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雄狮前一秒还在那里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下一秒可能就会跳起来把猎物撕个粉碎。
唐子清瑟缩两下,还想再分辩两句,终究没敢再说一个字。
沈家宥警告完她后随即起身,弯腰去拿桌上的啤酒罐,脑海中却蹦出了苏岑和他说的话。
“高考前你要是再敢喝酒抽烟,小心我揍你。”
说这话时她在教室里给自己讲题,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那雪白的皮肤照得愈加透亮。小丫头装得气势十足的样子,偏偏在他看来浑身上下都透着软萌。
那话甚至让他觉得苏岑在撒娇。
沈家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将手里的罐子重新放回到了茶几上。然后他潇洒转身,砰得一声关上了包厢的门。
听到那声音唐子清才回过神来,脸色青白交加。
刚才沈家宥那是什么神仙表情,以前从没在他脸上见过。是真像瞿晧说的那样,沉浸在爱河中的人都会变成一个幸福的傻子吗?
为什么沈家宥爱的人不是她?
沈家宥上了停在酒吧外的车,径直开回了明湖湾。进屋的时候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已近十一点,本还想着跟苏岑视频一下,想到她学业繁重还是打消了念头。
还是让他的女人多睡一会儿吧。
嘴角带笑上了二楼,还没走完所有的台阶,就听得楼上某间房里传来了吵闹声。起初沈家宥以为又是他爸在发脾气,结果站定了仔细一听,居然是女人的声音。
声音略成熟,像是继母邝明依。
声音从沈沁的房间里传出来,骂声中夹杂着东西破碎的清脆响声,隐约听见“啪”地一声,像是狠狠地打在了谁的身上。
紧接着房门一开,邝明依从里面怒气冲冲地出来,身后站着的沈沁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
邝明依似乎还不解恨,转过身又想再骂两句,却一眼瞥见了楼梯口的沈家宥,气势立减。
“家宥回来了。我、我正骂你妹妹呢,马上要高考了,还整天只知道玩手机,你有空也说说她,让她上点心。”
说这话时邝明依眼神闪烁,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说完后她像是筋疲力尽,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地挪回了自己房间。
自打过完年,沈家宥和继母就很少打照面,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自己房里休养。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为了学习?
呵呵。
果然很快沈西耀的房里也传出了吵闹声,这回是男女混合“双打”,听上去好不热闹。
沈家宥对家里这档子破事儿实在是懒得理会,掏掏耳朵正准备回屋,就听得邝明依扯着嗓子尖利地吼了一句:“行,离婚就离婚。”
那声音像是能刺破人的心脏,听得人直皱眉。
房间里,沈西耀也是厌恶地捂住了耳朵,恨恨地骂了一句:“疯女人。”
邝明依大病初愈,连吵两架体力明显透支。她瘫倒在沙发里不住地喘气,指着丈夫咬牙道:“没关系,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
“你TM还想威胁我,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货色!老子让你骗了这么多年。”
邝明依冷笑:“我以前那些事情,沈沁跟你说的吧?”
“用得着她说?就凭你能跟冯其正那样的人生孩子,就能知道你从前就不是个好货色。”
“那你又算什么好人,娱乐圈哪个女人没跟你扯上过关系?你觉得记者是爱听我的那些破事儿,还是听你的?你要不想好好过,我也就豁出这张脸去。你的那些破事儿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还有咱们那些个婚后财产,我也一样样地跟你算个清楚。你放心,除了你这个人之外,我一样也不会少拿。”
沈西耀愣住了。他没想到向来温柔大方的妻子突然也长出了獠牙。虽说她想做的事儿未必都能成,可只要让她成了一件,自己必定元气大伤。
这女人这么多年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临分手了居然还想再从他身上割一块肉。
想得美。
沈西耀脸色一变,神情柔和了几分:“你现在在气头上,咱们回头再谈。别整天离婚离婚的挂嘴边,孩子们都要高考,你也有个当妈的样子吧。”
说完进了浴室,开水洗澡。
邝明依依旧在那儿大喘气,心里不由盘算开了。
沈沁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听得里面再无动静传出,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右边脸颊处还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她妈刚才那一下真是下了死手,要不是她病还没全好,指不定真能把自己打个半死。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后悔。人生能有几回搏。对方爱怎么想是她的事儿,自己不吃亏就行了。
沈沁若有所思坐到了书桌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冰冷的脸,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来。
沈家宥那天晚上补作业补得有点晚,第二天起得便迟了些。他进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出门了。
周婶替他把早餐端上来,正要转身给他去倒牛奶,就被沈家宥开口叫住。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儿?”
周婶眼神有点闪烁:“我、我昨晚睡得早,没听见他们吵架。”
“没听见怎么知道是吵架?”
周婶笑得愈发尴尬,在沈家宥的逼视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好像是先生进了沈沁的房间,太太……有点不高兴。”
“只是这样?”
“具体的我真不清楚,他们楼上吵我也不好意思上去看。大概是差不离的。”
“我爸为什么进沈沁房间?”
“这个不清楚,可能沈沁身体不太好,先生去照顾她吧。”
这一阵子沈沁身体确实时好时坏,先生对她也很关心,总让她做点好的给孩子们吃。说是为了高考,但真正为了什么,周婶也说不清。
“少爷,你别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但多了我也不方便说,您就别逼我了。”
沈家宥没再追问,低头吃起了碗里的麦片。周婶如获大释,赶紧溜回了厨房里。
高考当前,家里一时间也没人再吵闹,有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平静感。沈家宥早出晚归,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家里待。
二模出成绩的那天中午,他趴在课桌上看苏岑刷题。学霸做题时和别人的神情很不一样,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自信很有感染力,看着看着仿佛自己身上也积聚起了力量。
那些个函数阻力方程式,年代政策大气图都变得可亲起来。沈家宥挪近一些看了眼苏岑正在做的那道题,抢在她写下答案前道:“选C。”
“为什么,三长一短吗?”
“你哥哥我就只会这么做题吗?”
沈家宥头枕着胳膊,笑起来眼里像是攒着万千光芒,额前的一缕头发散落在脸颊上,透着满满的少年感。
苏岑只看了一眼就有点挪不开眼,头一回觉得这男人怎么比五三上的题还要好看。
“你怎么不写作业,累了吗?”
“嗯,需要补充点能量。”多看她两眼,能量条很快就满了。
苏岑却误以为他饿了,从包里拿出早上他给自己的巧克力,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
“不够的话整条都吃了吧。”
顾楠正好从前面走过,相当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重重地呸了一声。
“秀恩爱,没人性。”
沈家宥笑得愈发灿烂,一把拉住苏岑:“别理她,嫉妒的嘴脸真难看。”
苏岑想说大哥你这样真的好吗?话没出口就见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一脸哀怨地望着她:“苏岑,最近狗粮是不是卖挺便宜的?”
“啊?”
“所以你俩才这么拼命地发?行行好吧,成绩已经被碾压了,还要天天被塞狗粮,给单身狗和学渣一条活路吧。”
苏岑摸摸发烫的脸颊,讪笑了两声。
他们真的有做得这么明显吗?
明明没吃巧克力,怎么嘴里心里都甜丝丝的。
她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题,嘴角的笑意忍了好几回,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正要抱怨两句,班主任邵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走了进来,脸上也满是笑容。
“我来宣布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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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就沸腾起来。
有人扯着嗓子问:“老班,是不是国家取消高考了?”
邵老师微微一笑:“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是我们这一届高考延期了?”
“又恢复成以前七月高考了?”
“七月太热,难道是八月?”
“九月,九月才好。考完出成绩直接去大学报道。”
有人反对:“那有什么好的,暑假都没了。”
沈家宥懒洋洋地坐起身,随手拿过本书翻了开来,刚读了两行就听邵老师在那儿叫自己的名字:“我们班的沈家宥同学,这次的二模成绩进步相当大,不仅是我们全校,也是全市相比一模排名进步最大的一位。”
苏岑原本一直在做题,听到这里时终于停下笔来,侧过头盯着身边的人看。
沈家宥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装模作样在那儿看书,仿佛老师表扬的人不是他似的。看着讲台上还中滔滔不绝的班主任,苏岑弯下腰靠近了小声问对方:“所以你以前考得不好,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不,”沈家宥把书一合,露出一口白牙,“你哥哥我之所以进步这么快,纯粹是因为一个原因。”
“什么?”
“聪明。”
苏岑学着顾楠的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再理他。
不过沈家宥的成绩进步的速度确实惊人。比起一模他这回全校排名往上升了三百多名,全市更是进步了好几万名。从高三刚开学时的班级垫底,到如今的班级十多名,学渣逆袭为学霸怕是指日可待。
关键是他看着也不像认真念书的样子,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时不时就拿着个手机在那儿玩游戏。排行榜上总是TOP的人物,游戏里轻松碾压对手,想不到学习中居然也是所向披靡。
真叫人嫉妒啊。
邵老师难得浪费好几分钟夸人,夸完后还觉得不够,又把沈家宥叫到了台上,让他给大家介绍介绍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心得。
“传授一下你的经验吧,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让大家也一起进步进步。”
沈家宥双手插兜上台,往讲台旁边一站,清了清嗓子随意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同桌。”
苏岑没料到他会当众撒狗粮,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身后顾楠啧啧个不停,低声怒骂:“瞧把他给嚣张的。”
其他人也是笑个不停。
“那我们亏大了,要不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宥哥把好同桌让给大家分享吧。”
“那不行。”
沈家宥脸一沉,立马拒绝。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嘴角又带上了笑意:“要是你们谁准备复读的话,记得一定找个好同桌。”
全班嘘声四起,沈家宥就在这欢乐的气氛里得意地走回了座位。
苏岑坐在那里板着一张脸,想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可脑海里满是沈家宥刚才下台时走出的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一张脸崩了又崩,最终还是没崩住。
刚笑出声就听身边有人轻声道:“笑了多好看,别整天那么严肃。”
“那你就别整天气我。”
“夸你呢,怎么是气你。”
苏岑看着他那无赖嘴脸,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耍嘴皮子,她真不是沈家宥的对手。
因为考得好,学校周一开大会的时候校长还特意表扬了沈家宥,发了奖状还送了奖品。沈少爷刚拿到那支名牌钢笔,还没在手心里捂热就把它转送给了苏岑。
“这东西我用不上,还是给你更合适。好马配好鞍,你拿着它好好考,争取考个市状元回来。要不省状元也行。”
“你这话说反了吧。”苏岑打开盖子看了两眼那支钢笔,又合上递还给对方,“再说咱们高考不让自带文具,你忘了。”
“那就收着,以后重要的场合再用。”
“能有什么重要场合?”
“比如……”沈家宥一脸认真的表情,“咱俩结婚的时候填表格签名用。”
苏岑……
借着校长表扬了自己的由头,那个星期的周日沈家宥硬是把苏岑从学校里拉出来,要她请自己吃饭。
“学生这么有出息,当老师的不该表示表示?”
“难道不是你该谢我才对吗?”
“那就我请你。反正咱俩不分彼此,迟早我的钱都得是你的。”
苏岑这两天听他这种浑话听多了,已自动产生了免疫功能。她过滤掉了后面半截,只听到了前半段。
“行吧还是我请,算是谢谢你送的那支笔。”
“听你的,都听你的。天大地大,老……”
苏岑适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免得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说好的高冷少年呢?怎么如今话这么多。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两菜一汤。小餐馆是苏岑挑的,味道不错但就餐环境一般,那天去的时候空调还不太好使,整个大堂热哄哄的。
沈家宥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拉着苏岑换了个位子。苏岑被他摁进落地玻璃旁的座位时,显得有些不自在。
她怕有同学走过会看见。
“干嘛坐这儿?”
沈家宥指了指墙上的空调:“离得近点凉快些,要不一会儿该中暑了。”
苏岑就没再说什么,等菜上了之后两人便低头吃了起来。正吃得认真,苏岑突然感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脖子处,紧接着便有手指在脖颈上轻轻拂过。
她立马抬头看对面的沈家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