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使摸向了皇上的脉搏,当探不到任何波动之时,他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之后,拔下了皇上天门穴上的银针。
“皇上驾崩了!”随着这一声呼喊,殿内顿时哭声一片。
报丧声一声接着一声,当传到殿外之时,赶来的文武百官便知道自己来晚了。
“皇上驾崩了!”
“皇上!你为何如此心狠,丢下臣妾和大皇子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你对臣妾连交代后事都不愿吗?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皇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刻她哪里还能顾及自己的形象?
顾诚玉将那封特殊的圣旨放入了自己的衣袖中,将其他两封拿在了自己的手上。
见赵光晔趴在塌边哭得伤心,他上前一步,“大皇子请节哀!接下来便是操办丧事,且微臣手中的圣旨还要宣读,还请大皇子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移步去殿外领旨!”
皇上驾崩,殿外文武百官都在,当然要趁此机会宣读圣旨,以此来稳定朝纲。更何况早日宣旨,他也好早日真正把控朝政,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赵光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父皇去了,他得立刻坚强起来。这朝中群狼环伺,他如今能依靠的只有顾瑾瑜。
“走吧!”赵光晔说完,便昂首挺胸走在了前头。
“全公公,劳烦你去看看宫中所有主子是否已经到齐!”顾诚玉看着跪在一旁的小全子,光有大皇子在场可不行,还得有其他皇子在才能宣读圣旨。
“是!”小全子明白顾诚玉的意思,他立刻快步走出了内殿。
“为何好端端的,皇上会突然驾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正一把扯住了一名内侍的衣领,气急败坏地说道。
太突然了,虽然他知道皇上命不久矣,可这实在太快了,而且听说顾诚玉进宫之后,就没离开。那岂不是说皇上驾崩之时,顾诚玉又随侍在侧?
内侍被于正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于大人,还是别再耽搁了,咱们快进去看看皇上!”戴元吉双目一闪,率先朝着殿内冲去。
“且慢!”
只听得一声厉喝从殿内传来,接着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看到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只见太后娘娘被人扶着走在最前头,她身后跟着皇后和大皇子,而顾诚玉竟然也紧随其后。
“皇上驾崩了,正在里头整理仪容,等整理完毕之后,你们再去进去吊唁!接下来,太常寺和礼部协同处理好国丧事宜。”太后强打起精神,朝着众臣交代了几句接下来的打算。
“启禀太后娘娘,这皇上为何驾崩地如此突然?不是说恭王对皇上的毒已经解了吗?”于正故意忽略了“若隐”,前段时日因为靖王毒害皇上,而被朝廷围剿一事,还昭告了全天下。
只是事后皇上亲口说毒已经解了,但大家都明白那只是为了稳固朝纲!现在皇上驾鹤西去,虽说大家都明白这里头的实情,但却不能明说。
因此他便便打算将这事儿拿出来大做文章,皇上归西,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中最大的皇子也不过才八岁,正是需要能臣辅佐的时候,这大好的时机,谁舍得放弃?
“皇上为了稳固朝纲,便只称毒已解。诸位,皇上已经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过世前已将继位的圣旨准备好,人可都到齐了?”
太后站在台阶上,扫了一眼下头的众人,见一旁还有陆续跑来的妃子,她皱紧了眉头。
“还有两位皇子呢?”太后怒目,看向一旁的内侍。
“皇上!”太后刚说完,便听见远处传来的嚎哭声,她抬眼看去,发现正是两位皇子和他们的母妃。
“好了,皇子到了就成,其他人不必再等,将圣旨宣了吧!顾爱卿,既然皇上临终前将圣旨交予你,那圣旨就由你来宣读。”
“是!”
于正和戴元吉相视一眼,这是传位的圣旨。可这圣旨却在顾诚玉的手中,皇上对此人还真是信任啊!
“众臣听旨!”顾诚玉高喊一声,众人立刻跪下。
顾诚玉展开手中的第一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今传位于朕之长子赵光晔!
布告天下,钦此!
光徽二年三月二十”
朝中大臣对这封圣旨并不意外,这朝中除了大皇子也无人能继承皇位了。其他的妃子纵使再不甘心,那也只能忍住。
其他两位皇子还小,更何况还是庶出,继承皇位绝不可能!只是她们的皇儿也不是没机会,大皇子的双眼还未痊愈,谁知道这一辈子还能不能痊愈了呢?
一个瞎眼的皇帝,即便坐上了皇位,也会被拉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诚玉宣旨之后,便朝着赵光晔跪了下来,口中高呼万岁!
第1194章 质疑
“还有一封圣旨,哀家亲自来读吧!”太后看了众人一眼,对着顾诚玉说道。
百官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传位的圣旨已经下了,为何接下来还会有另一道圣旨。
“众卿听旨!”太后接过另一封圣旨,将其展开。
顾诚玉随百官跪下,他看着面前的汉白玉台阶,心中五味成杂!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大理寺卿顾诚玉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封大理寺卿顾诚玉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幼帝,共理朝政。
钦此!
光徽二年三月二十”
这圣旨一出,文武百官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皇上临终前还来了这一手。
“臣斗胆,还请太后娘娘容臣提出异议!”于正第一个跳出来,如今朝中多数人都开始倒戈顾诚玉,若是顾诚玉再成为摄政王,那日后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一个八岁的傀儡皇帝,一个能力卓越的摄政王,不用说,日后大衍朝就是顾诚玉的天下了,那和顾诚玉登顶有何区别?倘若大皇子再无能些,日后能不能亲政都是两说。
“准!”太后蔑视地看了一眼于正,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她的皇儿才刚刚驾鹤西去,连尸身都没凉透,这些人竟然就敢对圣旨提出异议了?若是皇儿还活着,这些人怎敢是这副嘴脸?
她原本也担心顾诚玉会把控朝政,晔哥儿想拿回政权并不容易。然而现在看了这些满是算计的嘴脸,她才明白皇儿的苦心。
不管日后顾诚玉会不会改了初心,抓着朝政不放手,可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有这等想法。而此刻,这些人却已经在打着赵氏江山的主意了。
比起这些个狼心狗肺的,她倒是宁愿相信顾诚玉。这些人对这道圣旨有异议,无非是怕朝廷被顾诚玉把控,他们无法再对晔哥儿使手段罢了!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驾崩,这皇位由大皇子继任,吾等没有异议!可大理寺卿顾诚玉虽对朝廷有贡献,但他只是正三品的官职,贸然将其升为正一品的摄政王实为不妥。他一不是皇室宗亲,二不是外戚权臣,让其摄政,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更何况,异性王爷一直是朝廷大忌,历代异性王爷起兵造反的还少吗?”
于正觉得太后和皇后应该也是不愿顾诚玉成为摄政王的,毕竟大皇子年幼,不管是为私心,还是为朝廷,她们都不会愿意将这么大的权柄放在顾诚玉的手中。
因此,此事不挑拨,更待何时?
太后年长,或许没那么大的野心,但皇后还正值壮年,她难道不动心?即便她不动心,她身后的郎氏呢?
“微臣以为于大人言之有理,咱们赶到之时发现,皇上驾崩之前太后娘娘等都等在殿外,那这殿内就只有顾寺卿随侍左右,谁知道这圣旨是怎么来的?微臣对此圣旨的真实性存疑,还请太后娘娘明鉴,别被奸臣给蒙蔽了。”郎平立刻上前附和道。
他身为国丈,自然希望皇后垂帘听政的。这么大的权柄,怎能让给顾诚玉?
离皇上弱冠还有十二年,即便是提前加冠,那也够他们郎氏筹谋的了。只需几年,他们郎氏便能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
届时即使皇上亲政,他们郎氏也已经在朝堂站稳脚跟,成为屹立不倒的存在,郎氏最起码能兴旺百年。
顾诚玉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这些人会不服,然而怎么办呢?他手上有圣旨,除非太后和皇后真能不顾皇上的遗旨,然而这可能吗?
皇上尸骨未寒,若是太后和皇后当真这么做了,那可真是要遭天下人唾骂的。不但于情理不合,律法也难容。
郎平朝着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顿时一愣,随后她看着顾诚玉手上那道圣旨,还泛红的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复杂。
之前她还沉浸在皇上逝去的悲伤中,倒也没顾得上朝中之事。这会儿经父亲这么一提,她才想到这茬。
皇位由晔哥儿继承,理所应当。只是晔哥儿如今还小,若是等晔哥儿想要亲政之时,顾诚玉还一直把持着不放可怎么好?
更何况皇上在世时对他们郎氏也是多有提防,郎氏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的,除了父亲,便再也没有了,其他族人都品级低得很。若是她能垂帘听政,借机提拔一下族人,那晔哥儿的皇位也能做得更稳些。
他们郎氏更能一跃成为京城顶级世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么一想,皇后也觉得不能让顾诚玉成为摄政王,否则还有他们郎氏什么事儿?
“臣附议!”
“臣附议!”……
顾诚玉打量了一眼附议的大臣,记住了这些人的名字和面容,看来都是对他不满之人。只可惜都太天真,他们越是反对,太后便越是不会应允。不但不会应允,且还会对这些人提防起来。
如今大皇子继位,正是艰难时期,这些人这么做,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比起他来说,这些人的迫不及待才更应该让太后害怕。指不定哪日小皇帝就被这些人给拆吃入腹,骨头都不剩了。
至于皇后,顾诚玉转身瞥了她一眼,不管对方心里的看法如何,不足为虑!
“这圣旨是否是皇上亲笔,你们可来查证!更何况上头还有玉玺加盖之印,敢问本王如何作假?”
顾诚玉接过圣旨谨慎地收起,这些人就是欺负小皇帝年幼罢了!
“当时殿内只有你与皇上二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劫持了皇上,让他写下了这道圣旨?”郎平冷哼一声,反正当时也无人证,众口铄金,即便是真的,说的人多了,也会成为假的。
若是能推翻了这道圣旨,日后的好处自不必说。他早就开始结党营私了,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可不少。
顾诚玉摇了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就在太后要开口驳回之时,前头便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这圣旨自然是真的,父皇早就将这圣旨与朕探讨过了!”
第1195章 风雨欲来
“皇上!您年幼,可别被此人给蒙蔽了啊!顾寺卿狼子野心,他早开始觊觎皇位了,之前他便与恭王和靖王交往过密,若不是因为这二人实在太过精明,说不得顾寺卿当时就投靠他们二人门下了。如今皇上毒发身亡,此人便更难对付了。”
郎平大急,他是赵光晔的外祖父,相比起顾诚玉,自然是他们二人的关系更为亲近些。
郎平只当赵光晔太年幼,被顾诚玉给哄住了。毕竟之前顾诚玉常往宫中行走,便是来见赵光晔的。
他可是赵光晔的外祖父,难道还会害自己的外孙不成?
“顾寺卿的为人,父皇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清楚。不然不会升他为摄政王,辅佐朕处理朝政。这圣旨是父皇亲自拟的,难道你们想抗旨不遵?若是再有异议,就是对父皇的不敬,那就去给父皇去守灵吧!”
赵光晔不是傻子,他怎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别有用心?纵使他看不清晰,但他能感受到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
即便是自己的外祖又如何?一旦牵扯到郎氏的利益,外祖还能向着他不成?
顾诚玉就不同了,他身世不显,族中暂无出息之人。没有家族的威胁,他认为顾诚玉只身一人,比起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安全可靠多了。
这都是父皇之前和他谈心时对他分析的,当时他根本听不进去。但现在想来,父皇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即便他失明了,父皇也没放弃过他。
顾诚玉诧异地看了一眼赵光晔,这孩子这段时日肉眼可见地成熟起来了。原本就聪慧,现在肩负重任,性子也比之前更稳重了些。
皇上的眼光不错,传位给赵光晔,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纪最适合,而是因为他的心性。
“从今日起,朝中之事,便由朕和摄政王一起共同处置。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准备父皇的丧事!”
众臣都惊讶地看向了赵光晔,小皇帝才八岁,可此刻他的模样却让人感觉到了威严。这小小的身板,竟然已经有了帝王的气势。
就连顾诚玉也点了点头,这位有仁心,有主见,若是好好引导,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明君!
……
陆琛进了树林,找到一条小溪,他便蹲下身子解开了衣裳。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胸前绑着的布条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在衣摆上撕了个布条,他咬着牙,开始胸前染血的布条解开。
纵使疼得额角冒汗,身子都在颤抖着,他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连日来的赶路,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口也不少,其中胸前的伤势最重。这两日日夜兼程,没顾得上换药,伤口处便比之前更加疼痛起来。
布条已与血肉黏连在一起,他忍着疼痛,将其一把扯下。狠狠喘了口气,虽然痛得狠了,疼得他脑子都有些迷糊,但总比钝刀子割肉强。若是一点一点慢慢撕扯,他估计自己能疼晕过去。
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瓷瓶,他用布条给自己清理了伤口之后,快速给自己上了药。
靖王现在想必已经到京城了,也不知京城现在的局势如何了!他临走前将恭王逃走的谣言散播了出去,并让人假扮恭王,朝廷派去之人短时日内应该不会起疑才对。
有人吸引着朝廷的注意,那丰庆府只要继续关闭城门,想必还能支撑些时候,谁也不会发现靖王离开了丰庆府。不过,最多也只能坚持几日罢了!
朝廷派来的魏江军可是一员儒将,只能说瞒得一时是一时!现在只盼着靖王能尽快动手,早日问鼎江山。
想起这些,他便想起了自己的族人。他已经事先命人将族人带入密道中离开了,若是这次能成事,陆氏自然会回归昔日的风光。
可如果他没能回来,那族人便只能隐姓埋名,舍弃过往的荣光,成为平民百姓了。
回忆起兄长愤恨的眼神,他心头一震。他知道,家人是恨他的。就连平日里对他再宠溺的母亲和兄长,都对他失望至极,父亲更是气得吐了血。
然而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对家人硬下心肠来。至于其他的族人,受他连累,或许现在该问斩的问斩,该发配的发配了。想到这些,陆琛觉得自己还真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