生离死别。
内敛成熟，几乎是伴随着叶空青长大的代名词。
叶空青不太会向外人表达自己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
“……嗯，心情不好。”叶空青嗅着怀里人身上清雅好闻的味道，低声道。
崔脆脆眼睛微睁，在叶空青怀里蹭了蹭，双手抱紧了些，她只是凭直觉问了出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是手术出了问题？”崔脆脆干巴巴道，“医院好多护士都说你很厉害的，东东现在也好好的，不是所有病人都可以救回来，你、你别难过。”
“嗯，不难过。”叶空青心中的郁气散了些，许久后，他将人放开，额头抵着崔脆脆：“现在好多了。”
两人松开后，叶空青忽然轻笑出声：“总是瞒不住我们脆脆。”
明明他自认为掩饰的还可以。
崔脆脆认真道：“医生压力大，你心情不好要和我说，我是你女朋友，有义务分担的。”
平时崔脆脆对这个词讳莫如深，一旦叶空青稍微亲密一些，她便手无足措，今天完全出乎意料的主动。
叶空青最后那一点郁气彻底消散，甚至脸上重新带了笑意：“脆脆是把男朋友当客户处理？”
崔脆脆拧眉：“不是，我担心你。”
叶空青牵住她的手，往桌边走：“明天有没有空，我们出去玩？”
他确实需要放松一天，这种状况维持下去，保不住会影响后面的工作。
“有的。”崔脆脆立刻回道，就算没有也得抽出一天。
因为崔脆脆答应明天出去，叶空青干脆回家后便向医院又请了一天假。
吃饭、去游乐园，看电影……
叶空青和崔脆脆做了所有情侣最常做的事情，一整天两人心情都很好，脸上的愉悦掩都掩盖不住。
“过年的时候，这里会放烟火。”叶空青指着餐厅下面的广场，“或许以前我们曾经看过同一簇烟花。”
过年她都在阳县孤儿院内，从来没见过这里的烟花。
崔脆脆没有说穿，只道：“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看广场的烟花。”
“你们……”崔脆脆刚说完，背后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崔脆脆一回头：“小米？”
黄米脸上有尴尬和惊奇，尴尬是旁边还站在郑朝晖，惊奇的是崔脆脆居然和叶空青两个人一起出来吃饭，众所周知这是家情侣餐厅。
黄米现在也不知道是尴尬多一点还是惊奇多一点。
最后黄米好奇战胜了尴尬，她目光落在桌面上两人握着的手：“你们两个……”
崔脆脆倒没有藏着捏着：“我们在交往。”
交往？
S大多年的男神，居然被脆脆给拿下，果然脆脆和普通人不一般。
旁边郑朝晖挑了挑眉，望着对面带笑的叶空青，他还以为叶空青要当一辈子和尚。
因为崔脆脆他们快吃完了，而黄米才刚刚过来，四个人只是简单交谈几句便分开。
黄米离开后，崔脆脆才露出疑惑的神情：“小米之前说特别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一起出来吃饭，难道是家里人撮合？
叶空青牵着崔脆脆出去：“郑朝晖家里比较乱，心性还算好。”
崔脆脆不清楚郑朝晖的为人，不过郑家的乱还算有所耳闻：“他想利用小米？”
叶空青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崔脆脆：“你的朋友从小在那种环境出身，不会看不出别有用心的人。”而且黄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崔脆脆并不觉得：“小米之前在学校就被人骗过。”
叶空青抬手抚平崔脆脆皱起的眉头：“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还有家人的支撑，你不用担心。”
……
叶空青请了一天假和崔脆脆出去散心，回到医院后不再为难自己，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
不过，医院里却开始流传他请假的事。没有其他的原因，这是叶空青第一次私人请假，以往也有请假，但都是外出开研讨会或者其他的事。
“我听到陈教授和院长谈话，好像是说因为叶医生最近谈恋爱，所以有些懈怠。”
“是嘛，我们叶医生终于下凡来走一遭了。”
……
“叶医生，你谈恋爱啦？”同科室的徐医生溜达过来，好奇问道。
原本还在私底下的传言，因为叶空青这一次请假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叶空青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在工作时间谈论这个：“徐医生，我先去查房。”
“哎……”
叶空青在查房的路上又碰见宫寒水。
“叶医生前段时间手术的失败不会和叶医生过分注重恋情有关吧？”宫寒水靠在墙上，说起来的话却十分刺耳。
叶空青淡淡道：“手术期间所有操作都能查阅，宫医生有疑问可以向院长申请调查。”
宫寒水耸了耸肩：“刚才那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过来的，给你个提醒。”
说完这句，宫寒水便转身离去。
叶空青下意识皱眉，无法理解那次的手术为什么会和他的恋情扯上关系。
难不成医院所有人都没有家庭，没有恋人？叶空青只觉得啼笑皆非。
第51章
叶空青是在查房完之后碰到他导师的。
陈冰应该在和一个病人解释病情, 他年纪高，又属于返聘教授, 医院预约界面一般没有他的名字，只能直接到医院来找他。
“怎么心不在焉的？”陈冰和病人说完话过来, 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空青, “这段时间怎么回事, 我发现你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是不是还因为上次手术的事？”
叶空青确实被上次手术影响了心境, 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陈冰叹了声气, 拍了拍叶空青的肩膀：“谁都有手术失败的时候，我以前年轻的时候在手术台也失败过，扛过来就好。”
叶空青沉下心来，对陈冰有了一丝愧疚, 无论如何他导师终究是一名好医生, 只是对他比其他人严厉。
“在后面的手术更加努力，不要辜负病人。”陈冰正色道, “只有医术越来越精湛, 才能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好医生。”
叶空青点头回道：“是。”
陈冰脸上露出一丝笑，“前几天院长还在和我说你的事，我说你没问题，下个月有场研讨会推荐你过去。”他完全没有再提之前叶空青感情的事。
和导师之间的嫌隙也解开，叶空青心情还算不错, 因为晚上加班还特意给崔脆脆打了电话。
“好, 知道了。”崔脆脆也没在家, 她正和范大成一起出来见一个客户。
客户还没过来，范大成见崔脆脆挂掉电话，带着八卦问道：“老板，你……男朋友？”
崔脆脆来汉基私银这么久，脾气一直很好，范大成一下子没按捺住，便问了出来。
“嗯。”崔脆脆似乎想起电话那头的人，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他们老板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不说，居然还不是单身狗，范大成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这时候那位客户朝他们走了过来。
“赵女士？”范大成率先站了起来，朝女人伸出手要握手。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上下，单眼皮，挎着最新款的lv包，她眼睛在范大成和崔脆脆身上扫过：“我记得我是说要和你们上司谈。”找两个小年轻过来是什么意思。
范大成不慌不忙道：“这位是我们汉基私银的崔总裁。”
崔脆脆伸手和女人握手：“赵女士不妨先坐下再谈。”
虽然总裁这个名头唬人，但崔脆脆的年龄摆在这，女人即便坐下来，眼中还带着怀疑。
“我时间不多，早点谈完吧。”才刚来，赵女士已经表现出不愿意多谈的倾向，谁都愿意和一个可靠的人做生意，这两人……看着太年轻，不靠谱。
崔脆脆和范大成对视一眼，确实也无奈。
人靠衣装，但他们汉基的人打扮好了，不想生意人倒像个明星，这看着不靠谱也不能怪他们。
好在正事上不会有问题，不过谈了几分钟，女人已经彻底对两人改观，她压下眼中的惊异，抬起下巴问道：“这笔资金是要留给我儿子的，一旦成年了就给他。”
“赵女士，这个没有关系。”范大成笑呵呵道。
……
等到赵女士离开后，范大成升了个懒腰，有些无奈道：“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要移民出国。”还带着儿子一起。
崔脆脆淡淡看了一眼范大成：“客户的私事不要放在嘴边谈论。”
有时候祸从口出，而且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能简单论之。
范大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是，老板。”
汉基经过前段时间‘爆炸性’的客户流，最近才终于稳定下来，客户数量虽然在减少，但总有一两个能试着开发的。
更重要的是汉基现在有了资金流。
汉基私银的人走路腰板都直了不少，每天吴绵都精神奕奕站在大门口，崔脆脆十分不解：“你不在办公室，站在这干什么？”
吴绵握着拳头道：“我在随时等待我们客户的到来。”
范大成在后面毫不留情戳穿：“算了吧，你分明就是想晒太阳。”
到底是一起混日子过来的人，吴绵白了一眼范大成：“晒晒太阳怎么了？”
“待会再来晒，你先帮我看看一份合同。”崔脆脆对吴绵道，“有些地方我觉得有点问题。”
“好的，老板。”吴绵立刻进来，跟在崔脆脆身后。
……
宫寒水最近接收了一位病人，病情谈不上太严重，做个手术切除就好，只不过病人唯一棘手的是他患有血管性血友病，这是一种在临床上有遗传的病，病人由于缺少血浆VWF，出血时间长且量大。
一般来说这种病人应该要避免创伤和手术，但现在病人又不得不做开胸手术。
因子（因子-vWF）浓缩剂倒是能用，不过还是需要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宫寒水翻着病人的病历看，一边喊来护士：“病人家属来了没？”
护士走过来：“来了，刚才还在这呢。”
有些药物过敏史还是要问清楚病人家属，宫寒水合上病历：“你带我去看看。”
心外科不小，但家属能去的地方也就几个，宫寒水一个个找过去，路上还带着笑和其他人打招呼。
他向来如此，在手术台也能够缓解其他医生护士的情绪，包括出来后还能稳定病人和家属，可以说这点比叶空青做的好太多。
宫寒水是一个合格且优秀的医生，这一点在省中心医院谁也无法否认。
只不过有了叶空青在前，很多人都快忽略宫寒水，也只要心外科几个老医生看在眼底，但这些老医生平时都是干事不说话的人，不像陈冰一举一动，所有医院的人都知道。
“宫医生，那呢。”护士指着右拐角的家属道，“那是病人的妻子。”
护士还想上前去喊病人家属，被宫寒水喊住了：“你帮我个忙，去楼下二楼的造影室拿个片子过来。”
护士愣了愣，很快应道：“好的。”
宫寒水在护士走后，依然没有去喊那位病人家属，而是站在墙角听病人妻子和……陈冰说话。
病人妻子异常憔悴，她站在陈冰面前：“席华心脏出了问题，医院刚才打电话过来。”
陈冰应该是认识她的，叹了口气：“开胸切除就没事，主要麻烦的还是血管性血友病，到时候一旦手术就容易大出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女人眼睛发红，“我是造了什么孽。”
“安心，既然知道有这种情况，心外科那边一定会有手段防止术中大出血。”陈标说了几句，后面应该是有护士喊他，便匆匆离开。
病人妻子站在原地发愣，过了一会便转身朝宫寒水这个方向过来。
宫寒水当即转身，大步朝心外科返回。
“宫医生，我正找你呢。”刚才离开的护士，看到宫寒水眼前一亮，“我去二楼问了，那边说没有宫医生病人的片子。”
宫寒水目光沉沉，见状笑了笑：“那是我记错了，还麻烦你走一趟。”
护士见到宫医生俊美的脸，有些恍惚脸红：“没事，我应该做的。”
宫寒水看了一眼之前他放在桌子上的病历，除了他和护士，还没有家属过来翻过，刚才那位病人家属估计只是听护士讲了病人的情况。
“主刀医生就是这位宫医生。”护士看到病人家属，立刻领着她过来。
蒋月看着又一个年轻俊美的医生，不由一阵恍惚，脸色苍白异常。
“病人病情不算严重，主要是患有遗传血管性血友病，这个请问您以前知道吗？”宫寒水看着女人认真问道。
蒋月点头：“知道，席华以前手指划伤流血老是愈合不了，他不能受一点伤，一受伤就要去医院。”
宫寒水目光闪过一抹深思，面上却带了安慰：“您先在这边坐一会，我保证能让病人安全下手术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