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到底有点虚,刚在外面吹完牛皮, 这时候就打电话进来,好像在他身上安了监控一样。
晚晚道:“你知道离家里最近的电影院在哪里吗?”
陆知行故意扬高声音, 得意地弯起嘴角, 眼里铺满笑容:“怎么,想跟我看电影啊?等我待会儿回家,让司机送我们过去就是。”
晚晚说:“不是跟你,是跟许思齐。”
“???”
陆知行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险些把手机捏碎:“呵呵,木晚晚,你已经高三了,还想看电影?”
“高三怎么了,电影院不许高三生入场,还是压根不售票给高三学生?”
陆知行一噎,说:“你快要高考了,知道吗?一场电影两个半小时,180分钟,10800秒,这么长时间,你能背多少单词木晚晚?你今天去看电影,等将来高考发现你不会的题,就是你今天本来应该学的习,你连后悔都没有机会。”
他脸色严肃,像一个在战场上失利的将军。
木晚晚听完他一长串的演讲,做总结陈词:“陆知行。”
“干什么。”
“你这个时候,数学倒是挺不错的。”
“?”
陆知行刚要进行下一轮发飙,就像B站鬼畜区的元首那样,听筒里嘟一声响,是晚晚在那头挂断了电话。
一口气淤积在他心口,他下一秒就要气炸身亡。
孙高见觑着他脸色不好,放下手中的汉堡,忐忑地问:“行哥,咱还追么?”
陆知行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双手环抱,眼底阴云密布。
解语花毕竟是解语花,孙高见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吮了吮手指,说:“行哥,这追女人么,其实《水浒传》里,王婆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陆知行冷冷横他一眼,当然这个冷意不是冲他,是冲许思齐。
他问:“什么话?”
孙高见道:“潘、驴、邓、小、闲。”
《水浒传》陆知行看过,这五个字他也明白。
是说,要有潘安之貌;驴呢,不大方便详细描述,就是驴哪里大说哪里,当然不是它的叫声和脾气;邓,是说有钱;小指体贴;闲是有时间。
陆知行道:“有了又怎样,有了就能追到?你看我像追到的样子吗?”
孙高见别过脸,小小声吐槽:“你可总算是承认了。”
“嗯?”
“……我是说,总是有胜算的。”孙高见强行扭转话题,“但是行哥,可能您在‘小’这方面,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点。从整体来看,只要这几样轮流施展,追到嫂子肯定不成问题。”
陆知行托着下巴沉吟片刻。
孙高见乖巧等夸。
陆知行想了半天,忽然在孙高见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痛得孙高见都变声了:“行哥?”
——“老子又他妈不是西门庆!”
*
“你下周就能来上学了吧?”许思齐递给晚晚一支甜筒,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支。
晚晚接过,礼貌性微笑:“是的。”
从商场二楼的KFC甜品站离开,两个人并肩走路。
许思齐道:“你这周不在,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可是很想你。”话毕,他侧头,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当然,我也很想你。”
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令晚晚一愣。
许思齐继续向前走,若无其事补充:“遇到难解的题,他们都想找你来回答,我也一样。”
“哦。”晚晚这才开口,“不耻下问是个好品质。”
她一句话,轻轻将他的话拨开,抛还到了一个正经的位置。
许思齐接下这个台阶,说:“这可不是下问,这应该是,请教。”
升降梯人太多,晚晚不想挤,于是跟许思齐向扶梯那边走。
她换个话题:“你家不在这边,怎么知道这里有商场?”
许思齐舔掉嘴唇上的冰淇淋,晃了晃手机,说:“导航。”
晚晚第一次听说这东西,神情中流露几分兴趣。许思齐看在眼里,说了软件名字,晚晚当即下载到手机里。
许思齐看着她低头的认真模样,耳边碎发落下来,显得耳朵又白又秀气。
他忍不住打趣:“你的样子很像我第一次用手机的奶奶。”
“我说我从山里来,你当我是开玩笑么?”
“什么山?”
“在大南边,很偏远。”晚晚回避了他的问题。
她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也没必要骗他,这样一来,许思齐的好奇心更重了。
“那你怎么会……我是说在学习上,那儿也有学校么?”
“没有,寨子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晚晚礼貌回答,“我所学的东西,都是四叔教的。”
“我想你四叔一定很出色,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侄女。”
“当然,不过也是因为我聪明。”晚晚如是说。
许思齐笑容清朗,他说:“的确,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
上到顶楼,许思齐带她去了电影院,他取好电影票,买了一桶爆米花,怕她会渴,加了两杯可乐。
看电影是临时决定,最近场次还有半小时才开场。
两人没再逛,而是坐下,听许思齐讲自己的比赛趣事。
开场前十分钟开始检票,二人进场,找到对应位置坐下。
晚晚不太受得了吵闹环境,勉强坐了一会儿,把可乐放到扶手上,侧头低声说:“我出去一下,开场再回来。”
“怎么了?”许思齐面色关切。
晚晚指了指白色荧幕,单手捂着耳朵,道:“太吵。”
许思齐作势要起身,说:“我陪你。”
“不用。”
放映厅人还没有很多,晚晚出去后,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低头玩手机。
隔壁厅电影散场,陆陆续续向外出,走廊一时间人很多。
人再多,可晚晚周围总是静的,像有层天然屏障把她跟路人隔绝开。
出来的人路过她,总忍不住多瞟两眼。
晚晚最近学会了使用微博,对她来说这是获得更多消息的渠道,这会儿在微博看段子看得正投入,忽然有人夺走她的手机。
她下意识去抢,一抬头,见陆知行高举她的手机,把她抵在墙上,居高临下俯视她,面色不善:“木晚晚,你长本事了,敢和别的男人看电影?”
他一时急了,手下没个轻重,“咚”的一声,晚晚的脑袋又磕到了墙上。
她的伤还没痊愈,这会儿发生这种情况,脸色不禁一白。
陆知行看得眉头一跳,他连忙放手,心都跟着乱了。
晚晚去摸伤口,陆知行也抬起手,托住她的后脑,可只摸到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瑟缩一下,突如其来的触碰令他心里一慌,心跳砰砰,比犯错还紧张。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知行忙把她拉到近前,隔着她的手掌为她轻轻按揉,心里急得要死,语气却称不上温和:“怎么样?要不要紧?”
晚晚推开陆知行,后者猝不及防被推,踉跄一步,很快平衡站定。
她放下手,在他面前摊掌,抿唇道:“还给我。”
陆知行向她身后的放映厅看了一眼,说:“你跟我回家,我就还你。”
木晚晚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她双手环抱,说:“我还要看电影。”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英语及格了吗?单词都背会了吗?木晚晚,你都高三了,怎么不知道急?”
陆知行想拦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借口,口不择言,翻出了陆夫人教训他的话。
晚晚抬眸睨他:“我不看电影,难道回家看你?”
“看我怎么了,我不比电影好看多了?”陆知行气得要死,“你看也可以,不准你跟他看!”
晚晚的表情,因为这句话开始发生变化。
她狐疑地打量陆知行,像集中营里的探照灯那样,从头到脚,又脚到头,缓慢详尽,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
陆知行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暗悔自己失言,她肯定要看出来了。
他扯了扯卫衣的领口,暗暗挺直腰板:“你看够没有?”
“陆知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话?”晚晚倏然一笑,语气悠悠提醒他。
“什、什么话,本少爷说过的话多了。”陆知行满不在乎道。
晚晚决定给他一点提示:“你说,让我离你远一点,就算有你爸妈的关系,也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还用继续说么?”
“……”陆知行忽然有些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如果是普通的坑倒罢了,他还亲手往坑里撒钉子啊!
陆知行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当初要嘴贱说那些话,到底为什么?
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个嘴巴,或者干脆穿越回八月份,木晚晚刚来到陆家的那一天。
他一定要掐住自己的脖子,问问自己:“陆知行,你每天在你媳妇面前装的这些个逼,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今天你装的这些逼,都是你来日追妻路上的绊脚石,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趁陆知行阴沉一张脸,在脑内狂扇自己嘴巴的时候,木晚晚上前,从他手中抽回手机。
临走前,晚晚微笑放话:“我跟谁看电影,你好像管不着呢,未婚夫。”
陆知行眼睁睁看着晚晚回了放映厅。
与陆知行拉扯这一会儿,再回来,吵人的广告已经停了。她坐下,荧屏蓦地一黑,整间影院陷入黑暗。
无人注意到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收紧。
直到电影开场,屏幕重新变亮,那手才悄悄放松。
这是一部喜剧片,票房挺好,已经上映了半个月,影厅虽没满座,上座率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时还有人陆续往里面进,比如她这排就有一个。
也不知他座位在哪,看样子是要经过晚晚身前,她站起来,等他过去,不想这人十分无礼,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晚晚现下状态不好,那种紧张感还未完全消退,有人送上门来,更是缺乏耐心:“这位朋友,您是这个位置吗?”
“不是。”
来人很是理直气壮,他抬起头,借着荧屏持续了几秒钟的明亮画面,木晚晚看清了。
这张线条硬朗的脸,黑暗中眸光璀璨,仿若星河,竟教她心头一松。
她不想太大声影响别人观影,于是低声威胁:“陆知行,你再不起来,我就用胶水把你粘在椅子上。”
许思齐听见动静,偏头瞧见陆知行,良好的修养使他保持微笑:“这么巧?”
陆知行说是啊,接着仰头回答晚晚的话:“我喜欢坐这儿。”他摆出一副无赖大少爷的架势,“我跟班长好,我就喜欢挨着班长。站着干吗,边上不是没人么,坐啊。”他拍拍手边的座位。
木晚晚正准备反驳,后排人发出抗议:“前面的,能不能坐下?”
陆知行顺势抓住晚晚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右手边的空椅上。
晚晚坐下,抽出手来。
陆知行也没在意。
他瘫在二人中间,坐没坐相,腿伸得老长,左边许思齐,右边木晚晚。
腿上放着一桶爆米花,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看电影,像极了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
这条银河很亮,比电灯泡还亮。
当然,对陆知行来说,谁是灯泡还未可知。
他咔嚓咔嚓嚼爆米花,眼睛却一直在瞟木晚晚。
影片笑点还算密集,在一片笑声中,她也会抿着嘴角,跟着一起笑。
陆知行不太爽,他在心中暗想,怎么就被许思齐抢占先机,带到电影院来看电影。
早知道她喜欢看,家庭影院闲着都没人用,他跟她一起看好不好,还是二人空间,没有人打扰。
正想着,一个爆米花桶越过眼前,伸向另一边。
“吃吗?”
陆知行截道:“不吃了,我这儿有,谢谢。”
许思齐:“我知道,所以我在问木晚晚。”
晚晚说好,伸手要去抓。
陆知行一把盖住许思齐那桶爆米花,说:“班长的爆米花太远了,吃我的吧。”
“为什么会远,你不知道?”晚晚无情戳穿。
许思齐说:“没关系,放在你那,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不吃甜。”把爆米花递给木晚晚,就要收回手。
陆知行拦住爆米花,说:“怎么能花班长的钱,还是吃我的吧。”
许思齐微笑道:“我和晚晚是朋友,不用分得太清,实在介意,可以下次请回来。”
晚晚觉得有道理,伸手要接。
陆知行回过头来,说:“你不会真的一个人吃独食,让班长看着吧?我看你还是吃我的,咱俩离得近。”
其实陆知行不是没有小心思。
两个人吃一桶爆米花,总有手碰手的机会。
他不能眼看着他们两个的手,在他面前碰来碰去,你一声对不起,我一声抱歉的,那他就彻底成了电灯泡。
他不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两桶爆米花搁在陆知行腿上,他与许思齐面对面,颇有继续争下去的架势。
晚晚实在没想到,一个是纨绔大少爷,一个品学兼优好学生,两个人竟然因为吃不吃爆米花的事情,在电影院里龙争虎斗。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是来看电影的,不是来看小学鸡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