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应月举着的烛光,她看了一眼窗户,发现窗户上竟然开了一条缝,上头还有一张不大的字条。
“咦?这窗子什么时候开了?晚上风凉,姑娘小心得了风寒。”
应月顺着孔淑嬛的目光看过去,倒是没注意窗户上夹着一张字条,而是看见窗户开了一条缝。
她以为自家姑娘贪凉,因此开了窗户。走上前去,准备将窗口关上,谁想上头竟然夹着一张纸。
她有些疑惑,想打开纸看看。可随即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太对,她家姑娘不可能将字条夹在窗户上。
“姑娘?”应月慌了起来,将窗户死死地关住,就怕有人从窗子里跳进来。
“莫慌!”孔淑嬛将手上的剪子握得更紧,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半晌,两人都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孔淑嬛将从针线篓子里拿出的剪子放下,对方应该没什么目的,可能是走了。不然,自己两个弱女子也拦不住。
“将那字条拿给我看看。”孔淑嬛将身子放松,靠在了迎枕上,只觉得身上已经被汗打湿了后背。
应月平复了一下心情,抖着手将刚才扔掉的纸条捡了起来。
孔淑嬛接过一看,“此事在下一定守口如瓶,孔姑娘不必担心。冒昧打扰,请见谅!”
一看到这个,孔淑嬛就想起了自己之前担心的事。那这张纸条是谁送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能大半夜送来,视府中的护卫如无物,此人的武功一定十分高强。
今儿回来之后,听母亲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才想到顾诚玉竟然有本事将纪明轩打晕,且还通过窗子里自由出入,可见顾诚玉的武功不弱。
可是最后表妹竟然被算计了去,她就有些费解了。难道这也是顾诚玉做的?
想了半晌,她却莫名相信顾诚玉不会这么做,一定是表妹自己起了心思,阴差阳错,促成了此事,毕竟顾诚玉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顾诚玉和表妹素昧平生,犯不着陷害表妹。
看着下头的署名,只写了一个瀚澜二字。
孔淑嬛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暗示今儿在瀚澜阁发生的事,竟连个署名都不留,可见顾诚玉是个心思缜密的。
再看字体,中规中矩的小楷,不是京城中流传的颜体,上头看不出任何特点。
“姑娘?是谁写来的?”应月看着孔淑嬛有些担忧,她家姑娘已经定亲了,不会是和谁有了私情吧?
可她随后又否定了,她一直跟着她家姑娘,就算她不当值的时候,也有另外的大丫头跟着。姑娘哪来的机会接触外男?
孔淑嬛知道不让应月知晓,她就会一直担心,于是将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应月接了过去,“咦?难道这是?”
应月心中一阵欢喜,她家姑娘之前还在辗转反侧,姑娘不说,可她知道定是为了此事烦心。如今顾大人直接和姑娘交了底,那姑娘今儿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孔淑嬛点了点头,不由觉得顾诚玉想得仔细。这顾诚玉倒是个好人,朱庞能和他成为朋友,倒也是朱庞的荣幸了。
应月欢喜过后,随手将字条放在了火烛的上方。字条她们已经看过了,那还是烧掉妥当,省得被人发现,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孔淑嬛见应月要烧纸条,连忙阻止。
“等等!这是做什么?”
应月十分疑惑,“姑娘!这纸条留着不安全……”
孔淑嬛只是一愣,“哦!说的倒是,那快烧了吧!我乏了,你也去睡吧!”
刚才那一声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喊出了之后她就十分后悔。应月做得并没有错,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停,不过她不会再去深入地想。
应月烧完纸条,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拿被子蒙着头准备睡觉的姑娘,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转身出了屋子,脑海中浮现出了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顾大人的确是个好男儿,但那也与姑娘没关系,与自己更没关系。
顾诚玉正在书房看着与前朝相关的书籍,突然茗墨一身黑衣出现在了屋中。
“大人!事情办妥了。”
顾诚玉嗯了一声,合上书籍,“没被她府上的护卫发现吧?”
茗墨连忙回了没有,接着直接对顾诚玉提出了疑问。
“公子,那是朱公子的未婚妻,您?”
其实茗墨知道他问的问题已经越矩了,但是他不得不提醒自家公子。那是公子的好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反目成仇。
顾诚玉一看茗墨犹豫的样子,就知道茗墨误会了。
他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茗墨。
不过,他也知道茗墨是为了他好,因此耐着性子和茗墨解释两句。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眼皮子不至于浅成这样吧?放心好了,孔姑娘在白日里发生了一点事,正巧被我撞见。我这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免得她患得患失,日后和朱庞过日子会产生隔阂。”
茗墨听了不由长长出了口气,不是就好!
第530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此时正值初夏,正午的阳光竟然已经有了几分火辣。
顾诚玉站在船头,看着层层鳞浪随风而起,伴随着起伏不定的金灿灿光芒,它们在江面上跳跃着,奔跑着。
顾诚玉心中喜悦之情顿生,脸上也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最多还有两日,就要到靖原府了。
就算此刻顶着正午头顶上那似火的骄阳,也不能影响顾诚玉的好心情。
上船已经有十来日了,顾诚玉在船上确实待到有些腻烦了。
不过,行程向来枯燥,顾诚玉会找些事做调剂一下。
有时在房间里待久了,就会出来甲板上透透风。
这时候船并不在江的中心,离沿途的两岸不太远,顾诚玉还能看见一艘艘打渔的小船驶离岸边,正往宽广的江面而来。
今日有些风,小船在风波里摇摆着,那撑船的渔夫并不费力,正好顺风顺水。
顾诚玉不由得被渔夫的动作所吸引,只见他们拿起抄网一类的渔具丢入了江中。
顾诚玉看着渔网扔下的地方,猜测这一网能捕到多少鱼。
“瑾瑜!你出来都不叫我!”
顾诚玉一听见这声音就想抚额,转身向后看去,不是朱庞那货是谁?
没想到朱庞竟然真的说动了朱大人夫妇,跟着他一起回乡了。
据朱庞带来的话,朱大人的意思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他带着,朱庞肯定不会在外头乱来。
等在成亲之日前,还得将朱庞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顾诚玉其实不太愿意带着朱庞回乡,这货惹祸的本事可不小。
出了京城,离开了双亲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得翻了天?
无奈地叹了一声,“你不是嫌弃外头热吗?我叫你干什么?”
朱庞出了房间,站在顾诚玉的身侧,吹着微风,竟然也没觉得热。
看着宽阔的江面和往来的渔船,只觉得一股子豪情油然而生。
“啊!江面可真美……”
朱庞砸吧砸吧嘴,原本想吟一首诗来赞叹这美丽而宁和的景致。
谁想张了嘴突然觉得词穷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心中不禁暗自感叹,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老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顾诚玉倒是没笑话他,毕竟朱庞不爱看书那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此情此景确实需要一首诗来点缀。
“噗嗤!”
朱庞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笑声,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随即往旁边看去,却见是一名瘦弱且身量不高的书生。
书生穿着一件细棉布的茶绿色道袍,衣裳是半旧不新的,头上已经加了冠,顾诚玉观其面貌应有二十上下了。
虽然面相普通,不过多了几分书生气,看着给他整个人增色了不少。
顿时,朱庞的面上有些过不去了,这是在嘲笑他?
他连忙头看向顾诚玉,希望顾诚玉砸出七八十来首诗出来,让那名书生开开眼界。
顾诚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安分些。
人家只是嗤笑一声,也没指名道姓,更没说什么讽刺的话,他们对号入座?
若是最后被拆穿了身份,那岂不是有仗势欺人之嫌?
再说在外行走,一言不合或者一个不当的举动就交恶,那是非常不明智之举。
但是这书生还真有点嘲笑的意味,朱庞也没说要吟诗作对,就这么感叹一句,也用不着嘲笑吧?
因此,顾诚玉的面色也有些不善。不过,到底没上前理论,实在没必要。
这书生见两人面色不善地看向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失礼的。
他面上的神色讪讪的,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开得了口。
顾诚玉见状倒是面色缓和了下来,这人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没有道歉,但可见也不是多坏的人了。
不过,这样的人他自然也不想结交。性格多半有些随心所欲,没什么心机,但是会得罪人。
没过上多久,就有另一边的渔夫准备收网了,顾诚玉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也不知那网里有没有什么肉质鲜美的鱼,若是买上两条,也好在船上换换口味。
朱庞的母亲田氏虽然拗不过自家老爷,让儿子跟着去了靖原府,但是心里到底不放心。
因此这次朱庞出门准备得十分齐全,就连厨娘和丫头都各带了一个。
顾诚玉出门向来是轻车简从,就连坐船,行李也不会多。
重要的东西他都放在空间里,外头都是些常用的,贵重的比较少。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朱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让顾诚玉咋舌,且还头疼不已。
可他也没说一句麻烦,这是一个母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子的一番心意。
他娘在他每次出门前,也会给他收拾一番。
从吃的到用的,即便之前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肯定没有田氏给朱庞准备得全面。
可一般农家烙的饼子他娘都非要他带上几十个留着路上吃。
“咦?瑾瑜,你看!那网里有鱼,好多鱼。”
朱庞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渔夫收网的动作吸引了过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顾诚玉随后看去,这一网的收获确实不错,大大小小的鱼在渔网中跳跃,渔夫一个人拉着十分吃力。
不过好在已经拉上了船,顾诚玉眼尖地发现其中竟然有鲈鱼。
从这里看去,确实是鲈鱼。
其实靖原江原本就有鲈鱼,鲈鱼的肉质嫩滑鲜美,鱼刺也少,不管是清蒸和红烧,都极美味。
“虾头,今儿的收获不小啊!”
这时江上另一条船上的渔夫看见那张渔网里的收获,也不由得羡慕起来。
“叔,来了有两个多时辰了,这才网到这一网子。”
虾头咧着嘴,朝着说话的那个渔夫笑了笑,不难看出他脸上的喜悦之情。
顾诚玉打量了一眼那叫虾头的人,和大多数渔夫一样,皮肤黝黑,但这却是个不大的少年。
朱庞倒是十分兴奋,“瑾瑜!你看他们的日子过得真是安逸平顺,一天网这么多,日子应该也过得挺富足的。”
顾诚玉闻言摇头,朱庞没出过远门,朱氏乃是官宦之家,当然不会知道贫苦百姓的日子。
第531章 但爱鲈鱼美
一旁的书生听了终于忍不住开始反驳了,“你只看到他们收获的时候,当然会这么觉得,可是他们也常常一无所获。甚至天气不好的时候,鱼网不到,却还有生命危险。”
朱庞一听,就想忿回去,刚才这人就在嘲笑他,这会儿又来,难道当他是泥捏得不成?
顾诚玉拉了他一把,这人说的是事实。
“这位兄台倒是言之有理,渔夫的日子确实清苦。若是碰上狂风暴雨,这样小的船只的确很危险。而鱼也不是这么好捕的,空手而归的时候常有。”
顾诚玉感慨渔民的不易,喃喃自语道:“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那书生诧异地看了一眼顾诚玉,他刚才见这两人穿着富贵,又气质雍然,就猜想他们是高门大户的子弟。
后来朱庞的话也印证了这一切,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的公子哥儿。
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他刚才只是想给他们说说江上渔民的苦日子罢了!
不过,旁边这个年纪不大的倒是有些老成,竟然也知道这些。
“渔家!过来,我们要买鱼。”
顾诚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算买些新鲜的鱼。
大船上的厨房也会有鱼卖,价钱不便宜,且还不一定新鲜。
那鲈鱼刚网上来,还活蹦乱跳的呢!
虾头刚将鱼都拉了上来,正在查看渔网里的收获。
当看到里头有两条肥硕的鲈鱼时,他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些。
对面的渔夫见那大船上有人招手,连忙招呼虾头,“虾头,快!贵人要买你的鱼。”
大叔羡慕极了,大船上常有富贵人向他们这些渔夫买新鲜的鱼。
若是碰上大方的,根本就不计较鱼的价钱,赏银都不少。
但也有那抠门的,买一条鱼还要斤斤计较,比那坊市上出的价钱还便宜。
虾头看了眼右前方的大船,那里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名穿着华贵的公子正在朝他招手。
虾头没有犹豫,这样的公子不差银钱,只要能追上大船,将鱼都给了那些公子,银钱必不会少的。
将手上拿着的鱼网放下,虾头连忙摇着桨往大船划去。
朱庞看着向这里驶来的小渔船,有些疑惑道:“瑾瑜可是想买他的鱼?可是这大船上不也有鱼卖吗?”
顾诚玉笑了笑,“他刚才网到的鱼里面应该有鲈鱼,鲈鱼的味道十分鲜美,等你尝过之后就知道了。大船上也不一定有卖的,这都要靠运气。”
虾头的小渔船其实离大船并不远,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大船。
当然,这也与虾头划得快有关系。
等小船靠近了,顾诚玉打量了一眼虾头,发现对方虽然瘦弱,可是臂膀上的肌肉倒是结实。
这应该因为常年划船,拉网导致的。干这样的重活使得臂膀练出了肌肉,难怪船划得快。
虾头并没有停下划桨,因为大船还在往前开,他必须和大船保持着最短的距离。
顾诚玉看了一眼这样的小渔船,是真的小,渔船上放着一个木桶,顾诚玉猜测应该是放鱼的。
另外渔网上的鱼也没有清理干净,虾头着急过来,还没时间清理。
“几位少爷可是要买鱼?”
虾头仰面向上望去,发现最前头站着的是一位长相和穿戴都不凡的年轻公子。
他腼腆地朝着顾诚玉和朱庞笑了笑,明白这是刚才招手的主顾。
“小哥!你这鲈鱼怎么卖?”顾诚玉一眼就看见对方木桶内的两条大鲈鱼。
“少爷是要买鲈鱼?想必您也知道鲈鱼的肉嫩刺少,银钱您看着给就成。”
顾诚玉对于虾头如此直接倒是有些讶异,不过他随即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