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恺,思远!你们可有认识的有学之士?我在村里办了个族学,如今还差两名夫子。”
这两人家中是镇上的地头蛇,之前他们府上请过有名的夫子单独教学,也许听说过其他的夫子也不一定。
“你要办族学了?对夫子可有什么要求?”
尤思远听得顾诚玉要办族学,还有些讶异,毕竟之前就听说顾诚玉村上已经有了一个私塾。
顾诚玉想了想,虽然刚开始多半就是启蒙,但后来那些学得好的族中子弟也需要学问好的夫子单独教导,那还不如一步到位得好。
“学识不能低,虽说刚开始只是启蒙,但我想将族学长久地办下去。”
顾诚玉这么一说,尤思远就明白了。看来要求不低,他原先的夫子确实认识不少这样的夫子,找两个不成问题。
其实按照顾诚玉如今的地位来说,哪怕月钱少得可怜,那些人也会趋之若鹜。
这可是一个好时机,若是能和这位年轻的状元郎打好关系,可是一条重要的人脉。
“我回去问问我家老师,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就能找到让你满意的。”
顾诚玉点了点头,他相信尤思远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只需透露出一些口风,不愁找不到夫子。但他觉得要是掺杂了太多的功利心,对小娃们不认真教学,这他不能容忍。
人选他是必须要过目的,他不介意有参加科举的学子来教学,但人品必须过关。
“瑾瑜!我已经和爹说了,明儿就去你家。不过尤思远说他要明日才能过来,我还是等他一起吧!”
王祺恺对顾诚玉那个京城的好友有些好奇,但人家肯定是京城的大家族子弟。
他不能给瑾瑜丢脸,叫上尤思远一起,才能不落了下风。
顾诚玉可不知道王祺恺奇葩的想法,他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
会不会好得过分了点?他不在的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顾诚玉回到村里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自家院门前听着两辆马车,村民更是不少。
顾诚玉抚额,他家一向是村民八卦的集中地。
“来了,来了!”
顾诚玉一下马车,就发现一阵人潮涌了过来。
当头一位身穿七品青袍,绣溪敕的男子当先走了过来,朝着顾诚玉行礼道:“下官清河县知县李庸拜见顾大人!”
第561章 棉花
顾诚玉打量了此人一眼,三十七八的模样,国字脸,浓眉大眼,外表看着倒还挺憨厚。
只是那双含笑的双眼,让人觉得此人的性子怕是与他的外表不符。
“原来是李知县,李知县不必多礼!”
顾诚玉单手靠在后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给李知县一种无形地压迫感。
李庸神情一穆,此人不可小觑!他为官六载,原本在穷乡僻壤做知县,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如今调来了靖原府清河县,虽然品级没升,但靖原府可比那穷乡僻壤要好得多。
更何况清河县还有个小码头,虽比不得江南,但百姓的日子并不十分清苦。
“不知大人已经回乡,下官未亲迎,乃是下官的失职!”
李庸其实昨儿就想来了,可心腹却说既然顾大人沿途没有泄露身份,那想必是回乡心切。
让他不防再等一日,等人家回去见了亲人,收拾好行李,再带着礼去府上拜见,这才不为失礼。他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今儿起了个大早前来拜见,没想到顾诚玉更早,已经出门访友去了。
既然来了,他是一定要见到人才能走得。不然失了礼数,让这位顾大人觉得自己不将对方看在眼里,那岂不是冤枉?
“李知县不必挂怀,是本官回乡心切,并未知会李知县!”顾诚玉走至家门前,向李知县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他们进去之后,村民们就炸开了锅。
“顾家老五还真的比知县大人官儿大呢!瞧知县大人对着顾家老五点头哈腰的。”
一个村民看着进去的两人感慨道。
旁边那人赶忙退了推他,“快别说了,这话是咱们能说的?人家可是朝廷官员,你可知道妄议朝廷命官是啥罪不?”
“是是!还真不能说,我在外头做了几个月的活计,这么官员可厉害着呢!别看那些有银子的老爷们平日里牛气得很,但是遇见当官的,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呢!”
“那是!不然,为啥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科举里头钻?还不是为了考科举做官?”
“老顾家真的要起来了,瞧瞧顾家老五多威风呐!”
“还叫顾家老五呐?人家已经当官了,没瞧见知县大人还叫顾大人呢吗?”
顾诚玉请李知县到了外院书房就坐,朱庞已经等在这里了。
毕竟是一方父母官来了,他还是个白身,总要来拜见一番的。
再说先前顾诚玉不在家,他不得帮着招待吗?
“听说顾大人短短一个月内就已经升任翰林院侍读,下官恭喜大人!”
李知县已经得知顾诚玉升官的事,毕竟吕氏的敕命就是李知县带人来宣读的。
“皇恩浩荡,本官也是侥幸!”顾诚玉与李知县打起了官腔。
顾诚玉一见此人,就知道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
他早就将李知县的底子给摸清楚了,原本是临近边关庆丰府下头的知县,今年才平调到靖原府的清河县来做知县。
庆丰府临近边关,日子可想而知。能平调到靖原府来,也算是李庸的本事了。
李庸的出身于顾诚玉一样是农户,顾诚玉还有梁致瑞这个老师,而李庸就没那么幸运了。
都是靠着自己一路摸爬打滚,竟然还能在庆丰府站稳脚跟。
“那也是大人您深得皇上看重的缘故,咱大衍朝就没有这么年轻就成为状元郎的。您的诗作下官也拜读过,已能与古时的子健相比肩。”
李庸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顾诚玉这般受皇上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也不知这顾大人是什么派系的,他可要好好探探口风。
若真能搭上顾诚玉这条船,说不定还真能在三年后升一升。
“李知县真是太过誉了,本官又怎能与子健相比?”
顾诚玉一看李庸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想站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顾诚玉对这些并不排斥,在官场上结成同盟,抱成团是再正常不过的。
皇帝年迈,他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有自己的派系才是明智之选。
不过,这个李庸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若是做人不择手段,他还真不敢用。
再说他现在的官职还不高,想要将李庸收为己用就有些勉强了。
顾诚玉一面应付着李庸的恭维,一面在心里做着打算。
只几个呼吸间,顾诚玉就决定还是再等等看。
最起码得先了解了这个李庸的秉性再说,若自己能在三年内再升一级,那这些都将不是问题。
“听说李知县原本在丰庆府的前渠县任职,那里地处边关,日子艰苦,但李知县却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顾诚玉倒不是睁眼说瞎话,他之前已经叫人打听过。
这个李知县在当地的口碑不错,贪官应该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李庸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那里百姓的日子苦啊!土地贫瘠,百姓们就连温饱都难以解决。”
顾诚玉和朱庞听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不能种粮食倒是事实。不过,丰庆府不是能种棉花吗?
“李知县,丰庆府的土地不是适合种棉花吗?”
最主要种植棉花的地方还是在丰庆府一带,从丰庆府运过来的棉花就加重了成本,因此棉花的价钱不便宜。
再说顾诚玉查阅了许多资料,棉花的产量并不高,得防止虫害。
且还难以取种,投入的人工却是不少,这是个需要解决的难题。
自古以来,被剥夺的只有百姓。
别看其他州府的棉花和棉布卖得贵,丰庆府的百姓们靠着棉花却依然吃不饱。
那些商贾收购棉花价钱并不贵,因为从丰庆府运往各州府的成本不小。
棉花的产量低,田地还要交税,这就和他们这里种粮食一样。虽然交了税,可剩下的就只能填肚子。
但丰庆府种植棉花得多,根本不能填肚子。种植粮食更没有产出,只怕连田税都要交不起。
顾诚玉见李庸这担忧的模样不似作假,看来也是个能为百姓着想的官员。
只是他自己的前程更重要,但凡有能耐离开那个地方,顾诚玉相信很少有人能做到留在那里继续为官。
第562章 是个人物
“没想到丰庆府的百姓日子过得这般苦。”
朱庞在听了李庸又说了些丰庆府百姓的日子后,不由得感慨万千。
“也是下官无能,在丰庆府待了整整六年,却没能带领那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庸说起这个,不是不遗憾的。
不管是为了政绩,还是为了百姓,若是能让棉花的产量提高,或者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作物,以此来改善百姓的生活,他也不算白当了六年的知县。
“这是地理的原因,怎能怪到李大人头上?我曾听说过,庄户人家种地,都是靠老天爷赏口饭吃。李大人能为百姓着想,已经是难得的好官了。”
朱庞只要想恭维一个人,一张嘴就能吹捧得人飘飘然。
顾诚玉想了想,想在棉花上改善生活的话,必须得在种植上花功夫,选种也不能忽视。还有留种,这也是个技术活。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对李庸说。他不知道李庸能不能信任,会不会出去乱传扬。
李庸的品阶低,若是朝中无人,就算想贪他的功劳,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顾诚玉自私,怕人家领了自己的功劳。
这本来都是官场上的常态,毕竟升官都靠自身的能耐和前辈的提拔。
让别人踩着自己往上爬,顾诚玉可没这样的兴趣。
“朱公子谬赞了,这么一说,本官倒觉得惭愧了。还没做出些成绩来,就离开了丰庆府。”
李庸说起这个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丰庆府虽然日子清苦,衙门没油水,还被那些人辖制。
但若是有法子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那政绩也是妥妥的。
政绩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若是找着了法子,自然就等着升官,可他没法子啊!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没那能耐。
“李知县离开丰庆府乃是朝廷的调派,岂是李知县能抵抗得了的?”
顾诚玉这时也插上了话,他看得出李知县确实对这个颇为挺耿耿于怀。
不过,原因到底是没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错过了刷政绩的机会,那就不得而知了。
“下官没能耐,只能盼着朝廷选了胸有沟壑的新知县,能解救那些百姓于水火之中。”
李庸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没能耐,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顾诚玉看向李庸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这样的借口实在太冠冕堂皇,这是个人物。
朱庞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家族的悉心教导,当然听得出言外之意。
没想到这靖原府的一个小知县都不能小觑,比起京城那些官场上滑不溜丢的高官也不差了。
几人又就着棉花的事谈了几句,而后略过此事,唠起了家常。
“不知朱公子家父乃是?”
刚才朱庞就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只说是顾诚玉的同窗,家住京城,随后向李知县行了礼,相互寒暄了几句。
李庸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家公子的做派,瞧这一举一动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家中长辈肯定有做官的,看着就底气十足。
想到这里,他倒是对顾诚玉颇为好奇。这顾大人明明就是农家子弟,可为何与这位公子礼仪上并无不同,甚至更自然,流畅。
顾诚玉浑身充满了贵气,看着完全不像是个农家子,贵气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浑然一体。
“家父乃是兵部左侍郎!”
朱庞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家世显赫,对于李庸这样的人来说,纵使他是白身,那也不是李庸能比得上的。
李庸大吃一惊,随即心中有些窃喜。他之前就猜朱庞家中肯定有人做官,可没想到朱庞的来头还不小。
那可是正三品的官职啊!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原来是朱公子!真是失敬!失敬!”
他虽然在朝中无人,可朝中大面上的局势他还是知道的。
兵部尚书戴元吉已经老迈,用不了几年就会致仕。就算皇上舍不得,可终究到了年纪。
而接任兵部尚书的人选只有两人,朱奎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兵部右侍郎。
但从以往的风评和政绩来说,朱奎继任的可能性要大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朱奎的年纪正合适。
顾诚玉与朱庞交好,难道顾诚玉已经投入了朱府门下?李庸努力在心里回想,朱府到底和哪位皇子走得近些。
若是选人得当,他再趁机搭上这条大船,来个从龙之功,那高官厚禄岂非唾手可得?
顾诚玉和朱庞可不知道李庸有这么多的内心戏,此刻朱庞其实也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老子是兵部左侍郎,他又不是朝廷官员,也没为朝廷做贡献,失敬个鸟啊?
这拍马屁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吧?
顾诚玉看着朱庞吃瘪,心下顿时暗笑。朱庞能言善道,竟然也有词穷的时候。
“李大人客气了!”朱庞堆了一脸的笑,向李知县说道。
只可惜李庸对京城的消息实在不了解,对于朱府的动向更不可能清楚。
之前在丰庆府时,就是只字片语也无从所得。
李庸默默叹了口气,这就是朝中无人的难处。他除了知道京城一些官员的名讳以及他们的家族,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一边应付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李庸打算先回去和心腹商量商量。
三人聊得尚算愉快,没过一会儿,茗墨就进来说席面已经准备妥当了。
“还请李大人与朱师兄移步至偏厅,本官已经备了一桌宴席。”
等李庸吃得满面红光,心情愉快地走了之后,朱庞却是笑了起来。
顾诚玉给朱庞倒了一杯茶,“为何如此发笑?”
“这个李知县倒是个妙人,有胆识,有抱负。”朱庞摇了摇头,对着顾诚玉说笑道。
“若是没能耐,也不能在丰庆府知县这个位子上全身而退了。”
顾诚玉觉得此人的确有几分能耐,但也只是几分而已。
别看丰庆府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但是那里的商贾和世家并不少。因为临近边关,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贾带动丰庆府的经济应该不难。
只可惜丰庆府当地割据势力,李庸能压制得住那些地头蛇?能安稳地调动已经不易。
那样的地方,只要能使得出银子,或者朝中有人的官员都活动了一番,谁还往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