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白瑾有些不安地叫道,“这里好诡异。”
傅慧侧头朝浓雾深处警告地瞪了一眼,安抚他道:“别怕,继续往前。”
她感受到了灯笼果的气息。
白瑾听话地收起竖起的毛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小心前行,渐渐地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已不足五米。
傅慧微阖了眼侧耳倾听,没有风声没有鸟鸣,静寂间唯有两种声音隐约地响在耳边,一个是水流声,一个是窸窣声。
这片地形有些特殊,像极了天然形成的一道屏障,“朝右再走千米。”
千米过后,浓雾散去,白瑾眼前豁然一亮,斜坡下一条二十余米宽的溪流,横跨而过。
“过来。”傅慧朝身后招了招手。
白瑾猛然一惊,倏地一下转过身子,诫备地看向林子深处。
两颗弹珠大小的红色竖瞳于浓雾中闪现,随着沙沙声,白瑾渐渐地看到了他的全貌,那是一条长有两米五,粗如婴儿手臂的青蛇。
“太小了。”本来她是不想湿了白瑾的一身毛发,准备打发他回去,踩着蛇儿过河呢。现下是不行了,小家伙身上明显带了血腥味,身上还残留着鹰儿的气息,不久前应该跟对方博弈过。
说一条蛇儿太小,犹如说一个男人不行。小家伙听了,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委屈的不行,“我很有用的。”
“哦,”傅慧不咸不淡地轻应了一声,拍了拍白瑾,“走吧,去对面。”
白瑾将蛇儿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纳入眼底,心下一松,收起了戒备,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溪流边。
“我真的有用,”蛇儿忙摆尾跟上。
傅慧瞟了眼他爬动间腹下露出的伤口,“在这等着,别下水。”就算是动物,伤口发炎了折腾大了也会死。
“哦哦,我,我真的有用。”似怕傅慧不信,他急急道:“我知道对面有一处峡谷,里面的空气特清新,待着很舒服……”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白瑾不喜道,特嘛什么玩意儿,上来就想邀宠。
“我,我,我好奇就想出来看看。”
哦,还是只涉事不深的蛇,白瑾的眼睛转了转,“你刚才说你很有用?”
小家伙疯狂点头,“有用,有用,我的感知特别敏感,姆妈说我特善于寻找珍贵的东西,是条寻宝蛇。”
傅慧眨了眨眼,前世她只听说过寻宝鼠,还是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寻宝蛇。
“呵!”白瑾嗤笑了一声,不信道:“就你!还寻宝?”真有这么厉害,不说别的光找了药材一通海吃,他现在也不只这个大小吧。
“呜……我没撒谎……”
有谁见过流泪的蛇吗?傅慧、白瑾是没见过,白瑾看着他一时有些傻眼,“你,你多大了。”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还没成年吧?
“呃,”小家伙哭得打了个嗝,“三,三……”
“三岁。”白瑾猛然松了一口气,他可是打听过的,人类的小孩都喜欢又小又萌的动物。还好这家伙已经三岁了,又这么大个,福宝肯定不会喜欢。
“三个月,姆妈说我再过九天,就满四个月了。”
白瑾……他觉得脸有点疼。
“我真的没有撒谎,不信我找给你看。”蛇儿说着扭头四顾了下,目光盯在了白瑾脚下。
两只竖瞳冰冷冷的看来,白瑾觉得脚有些冷,挺瘆人的。再说,他脚下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石头,“干,干嘛?”
蛇儿被他凶得怯怯道,“你右脚踩着的那块,里面暖暖的。”
白瑾忙抬了抬爪,“就它?”说着,爪子往上按了按,疑惑道:“没感觉啊?”
“都说了是里面了。”小蛇突然觉得眼前的白狼有点傻,于是很是得意地将尾巴一盘,上身伸直冲白瑾俯视而下,“姆妈说的果然没错,脑子是个好东西。”
白瑾……
他眯了眯眼,目光从蛇儿腹部的伤处滑过,搓了搓爪子,有一种想对着那伤再来一下的感觉。
这么强烈的恶意,小家伙当然是接收满满,忍不住地垂下头缩了缩身子。
那表情,可怜的不行,给人萌得不要不要的。
傅慧看得好笑,她拍了拍白瑾的头,“里面有没有宝,等我们回来带上,拿到庵里切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拿山货时,蒋兰注意了,庵堂的厨房里除了些粗粮,细粮那是一点儿没有。而且,看福宝的双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
她准备多做些,等会儿给福宝送去。
二米饭外,她单独给福宝蒸了碗精白米。
配菜上,她泡了张豆腐皮,用韭菜炒了个豆腐千张,菜园里摘了茄子、黄瓜、豆角。
茄子酱烧,黄瓜分别与蛋清、蛋黄炒了两盘,豆角配着咸肉炒了一碗,末了又用红枣、莲子、枸杞加少许白糖烧了个甜汤。
为了能喝到酒,宋南升赖着脸留下来没走,也忘了让人跟里的妻儿说上一声。
吃饭了,老婆孩子等不到人,便一路寻了过来。
蒋兰将饭菜给堂屋的两人端上桌,跟老爷子说了一声,拎着篮子准备去给福宝送饭。
一出门便与来找宋南升的张大妮,和他们的小儿子宋士兵迎面遇上了。
“蒋兰,你这……”张大妮一边问着,一边探头朝她挎着的篮子瞅,无奈上面盖了帘布什么也没看到,只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给谁送饭啊!”
“给福宝。”左右福宝明天就来家了,也没什么好瞒的,蒋兰招呼道:“嫂子来找书记的吧,他在屋里跟我爹喝酒呢。”
那酒酿喝完后,浑身一阵轻松爽快,就连脚脖子上的扭伤都没那么疼了,凭老爷子的见识哪还看不出,这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啊,又怎么舍得给宋南升喝上一口。
奈何宋南升酒瘾犯了纠缠的厉害,没办法,最后只得将从海市带回来的茅台给他拿出来了一瓶。
“我说呢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回家吃饭,原来是喝上了。你宋大哥啊,别看平时挺稳重的,那就是个酒鬼,这一喝下午也别指望他做事了。”
蒋兰讪笑了下,“上午我跟书记上山看福宝,师太以前收集的山货我们背回来一些,等吃罢饭让书记多带点回去。”
张大妮双眸一亮,“不用他。喝了酒他能自个爬回家就不错了,在哪呢,给我就行。”
“这……”蒋兰看着手上的竹篮一脸为难,“我等着送饭,要不等我回来再帮你拿。”
“哎呀,不就是给福宝送饭吗,哪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啊。”说着,张大妮伸手把篮子从蒋兰手里夺下,转手递给儿子宋士兵,“士兵,你去。”
第24章 鸡鸭
慈心庵对山下的村民来说,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带了层神秘的面纱,宋士兵正是好玩的年纪,一听往日禁忌的地方允他前去,哪有不应的道理。
一切发生不过瞬间,蒋兰还没反应过来,宋士兵已接了篮子一溜烟地转过了柴垛,没了踪影。
山风、林荫、鸟语、花香,踏着青石台阶一路向上,宋士兵欢快地向一个初出家门的兔子。拎着竹篮弯腰折一根猫草,都能让他心儿飞扬地结合着对庵堂的幻想编一段故事,织一个神秘莫测的梦境,完了自己再咯咯地笑上一场,继续往前走。
古老的建筑,朱漆的木门,静谧的青石门阶,捂着狂跳的胸口宋士兵迟疑了下,上前敲响了庵门。
躺在院内菩提树上啃果子的悟空,听得不觉一愣,攀着身前的树杆站起,透过浓密的枝叶,他探头朝外看去,半天都没看到那掩映在门前的精瘦身影。
想了想,悟空丢掉手中的果子,翻身下树,一个助跑手脚利落地攀上了墙头。
探身朝下仔细看了眼,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黑黝黝光滑似泥鳅的身上只着了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短裤。可能是久敲而无人应答,对方脸上的忐忑、兴奋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焦灼、着急,最后归为烦躁和不耐。
随着“咕噜噜”一阵腹鸣,男孩的目光落在竹篮上,嗅着浓郁的饭菜香,咬着指甲眼里闪过抹挣扎。
先前上山时光顾着高兴了,倒是忽略了这浓油的饭菜香味,这会儿一切情绪退去,胃部的饥饿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对食物的渴望终是让他伸手揭开了帘布。
风吹过,食物的味道飘散在空中,悟空轻嗅了下,再嗅了下,“好香啊!”自从老艺人去后他逃回山里,有多久没有食用过山下的饭菜了,思忖间,他不觉地探出头。
哇!白米饭,酱茄子、黄瓜炒鸡蛋、红枣甜汤,好想吃。悟空揩了揩下巴上的口水,眼睛骨碌碌转了下,捂着嘴轻轻笑了声,悄悄地下了墙头,抬下门栓,“吱扭”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宋士兵霍然一惊,慌张地将米饭丢进篮子,帘布胡乱盖上,直起身双手往后一背,忐忑地立正站好,如果不考虑穿着和环境,倒像是个等待着简阅的士兵。
“那,那个我是来送饭的。”一句话说完,他黑漆漆看不出模样的脸下透出了一抹可疑的红,窘迫的。
然后,他看见一只长着长指甲的手指,冲他勾了勾。
宋士兵傻愣愣地站着,半天没整明白,里面叫福宝的小尼姑这是何意。
悟空在门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忖了句,这娃太笨了。然后,他努力地回想了下傅慧平常说话的语调,和说“饭”这个字的发音,卷了卷舌头,“饭。”
饭!饭!宋士兵猛然回过神来,一边“哦哦”的应着,一边提起竹篮慌张地递了过去,口中还解释道:“我,我没吃。”还没来得及。
觑见那竹篮离门边越来越近,悟空忙伸手一把夺过,“啪”的一声关了门。
宋士兵……他好像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手臂。
一阵风吹来,宋士兵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僵硬着身子缓缓地转过身,喃喃道:“眼花了!眼花了!”
恍惚间脚下一滑,“啪唧”蹲坐在了地上。
“呜……”尾巴骨上清晰地传来的痛感,加深了他心中的恐惧,“呜妖怪——”他精神崩溃地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一边哭叫道:“福宝是妖怪——小尼姑是妖怪——”
悟空被他惊得一口米饭噎在喉咙里,直翻白眼。
用罢饭,方禹撵了爷爷去午休,自个背着竹筐又抓紧时间上了山。
桃源村有五头老牛,三头小牛,一天的用草量将近170斤,今天他还只完成了一个零头。
山脚的草要么割秃了,要么就老了。为了寻处好的草源,方禹不得不往里走了些。
最后,他在一处荒废的山洞前停了下来,可能是位置过偏,此处倒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地上的草又多又嫩。
竹筐放下,方禹面露欣喜地拿起镰刀割了起来。
远远地,有几只野鸡鸭从灌木后探出了头。
“我们真的要过去吗?万一福宝生气了怎么办?”
“福宝为什么生气?明明她有说,让那小宋子在一月内带人上山捉了我们。可现在都几天,你们见他有动静吗?我们下的蛋都还在那洞里放着呢。哼!我看他分明是想弃信毁约。”
“就是就是,这样下去,我们要何时才能投胎啊?”
“那、那,要不我先过去试试。”
“凭什么啊,我体形大,我先。”
“我还年龄最大呢……”
突然响起的鸡鸣鸭叫,让方禹割草的手一顿,缓缓地停下动作,搜寻了几来。
几只鸡鸭因为争吵,已从灌木后挤了出来,有一只野鸡踉跄了下稳住身形,再抬头就跟方禹看了个对眼。
“咯!”
它打了声招呼,争吵的几只听到叫声,反射性地张开翅膀逃了。
小野鸡愣了下,眼中闪过狂喜,啊……这人是我的了,我要跟他回家,然后让他吃了我……一边想着,它一边朝方禹扑了过来。
方禹下意识地冲它扬起了镰刀,“噗哧!”
鸡头撞在镰刀上,鲜血飙了一地,小野鸡咕都没咕一声,小豆眼朝上翻着看了方禹一眼,就惊诧地嗝屁了。其实它没想到这么早死,它想着应该有个缓刑。
方禹愣了下,心头大喜:“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舔了舔嘴唇,方禹拎起野鸡放进竹筐里用草盖了,回头将地上的血迹用土掩好,背起竹筐就急匆匆下了山,往牛棚跑去。
飞了半路反应过来的其他鸡鸭,那个恨啊!咋就叫那只小婊砸得手了呢?
“……妖怪!小尼姑是妖怪!”
鸡鸭们一怔,宋士兵在叫什么它们没听懂,不过有一点它们是明白的,山上还有一个村民可以争取。
你追我赶,谁都想成为下一个被带回村的那只,哪怕立即死在他脚下呢。这般想着,冲在前头的那只,还真就在宋士兵的脚落在下级台阶上的那刻,钻到了他脚下。
飞跑中的宋士兵悲剧了,脚下一软,身子倾斜着就重重地砸在了青石台阶上,飞奔而来的其它鸡鸭先是听道,“咔吧”一声,接着耳边就是一声长嚎,吓得近前的两只心下一哆嗦,“骨碌碌”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要不怎么说男孩子皮呢,捂着胳膊嚎得瘆人的宋士兵睁眼看到这幕,硬是怔愣了一下,撑着台阶爬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嘟囔着,“鸡、鸡、鸭、肉……好多肉……”台脚就往下追。
眼角余光扫过脚下,突觉不对,脚旁长长的羽尾……
脚步一停,他乐了:“原来我刚才是踩中了只鸡啊!”唔,摔的真值。
回身将害他跌倒的野鸡单手挑进怀里,宋士兵一边抽痛地吸溜着嘴,一边朝下追去。
其他的鸡鸭……这特么地都是什么神操作,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