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竟真听话地闭上眼睛。
风声似乎越来越大了，越往山上走四周越安静，只剩两台摩托车的引擎声交错响起。
苏岑就凭着对方引擎的声音判断两辆车之间的距离。那声音忽远忽近，有几次近得似乎都快要贴近他们的车了，可转眼又会被沈家宥甩开。
风声裹挟着陆远的咒骂声传进苏岑的耳朵里，她就想这人还挺厉害的，一边开车一边骂人，内容还都不重样。
这样的人才不好好学习有点可惜了。
正这么想着，耳边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女人的尖叫声。苏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睁开眼回头去看。
车子开得飞快，一个拐弯山便遮挡了她的视线。一眼望去黑黢黢一片，只剩树叶在风中胡乱摇摆。
无人的深山里，这样的夜色看起来有点吓人。苏岑想起刚才女人的那声尖叫声，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43章 吃亏
沈家宥一点没减速，反倒飞快驶过了一个转弯。
苏岑凑近到他耳边小声问：“刚才怎么了？”
“摔了。”
“不去看看吗？”
陆远也就罢了，他那个女伴刚才那一声听上去有点惨。
“不用，会有人管他们。”
“什么人？”
“附近有人，很快就会过去。”
苏岑看一眼黑漆漆的四周：“你说这山里有人？”
“要不怎么那么多摄像头。放心，医疗队也有，最多让他床上躺几个月，死不了人。”
苏岑将信将疑，正要坐直身子，对方一把将她拽住：“真的，当年我也这么摔过，没事儿。”
两人说话间车又开出去一段距离。苏岑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往山下去了。下山比起上山速度更快，没了陆远的追击沈家宥也并未降低速度，反而一路风驰电掣开回了终点。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将车稳稳地驶过了终点线。
苏岑下车的时候略有些腿软，摘了头盔一抹额头，手心里满是汗。
沈家宥拿了罐冰可乐贴在她脸颊上，冻得她一哆嗦。
“我们回去吧。”
“怎么了，声音听上去不大对，吓着了？”
“没有。”
看沈家宥的表情似乎不信，苏岑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真没有。说实话我还觉得有点刺激。”
好学生当久了，过惯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偶尔出格一番仿佛能激活身体里属于年轻人的那份血性。
她也不是天生喜欢安逸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跟沈家宥这样的“流氓”头子谈恋爱。
沈家宥满意地撸撸苏岑的头发，冲她一扬头：“走，回去再做两道题，今晚保准睡得香。”
两人打车回了老弄堂。沈家宥付钱让司机先走，然后一人拎两个书包和苏岑一起下了车。
苏岑看一眼渐渐走远的车尾灯，问他：“你不顺便坐车回家吗？”
“急什么。看看小黄和大白去。”
苏岑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喂猫。她走出一段还是忍不住和对方解释道：“一般我们管它们叫大黄和小白，因为体型的缘故。”
“行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
今天的沈家宥似乎特别好说话，人也随和了很多，明明没喝酒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有点上头。苏岑甚至觉得他那脚步都比平日里轻快许多。
长而深的弄堂，因为有人这么陪伴着，也不觉得害怕了。
快走到林阿婆家楼下时，苏岑突然感觉上肩膀上一沉，沈家宥将手搁了上来，整个人也紧贴过来，一副和她咬耳朵的样子。
“别乱动，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有人跟踪咱们？”
苏岑紧张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冯其正。虽然这人上回让沈家宥打跑了，听说还有个姓杜的老板也在找他，只怕他一时半会儿不敢来找自己。
只是偶尔想到这个人，苏岑的心还是扑通通直跳。
沈家宥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立马就道：“不是你爸，是你哥。”
“苏易桐？”
苏岑好奇地想转头，被沈家宥一把将头给扳了回来。
“不是让你别动，他看着呢。”
“他大晚上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能为什么，不死心呗。
沈家宥加快脚步，搂着苏岑进了楼梯间。上楼的时候他忍不住咂了咂舌：“你这事儿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这样，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苏岑斜眼看他。
“你又要玩什么花招？”
“你我各有烦恼，互相帮忙不是挺好。”
“你是说我哥？”
“不是吗？你呢有个不想要的追求者，我呢有个考大学的小目标。咱们通力合作，双赢的局面。”
“这个……”苏岑一边开门一边摇头，“不要不要，总觉得不靠谱。”
说完就要进门，沈家宥赶紧伸手拦住她。
“你是觉得这事儿本身不靠谱，还是我这个人不靠谱？”
“两者都有。”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坑过你吗？”
“呃……”
“说不上来吧。”
见沈家宥一副要跟她从远古时代掰扯起的样子，苏岑赶紧打断他：“不说你这人，这事儿也不行。你无非就是想玩假扮情侣的老套戏码，这事儿不成。”
“怎么不成？又不让你卖身，也不用你卖艺，顶个我沈家宥女朋友的头衔而已，是会少你块肉还是会问你收费？”
沈家宥一脚将门顶开，厚着脸皮跟苏岑进了屋，一边将书包放下一边道：“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命运的岔路口，决定我们将来人生道路的时机即将到来。难道我们要因为种种无关人员影响我们的一生吗？”
最近这种话苏岑常听，各科老师几乎每天都要轮番说一遍。听老师们说都觉得很有道理，怎么一听沈家宥说这话就这么别扭呢？
“你的人生不需要这个转折点，你出生的时候就比我们高很多。”
“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越来越好。再说你呢，你这都二战了，甘心放弃？”
苏岑……
“我想想。”
“那你想快点儿，时间不等人。”
苏岑还真就认真想了很久，喂猫的时候想，做题的时候也想。偶尔一抬头看到书桌边正在认真做题的沈家宥，就又忍不住要想。
这人大概是属无赖的吧，说留下就留下，怎么赶都赶不走。这要是真的答应了他的提议，搞不好得弄假成真。
那样的话……
正想着额头上让人拿笔敲了一下。
沈家宥瞪了她一眼：“还没想清楚？这事儿有这么难解吗？”
苏岑收回视线，手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总觉得这事儿我有点儿吃亏。”
“亏什么？”
“学霸找学渣，传出去我挺没面子的。”
沈家宥都叫他气笑了。这小丫头片子，摆明了挖坑让他往下跳。他还没说他有钱人找平民女呢，她倒先嫌弃上了。
“古语有云门当户对，我觉得咱俩当情侣没有说服力。你还是跟名门闺秀比较配。”
“不就是成绩么，我考就是了。”
苏岑嘴角刚刚上扬，又立即收了起来：“马上二模，你打算考多少名？”
“你说吧，你让考多少就考多少。”
“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岑想了想：“你上回一模考得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好，毕竟准备时间太少。但二模时间长一些，全校排名进步个两百名。可以吗？”
沈家宥本来想说爷不如去租个女朋友算了，听到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头有风吹过，又暖又柔。一时间头脑发热顾不得想太多，一口便答应下来。
“这事儿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过两天给你安排学校宿舍，你住宿去。”
“我这里房租都交了。”
“房租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反正你不能一个人住外头。比高考还重要的是保命，你要没了小命，我上哪儿找人补习去。听话。”
苏岑有点舍不得那几百块房租，但看看这狭小的空间，听着隔壁传来的嘈杂声，她还是同意了。
住校对她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沈家宥动作很快，刚跟苏岑说完这事儿，转眼就把住宿的事情安排好了。
周日下午的时候，他叫了辆车过来，把苏岑连人带东西一起装上了车。走的时候林阿婆拉着苏岑说话，还把她预付的房费给还了回来。
“这个比较不错，小苏你眼光很好。”
“阿婆，他是不是私底下给你钱了？”
“没有没有，我可没收他钱。这房子不愁租，晚上就有人会搬进来。”
尽管林阿婆这么说，苏岑还是有点不信。
她东西不多，整理宿舍没花多少时间。收拾完后就开始拿出书本学习。住校后她基本不能再出校门，给学生补习的事情暂时也就不做了。接下来的几十天，她要全力以赴。
同寝女生都是隔壁班的同学，对于苏岑这个年级第一的到来，大家都很兴奋，一个个急着和她套近乎。
也有人比较八卦，小声问她：“听说你和校草在谈恋爱，是不是真的？”
旁边也有人附和：“是啊，你住宿的事情听说也是他帮忙搞的，要不然复读生是不可以住校的。”
“哇哦，男友力好羡慕。”
“有钱人真好。”
“关键是还长得帅。上回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发现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一倍。”
苏岑被她们包围着，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突然门口冲进来个女生，激动大叫：“校草来找苏岑吃饭了，快看快看。”
原本围着苏岑的女生一哄而散，全都跑去了外面走廊，趴在那里伸长脖子往下瞧。不时还有人回头冲苏岑喊：“苏岑你快点儿，别让男神等急了。”
“有女生去搭讪了，你快去宣誓你的主权。”
苏岑披了件外套走到外头往下一看，果然见到沈家宥靠在一棵树边，正在应付几个女生。听得有人喊苏岑来了，他立马抬头往上看，冲她一挥手，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顿时女生宿舍楼尖叫声四起，还有人捧着心脏大叫：“不行，我受不了了，快给我速效救心丸。我要救护车。”
苏岑被这一个个戏精搞得没了脾气。
下楼见了沈家宥，碍于楼上一推看戏的围观群众，她也不好发作，只能扯着他的衣袖往偏僻的地方走。
这会儿教学楼的方向人比较少，苏岑挑了个地方站定，斜眼看对方：“故意的吧。”
“真聪明，奖励你一个拥抱。”
苏岑立马躲开：“又是搬宿舍又是来女生楼下，你这阵势可是不小。”
“既然要演戏，总要闹大一点。借那些人的嘴把这件事儿扩散出去。像是苏易桐，咱们学校上他那店买东西的人不少，他过两天就会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
苏岑想不好用哪个词，正琢磨着就让对方钻了个空子，直接上来搂着她的肩膀就给转了个方向。
“校门在那边，咱们去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庆祝咱们复合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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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三中高三十五班的学生心境倒是越来越平静。
一模过后原本仅存的那点浮躁也没了，一个个都进入了最后的备战模式。
转眼就是二模，考试安排在了四五两日进行，考完后学校开恩，周末允许住宿生回家休息两天。
苏岑完成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时候，被顾楠拉住了衣袖。向来豪气又外放的楠哥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问她：“你这会儿要回家吗？”
“不回。”
苏岑压根儿没地方回。沈家容不下她，苏家嘛……也总觉得像是有个结没能解开。虽然偶尔回家一趟看望养父母的时候，一家人的气氛还算融洽。可她总觉得没办法像回到从前那样。
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再修补就难了。
她现在也没这个精力去操心这个事儿，一切等高考完再说。所以这次放假，她依旧会留在学校。
顾楠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跳起来挽住她胳膊：“好啊好啊，咱们一块儿吃东西去，我请你啊。”
她那样子像是有话要说，苏岑便没拒绝，把课本往桌上一搁，背了个小包和顾楠一起去了校外。
考完试的三中周围热闹得很，很多高三学生都挤在小吃店里。苏岑怕顾楠有悄悄话要说，就借口要买笔，把她拐进了旁边的文具店。
顾楠整个人有点闷，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那么靠在架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岑说话。苏岑费尽心思挑了好些漂亮新奇的玩意儿给她看，对方都只扫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这个样子愈加让苏岑肯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考砸了？”
“考得好或是考砸了都没有用。”
顾楠那会儿双手抱胸，靠在一个卖本子货架上，脸上难得是认真严肃的表情，还像是带了点小小的气性。沉默了片刻后她看向苏岑，突然问她：“问你个事儿学霸。像你们这样层次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拿成绩评判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