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顺利完成的好处他能沾上光,事情办砸了,也有顾诚玉顶在前头,何乐而不为呢?
他刚才也是拉不下脸来而已,如今顾诚玉给了他台阶下,他当然得见好就收。
“不必多礼,你我如今都是皇上特派的钦差,暂且不论品级。皇上吩咐你总揽此事,那本官定当好好配合。”
胡茂深见顾诚玉一脸和煦的笑容,心中不由嘀咕,也是个变脸比翻书还快之人。
顾诚玉连忙谦虚道:“礼不可废!之后的赈灾之事,下官要是有疏漏之处,还请胡大人多多提点。”
胡茂深连忙摆手,“你刚才的举措就很好,你看那些灾民,这会儿多听话?之后的事你全权处置,本官听你派遣就是!”
“哦!还未恭喜你荣升大理寺右少卿,本官先前就觉得你并非池中之物,定能平步青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升至正四品了,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胡茂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顾诚玉,若是没记错的话,大理寺右少卿原来应该是陶俊彦吧?
也不知如今陶俊彦被调往何处了,这不是给顾诚玉挪地方吗?
唉!官场上还真是瞬息万变,纵使你没犯错,每日兢兢业业。可上位者说将你调走就调走,为的还是给别人挪位子。
这事儿换成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就算平调,那也不能弥补颜面的损失。
更何况要是被调去清闲的衙门,那岂不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再说这事儿在朝堂上传开之后,还得面对同僚之间的风言风语。
虽说这在官场上也算不得罕见,但若是碰上小肚鸡肠,又很有背景之人,那这事儿可得有好戏看了。
段志杰拎着棍子慌慌张张地往城门口跑来,他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其实他现在心里正后悔不已,他看了看手里的棍子,只觉得欲哭无泪。
他刚才真是太傻了,找什么棍子啊?就应该去拿把刀来。就算找不到刀,菜刀也行啊!
为了不让自己退缩,段志杰捏紧了手中的棍子,眼睛直盯着城门,快速地朝着城门冲去。
刚走到城门口,他就看到有两个衙役正在城门口守着。他有些疑惑,这两人为何不去帮忙,竟然还有心思守城门?
两个衙役是见过段志杰的,他们一见段志杰向他们跑来,立刻便行了礼。
“卑职拜见段大人!”
段志杰此刻才发现城门外竟然如此安静,他赶忙问道:“你们大人呢?”
“大人正在城门外!钦……”话还未说完,衙役就看见段志杰拎着棍子走出了城门。
第一眼,段志杰就看见了站在城门外说话的三人,他不禁有些哑然,怎么回事?
之前那些灾民不是还凶神恶煞的,要绑了杨大人吗?
这些灾民呢?为何都不见了?这真是太诡异了。
段志杰将目光扫向了茗砚他们,发现他们手中竟然都持有长剑,他不禁心中一凛。
待看见背对着他的人身着杨朝英的官服,他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是被救了?
被谁救了?谁的能耐有这么大?
第865章 赈灾银
“段大人!”杨朝英转身看向段志杰,对段志杰倒是存了几分感激。
手里拿着棍子,不就是来帮忙的吗?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段志杰能挺身而出,这样的品格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杨大人?这几位是……”段志杰好歹是朝廷命官,哪里能这般没见识?
见杨朝英毫发无损,还与人谈天说地起来,段志杰现在是一脑门子的疑惑。
他扔下了手里的棍子,打量起了与杨朝英说话的另外两人。
当他看到胡茂深的脸时,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胡大人来相救了。
段志杰小跑上前,想着胡茂深行礼,“下官拜见胡大人!”
胡茂深点了点头,“段郎中不必多理!”
在这里看到段志杰他并不意外,应该是闵峰他们已经到了杭天府。
段志杰是工部郎中,且正好被工部指派到江南来巡视江堤。
只是刚才动静这么大,段志杰却到事情已经平息了才出现,而其他人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人铁定是贪生怕死,这会儿肯定都躲在府衙里头呢!
“这位你应该也是见过的,原本是翰林院侍读顾大人。不过近日他已经升迁,如今官拜大理寺右少卿。”
段志杰顿时心中惊骇不已,原先顾诚玉可是比他还低上一级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后来居上,如今比他还高了两个品级。
只是顾诚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皇上是派他来协助胡茂深处理水患一事的?
他觉得很有可能,不然皇上不会突然就将对方连升三级,只是这圣眷也太浓了些。
别人升迁都是一级一级升,顾诚玉倒好,就像瞬间爆开花的芝麻,一下子蹿了上来。
“下官拜见顾大人!恭喜顾大人高升!”段志杰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真挚。
顾诚玉没工夫管段志杰心里会怎么想,寒暄过后就得开始安排这么灾民了。
“段郎中不必多礼!”
几人寒暄过后,顾诚玉才对杨朝英说道:“杨大人!这些灾民已经在杭天府城门外徘徊了数日,本官能压制得了一次,两次,可之后就不一定了。”
顾诚玉说的道理在场的几人都懂,这些灾民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现在是夏天,城外有不少野菜可以充饥,可是等那些野菜都被挖完之后,灾民们又该如何?
难道真的看着他们饿死?朝廷到现在还未发放赈灾银,可灾民的肚皮却等不得了。
当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那些灾民必然会豁出性命。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死前吃上一顿饱饭。
“顾大人所言有理,只是本官也十分无奈啊!杭天府的江堤还在漏水,城中也无余粮,更无银钱。这么多灾民,我一个小小的杭天府怎能塞得下?”
长天府的百姓约在八万人左右,按照人口和税粮的多寡算是中府。
其中靠着天桠江下游的村子,百姓加起来约有四万多人。
除去之前被淹死的灾民,那余下最少还有两万多人。这么多人,让杭天府吃下绝对不可能。
“顾大人!你来之前不知皇上可有就赈灾银两一事有个章程?”
杨朝英用充满希冀的双眼看着顾诚玉,让顾诚玉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其实他出发前,皇上还单独找他谈过话。
皇上直言,国库空虚是满朝文武官员都知晓的。
就算这两年有茶税的银子冲入国库,但之前朝廷欠了不少兵饷。
国库有了银子,这兵饷总得先还了吧?
再加上今年年初又将各处堤坝加固修缮了一番,让才刚刚有些存银的国库又变得空荡荡起来。
每年还有皇室宗亲的俸禄和婚丧嫁娶等等,这些都是花费。
茶税施行了才两年多时间,要想改善国库空虚这一现状,那必然还得需要几年。
所以,皇上之前就对顾诚玉透露了口风。赈灾银两必须得请户部核算过后,才能最终确认。
至于能有多少银子,这就是件令人头疼之事了。
顾诚玉听出了皇上话里的无奈和萧瑟,他明白赈灾银两可能不会多了。
只能套用那句话,这年头,就是皇上也没有余粮啊!
皇上乃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想用银子都不能随心所欲。
“赈灾的银两必须得经过户部的审核,这怕是得等些日子。”
顾诚玉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之后实施起来,少不得还要靠杨朝英。
杨朝英闻言十分失望,他身为朝廷命官,哪里不知道皇上的难办?
但赈灾一事非同小可,就算是借银子,户部也得出。
“可是顾大人也看见了,这些灾民如何安顿确实是个问题。自古水患之后,瘟疫横行。这么多人扎堆待在一起,要是谁染上了时疫,那传染的速度肯定极快。这些灾民原先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也是人命呐!”
杨朝英愁眉苦脸,其实他还有话没敢说。城外的灾民染上时疫,那城内的百姓也不能幸免。
时疫极难控制,一旦染上,若是不能治愈,那就只能等死,前朝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一个县城的百姓都染上了时疫,朝廷下令封城。
只要你当时在县城里,不管你有没有染上,一律被关在县城里,最后那个县城成了一座空城。
时疫就是这么可怕,且时疫这病多半是治不好的。
“本官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的,虽说皇上让本官全权负责。但本官人生地不熟,就算有计划要实施,那也得仰仗多多诸位。还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鼎力相助,咱们齐心协力,将此事给圆满解决!”
胡茂深深以为然,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水患面前,那些私人恩怨都得放到一边。
“顾大人放心,你有事只管吩咐!”
杨朝英听得顾诚玉准备接手这副烂摊子,他连忙点头如捣蒜。
就连段志杰的内心都是十分激动的,在进城之时,他就被灾民们的惨状给震慑。
有家不能回,手中无银无粮,个个都瘦成了皮包骨!
第866章 江水改道
段志杰在京城也曾见过那些蹲在墙角的乞丐,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捧着个破碗,向着路过的行人卑躬屈膝,只为求得几个铜板。
然而这些人他觉得除了老人和身有残疾之人外,其余年轻人都不值得同情。
这些好吃懒做的年轻乞丐,平日里就等着天上掉馅饼。
可这些灾民不同,这么多人,就是他们想劳作也是无处使力,因为他们的田地都被江水淹没了。
“顾大人只管吩咐,下官莫敢不从!”
段志杰慷慨激昂的态度让顾诚玉特意看了他两眼,没想到这段志杰还挺有同情心的,这在官场上可不多见。
段志杰看上去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为官已是十载有余,祖上便是京城人士。
说起来也算是官宦世家,只是族中从未出过高官。
能在而立之年就爬上了正五品,不光是靠自己的努力,还动用了家族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
顾诚玉以为在官场上浸淫十多年的官员,应该都成了老油子,没想到对方还保留有最基本的良知。
从之前段志杰拿着棍棒来到城门口时,就能看出对方的人品了。这么危急的关头,对方可算是将深思置之度外了。
这么一想,顾诚玉的面色倒是比之前和缓了许多。
“本官倒还真有一事需段郎中协助,段郎中身为工部的官员,想必对加固江堤和江水改道一事多有了解。杭天府的江堤漏水一事,还请段郎中多费心。”
顾诚玉原本想将这事儿说与胡茂深知晓,而后由胡茂深来执行和监督,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胡茂深不是工部的官员,对这些并不了解。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杭天府指导,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所以将此事交给秉性还算过得去的段志杰,他还是有些放心的。毕竟截留分支和为江水改道一事,涉及的银钱并不少。
要是有人趁机将手摸向他好不容易筹集来的银两,那他可真要呕死了。
“说多了解那肯定够不上,只是略懂皮毛。不过顾大人的意思是想为杭天府下游的江水改道?只是这样一来,工程就极为浩大了,杭天府上游的分支太多,若是在下游改道,那无疑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好,说不定下游就塌了!且河工的性命也堪虞啊!”
段志杰此番话一说出,立刻就引起了杨朝英的共鸣。
因为杨朝英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他当然知道段志杰所言非虚。
他不由在心里腹诽,不愧是工部的官员,对这些果然很擅长。
顾大人虽说很有谋略,但这河工上的事儿也不能无师自通不是?
再加上顾大人对本地的地形并不熟悉,会这般想,估计是查阅了不少书籍得来的结论。
可光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实际做起来,其中的难度不小,且还得将期间的种种突发状况算进去。
比如说改道挖得不够深,江水没有按照既定的线路走,那岂不是要遭?
“更何况改道这事儿得详细去勘察地形,有的地方是不适宜改道的。”
说到这个,段志杰变得侃侃而谈起来,浑身都散发着自信。
顾诚玉淡笑不语,他对段志杰如此专业感到非常满意。
没有开口解释,顾诚玉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牛皮纸,递给了正等着他回话的段志杰。
段志杰的神情有些疑惑,那什么,第一次见面就给见面礼?这也太客气了吧?
他将牛皮纸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过一瞬,他就立刻神色大变。
胡茂深见段志杰面色有异,他双目不由闪了闪,好似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可是这可能吗?顾诚玉根本就没来过杭天府,就算在京城看过详细的舆图,可那些舆图上不可能标注得分毫不差。
这改道一事不到现场查看,要是绘制了错误的舆图,那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
段志杰将舆图每一寸地方都仔细看了看,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前几日在江堤处查看的地形,竟然发现这舆图与那处地形分毫不差。
“这舆图真是画得太准确了,连下面改道的地方都做了标注。若是正确的话,此事也不是不可行。”段志杰次那种十分激动,捧着舆图连连称赞。
顾诚玉笑了笑,这是他根据丁十六他们勘察的地形,绘制出来的舆图。这上面他已经详细标注了改道的路线,只要实地勘验,确保无误之后,就能动工。
“哦?让本官也见识一下!”听了这话,胡茂深又深深看了眼顾诚玉,心中顿时明了。
此子来杭天府之前,怕是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不是来杭天府之前,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杨朝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胡茂深没理他,捧着牛皮纸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其实这事儿最着急的非杨朝英莫属,他不知还要在这杭天府的知府位置上待几年,所以这次要是能将杭天府的江堤问题给解决了,那他日后岂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这舆图确实画得详细,改道一事,顾少卿怕是已经琢磨了不少时日吧?不过刚才段郎中说的话也十分有道理,不知顾少卿可有解决之法?”
顾诚玉笑了笑,“这很简单,根本无需多想。将汇聚上流的分支给截断几条,确保江水对堤坝的冲击力没之前那般强大,那改道一事就少了许多困难。”
这话说得杨朝英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觉得顾诚玉太狂妄,而是因为截留分支同样难度不小。
顾诚玉知道他们还有疑问,不过他现在根本不想解释,因为解释得再多他们都未必能理解。
到时候去了江堤边上,他再指出解决方案,他们肯定都能恍然大悟。
胡茂深将舆图递给了一旁急不可耐的杨朝英,等杨朝英看过之后,也是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