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些酸涩。
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解决眼前这件事。
要真让陆重渊和萧知搬出去,他们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陆老夫人觉得这事自己占理,这会也就没再怕萧知的身份,看着人说了一句,“荣安,再怎么说,你也喊我一声母亲,你也不希望外头传你‘不敬长辈’的话吧?”
闻言。
陆重渊双眉拧得更加厉害。
他的确不在乎那些名声,世人褒他也好,贬他也罢,他都觉得无所谓,但是她他却不希望那些言语会让她不高兴。
萧知倒是真不介意。
她要是真介意外人的言语,早就在那一场又一场的非议和排揎中,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太太平平的坐在这,听陆老夫人说这些话?握住陆重渊的手,朝他露了个笑,先安抚住她的情绪。
然后——
她面向陆老夫人,徐徐道:“您忘记了一件事,大燕朝有条律规定,男子成年之后若有官身者,是可以出府单住的,更何况五爷是陛下亲封的五军大都督,就连都督府也是陛下亲赐的。”
眼见陆老夫人有些惨白的面容。
萧知的话却没有停下,“所以,即便五爷和我出府单住,在条律和孝义上,您也是说道不了什么的。”
“可是”
陆老夫人张口想说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萧知说得没错,大燕明文规定,若有官身的男子成年后是可以出府单住的,但条律是条律,可真正会搬出府的却是极少数毕竟入朝为官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
而这些世家子弟与家里关系密切相连,若无什么太过严重的嫌隙,怎么可能会搬出去住?
硬的不行,她就只能来软的了。
总之——
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搬出去!
要不然他们陆家在京城可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知丫头”
陆老夫人缓和了语气,“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关上门说?何况你跟老五在家里最是舒坦不过,你若是觉得以前家里让你不高兴了,那么我就在这边给你道个歉。”
“以后你跟老五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便是你想管家,也是可以的。”
说完,她停顿一瞬,跟着一句,“何况老五现在这幅样子,那都督府以后能不能住还不一定,你们又何必”
原本她在那边叨叨,萧知也懒得开口。
可听到后面这句话,她却变了脸色,细长的柳叶眉也跟着拧了起来,抿着唇,她是先看了陆重渊一眼,见他神色表情一如先前那副样子。
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断陆老夫人的话,连母亲都没喊,淡淡称呼人,“老夫人。”
突然被人打断了话。
陆老夫人怔怔地,连称呼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听人说道:“您可知道当初五爷也是有想过成为您的荣耀,成为陆家的荣耀?”
端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动声色的陆重渊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想开口,却被萧知轻轻按住了手背。
“什么?”
陆老夫人却怔怔看着两人,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这般。
萧知脸色越寒,声音也十分低沉,“您总觉得五爷和您离心,总觉得您都付出这么多了,为什么五爷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您觉得您委屈极了,可您想过以前的五爷吗?”
“那个刚学会写字就急不可待跑到您跟前,想要得您一声夸赞的孩子。”
“那个见您夸赞兄长骑射,便不顾自己年纪,咬着牙和师父学骑射、扎马步,练得腿都抽筋了,只希望您也能像看其他兄长一样看他一眼的孩子。”
“这些,您都记得吗?”
陆老夫人眨了眨有些呆怔的双眼,她记得吗?自然是记得的。
就是记得这些,她才会觉得现在的陆重渊不可理喻,那个孩子以前明明最听她的话了,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犹豫都没有,现在却连一声“母亲”都不肯叫。
她明明都这么心疼他了。
为了他毫不犹豫把陆家的门槛全部砍掉,知道他心思重,严令府内的人小心说话,就连平日里那些家宴,知道他不喜欢也从来没逼过他。
她对他,已经够好了。
即便当初老大还活着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好过。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幅样子!
“您是为五爷做了不少事,可同时,伤害五爷最深的,难道不正是您吗?”萧知冷着脸,看着她说道。
陆老夫人尖声道:“我哪里伤害他了?!”
“您说您待五爷好,可每次碰到事,但凡涉及到陆家利益的,您哪回不是让五爷受委屈?您叮嘱底下的人小心说话,可您呢,不止一次提醒五爷,你已经废了,你不再是以前的陆重渊了。”
“陆老夫人,我很想知道,难道您的爱子之心便是朝五爷受伤的心口再戳一次又一次的刀吗?”
“我”陆老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她张口想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呆坐在椅子上,张着口,讷讷道:“我,我不是”
萧知叹了口气。
却不是为她所叹,是为陆重渊,为错失他以往的岁月,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可悲的岁月所叹,她看着陆老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夫人,是您亲手,砍断了他想成为您荣耀的希望。”
“您说您爱他,心疼他。”
“其实您更多的只是图一个心安罢了。”
“您夜不能寐,日不能安,费尽心思想让五爷与您和好如初,不过是因为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做错了,您知道您错了,却觉得自己是他的母亲,觉得所有的错都能磨灭。”
“可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不是如今嘘寒问暖便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完这些。
萧知便懒得再同她说话了。
她握着陆重渊的手,问如意,“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如意忙道:“都收拾好了。”
萧知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向身边坐着的陆重渊,见他神色微怔,轻轻笑了笑,“五爷,咱们回家。”
回家?
陆重渊转头看向萧知,见她眉目弯弯,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应道:“好。”
只要有她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两人携手离去,陆老夫人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她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呜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35章
解决了陆老夫人。
萧知和陆重渊自然是无人敢拦了。
装着箱笼的一辆辆马车往外驶去的时候, 府里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大堆, 谁也不敢上前,只敢远远观望着五房在长兴侯府向来是偏居一隅的存在。
里头伺候的那些下人平日里与他们也没怎么来往过。
听惯了五爷的恶名,也想象过在五房伺候的那些下人受苦受难的日子, 但没想到, 真的瞧见了, 竟然会是另外一副画面。
赵嬷嬷等人就不必说了。
便是那些年幼的小丫鬟一个个也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看起来大大方方, 竟是一点都不慌张。
有同其中一些丫鬟有过来往的, 瞧见这幅样子就把人拉住偷偷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这么高兴?五爷那双腿, 恐怕都住不上多久的都督府,你们就不担心吗?”
不担心这样离开侯府,日后又没有什么庇佑,受苦受难吗?
那被人拉住的丫鬟却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们,“你们在胡说什么啊, 五爷和夫人才不会让我们吃苦呢?再说便是没了五爷, 不还有夫人吗?”
说完。
便急匆匆走了。
生怕去得晚了, 便没好日子过了。
倒让留在府里的那些丫鬟、婆子看得莫名,想想倒也是,便是没了都督府,不还有郡主府吗?左右当初陛下也给荣安郡主赐了一个很大的府邸但问题是这些人提起五爷的时候, 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啊?
不是说五爷可凶了吗?
“夫人, 人走了。”春秋站在王氏的身边, 眼睁睁看着人和马车都走远了,便低声同身旁人说道。
“嗯。”
王氏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不悲不喜,竟是从未有过的平淡。
一大清早。
她就得到萧知和陆重渊要离府的消息了。
刚知道的那会,她很开心,这个府里最让她坐立不安的女人终于走了,以后她再也不必担心有人会骑在她的头上了但高兴过后,又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其实萧知在家里的这一年多,也没做过什么。
是她总是把人当成死敌一样,恨不得她丢脸、难堪风又大了些。
王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总觉得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冷,眼看着再也瞧不见那些马车的身影了,她收回视线,淡淡开口,“走吧。”
“是。”
春柳轻轻应了一声,走过去的一路,她说道:“经此一事,恐怕又得由您管家了,也不知道四房那位知道后,是不是又该跟您闹了。”
王氏笑笑。
这个以前被她当做金饽饽的东西,如今早就不值一提了,倘若不是为了侯爷和无咎,谁要谁拿去便是。
恐怕——
李氏现在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想想也觉得有趣。
她跟李氏斗了快有二十年了,没想到如今岁月翩跹,这府里竟然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她不知道但她清楚的知道,经此一役,这个以往威风的长兴侯府终究是颓败了。
而这府里的人,也终究不一样了。
***
萧知和陆重渊搬到都督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好的,坏的,但更多的是拜帖,一道又一道的拜帖,就跟飞雨似的往府里送。
且不说陆重渊的身份。
便是萧知如今圣眷正浓,也值得他们攀交一二了。
其实还有不少人拿着乔迁礼过来,但都被门房毫不留情的退了搬出来已经有七八日了。
跟着他们出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陆重渊私下又安排了不少人在暗地里看守着,免得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过来打探情况。
如此安排,他那双早就好了的腿自然也就不用再隐藏了刚刚走下轮椅的第一日,除了早就知晓实情的如意和庆俞,其余人等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赵嬷嬷,又是哭又是笑,后来更是红着眼眶不顾身份的把萧知跟陆重渊“骂”了一顿。
怪他们没早些说。
萧知和陆重渊都有些无奈,尤其是陆重渊。
他总觉得自己身边这些人,如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以前看到他连话都不敢说几句的人,现在都敢同他开玩笑了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坏。
又是一个晴日。
陆重渊坐在窗下,看着萧知问道:“今儿个想做什么?”
这几日他们待在家里,先是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通,花草树木交给专人培育,屋子里大大小小也都清扫了一遍,又在院子里栽了新树,弄了秋千。
若不是瞧着快近年关,天寒水冷,萧知还打算往那池子里撒些鱼苗。
今儿个做什么呢?
萧知托着腮想了半天。
还没想出要做什么,外头如意便拿着帖子进来了。
瞧见她手里的红漆帖子。
萧知那双柳叶眉不免又皱了起来,“怎么又来?不才消停几天吗?”她嘟着嘴,声音有些烦闷,刚跟陆重渊搬出来的时候,便收到了不少帖子。
认识的,不认识的,统共来了一大堆。
她看都没看就让人收起来了,这几日好歹是消停了一些,没想到又来了。
如意见她这幅烦扰的样子,抿唇笑了下,“今儿个帖子是打东宫送来的,想着您跟太子妃的关系,奴便拿过来了。”
知道是秦嘉送来的。
萧知倒是坐得端正了一些,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的确是秦嘉的笔迹。
邀她去东宫说话。
陆重渊见她这幅样子,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想去?”
萧知点了点头。
秦嘉的脾性莫名还是挺合她的口味,和她来往倒是也没什么,遂同如意说道:“去应了吧。”
如意点头,退下。
萧知便又往后一靠,赖在了陆重渊的怀里,握着他的手,一边把玩,一边与他说起往事:“我记得秦嘉以前还喜欢过哥哥,我那个时候其实同她关系也不错。”
“后来因为崔妤,我们两人反倒是生分了。”
她跟秦嘉,一个是永安王府的郡主,一个是秦皇后的侄女,打小就在宫里认识了。
那个时候。
她,秦嘉,哥哥,还有太子哥哥,都是一道在宫里玩大的。
要说起情分,的确是她同秦嘉更早些。
可惜的是,她跟秦嘉的脾性差不多,都是一副执拗又骄傲的样子,谁也不肯服输,后来因为秦嘉明里暗里欺负了崔妤几次,她又总是维护崔妤,渐渐地便生分了。
想到这些事。
她也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好笑多些。
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又说道:“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重渊抚着她的长发,道:“快了。”
前几日顾辞又送了封信过来,说是夏国事务都解决好了,估摸着不用多久,夏国那边就会有动静了不过,他私下还送了一封信过来,说起秦国公和晋王的关系。
这封信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晋王一直不被大夏皇帝信任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身上还有辽人的血脉,早些年,夏辽交好,亦有和亲这些事,晋王的母亲便是辽人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