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归路——喻言时
时间:2019-11-19 08:45:54

  “太后寿诞那日,我把花送给太后,当时花盆里并没有魂归香。”
  “依你所言,是有人之后放进花盆里的?”
  “应该是这样。”
  “你能具体描述一下你发现魂归香当时的情形吗?”
  “事发当日我一大早就接到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宣我进宫……”
  ……
  盘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季巡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很快问话结束。
  季巡手底下的人匆忙进了审讯室,然后凑到他耳旁说了什么话。
  季巡神色微变,忙招来狱卒,“把人先押回牢里。”
  如此看来晋王殿下的速度还挺快,马上就布好局了。而这位季大人的行动力也格外强,这么快就查到了线索。
  如果事情顺利,应该用不到两天她就可以从这天牢出去了。
  狱卒把叶世歆押回牢里。
  从审讯室一路走到牢房,形形.色.色的犯人见了不少。很多犯人见到她眼神都亮了,还有好几个冲她直吹口哨。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地痞流氓更是无数。
  这些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女人了,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见犯人们骚.动,两个狱卒忙呵斥一声:“都给我安分点,信不信老子抽你们?”
  到了牢房,隔壁的老头手里捏着一块石头正在墙上涂涂画画,也不知究竟在写些什么。他嘴里呢喃细语,旁人根本就听不真切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这人完全是一副精神错乱,神智不清的模样。
  叶世歆随意问了一句:“狱卒大哥,不知这老人家犯了什么事?”
  “我去年才调到这大理寺,我也不晓得他犯了什么事。不过据说这老头已经被关了十多年了,脑子都给关坏了。王妃您还是离他远一些,别被他给伤到了。”其中一个狱卒叫丁二,年纪看着不大。他明显心思单纯,话也更多,叶世歆一问,他便开口回答了。
  另一个狱卒叫赵然,他更年长几岁,约摸三十出头,留着满嘴络腮胡子,看着老气横秋的。
  这个人显然为人更慎重,心思也更深沉。他直接瞪了丁二一眼,“丁二,你废什么话!”
  转头又看向叶世歆,低声说:“都是些低俗下贱之人,王妃身份尊贵,还是离这些人远一点才好。”
  叶世歆笑了笑,“狱卒大哥说得对,我也就是随口这么问一句。”
  ***
  同一时间晋王府。
  书房里晋王殿下正在翻看一本山川纪要,这本书记录了大林的许多山川地理和人文风俗。
  白松露站在外头敲门。
  “进来。”低沉舒缓的男声从里头传出来。
  得到首肯,白松露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季巡什么反应?”
  “季大人的反应很迅速,他的人已经查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大理寺向他通报了。”
  “很好!”男人勾唇轻笑,“用不了多久,东宫就该坐不住了。”
  白松露面露担忧,“咱们特意放消息给大理寺,您就不怕季大人怀疑吗?”
  “你放心,咱们已经放了消息给东宫,太子一旦听说季巡查到了魂归香的出处,他肯定坐不住,马上就会去警告季巡。如此一来太子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白松露:“殿下英明。”
  ***
  季巡得到消息匆匆离开了天牢,来到大理寺衙门。
  他推门进去,迎面就问:“怎么回事?”
  探子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来忙说:“根据大人你的指示,小的去探查那魂归香的下落。我们紧跟了两天,终于查到了它的源头。”
  季巡忙追问:“怎么样?”
  探子面色凝重,“大人你绝对想不到那魂归香的出处。”
  季巡:“废什么话,赶紧说!”
  探子说:“那东西出自东宫。”
  季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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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出狱
  听探子提到东宫,季巡顿时面色大变,“究竟怎么回事?”
  探子:“这两日我们查探了京城的各大药铺,终于在归慈巷的一家药铺查到了那魂归香。”
  季巡:“药铺主人是谁?”
  “太子妃的娘家人。”探子看着季巡继续说:“而且属下查到在宫中跟小德子联系的是退下来的司绣局的王嬷嬷。那位可是太子妃出阁前的教习嬷嬷。”
  探子查到东宫,季巡只觉得骇然。可细想之下又觉得合理。毕竟现在出事的是晋王妃,是晋王殿下的正妻。而晋王殿下恰恰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劲敌。
  虽说两位皇子没有正式对峙,可私底下的争斗却从未停止过。太子殿下此举分明是想置晋王殿下于死地。
  探子问:“大人,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这分明就是两位皇子的夺嫡争斗。而陛下一向又最厌恶党争。季巡眼下的位置十分的尴尬。
  而东宫那位又不是省油的灯,大理寺查到东宫,他只怕会有麻烦。
  季巡沉声吩咐:“封锁消息,尤其是不能让东宫听到风声。一切都转到地下,秘密查探,找出真相。”
  ***
  东宫的探子也是十分机警的,太子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当晚太子的谋士夜访季府。
  季巡回到书房,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灯下。
  他一身黑,身形高挑,人高马大的。
  季巡下令封锁消息,他知道瞒不过东宫,可是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早上刚得的消息,他们晚上就找上门了。
  “阁下何人?竟夜访府上。”他站在门廊处,音色低沉。
  来人转了个身,他戴着一张黑色面具,看不清真实面容。
  “别来无恙,季大人!”他的音色沙哑无比,像是刀片划过磨砂发出的声响。
  季巡悄声朝对方走过去,面容沉静如水,“既然夜访府上,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张脸而已,季大人看不看都一样。”来人施施然道:“我乃太子殿下的谋士梁昊,今夜前来是代替太子殿下来给季大人带几句话。”
  季巡身在官场数年,立场一直中立,明哲保身为主。他对于东宫麾下的那些人不说应知尽知,却也略知一二。太子殿下的这位谋士据说才干了得,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为他出谋划策,解决了很多难题。只是他常年佩戴面具,没有人看过他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容。
  季巡径自往书案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梁先生但说无妨。”
  梁昊轻声问:“季大人奉旨彻查慈宁宫魂归香一案不知查得如何了?”
  季巡笑了笑,“尚在调查中。”
  梁昊:“太子殿下历来欣赏季大人的才能,只是一直以来大人胸有大志,追求甚高,看不上东宫所谋之事,不肯为太子殿下效力。”
  季巡:“先生说笑了,季谋才疏学浅,实在怕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季大人是个聪明人,那我有些话便直说了。太子殿下说不论季大人查到什么,你应该都知道该怎么办。太子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天子,季大人这件事若是办得好,日后一定会有季大人的好处。何况很多时候陛下只要一个形式,并不需要真相。”
  道理季巡何尝不懂。事关太子,事关皇家颜面,陛下肯定不愿意一切都摊开来。所以他很清楚这件事查到小德子就够了。
  季巡径直站起来,“还请梁先生回去回禀太子殿下,季某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不必忧心。”
  梁昊作揖,“有季大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不请自来,还请大人见谅。告辞!”
  ***
  几乎同一时间晋王府便得到了消息。
  白松露带着消息去了书房,“如殿下所料,太子殿下的谋士夜访季府。”
  年轻的男人正在案前写字,听到白松露的话手指微顿,微微抬眸,平静地说:“知道了,交代下去,明日一早去接王妃。”
  他干脆利落地下笔,在干净的宣纸上划下最后一笔。桌案上一个苍劲有力,隽永流畅的“忍”字跃然纸上。
  他收了笔,扔在岸上,施施然道:“季巡是聪明人,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查到小德子就够了,父皇一定不会愿意听到这件事和东宫有干系。季巡如果如实相报,搞不好还会触怒天威,祸及自己。父皇对二哥从来都很偏心,即便这件事证据确凿他也会暗中压下来。不惹怒父皇,又让东宫承了他的情,他何乐而为。不过经过这件事以后,想必这位季大人对太子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刚查到一点苗头,一切都还未证实,太子就迫不及待上门让他闭嘴了。如此急切,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白松露有些忿忿不平,“殿下,咱们暗中谋划了这么多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不。”男人面色沉冷,“事态有轻重缓急,眼下没有什么比救王妃出来更重要。这笔账先欠着,总有一天我会找他拿回来的。”
  ***
  那天清晨隔壁牢房的老头甩掉了叶世歆的早膳,她倒也没有生气。此后每顿饭她都会把吃的默默放在一旁。不过那些东西老头从来就没碰过。
  她在天牢一共待了三日,第四日上午圣旨下达,她被无罪释放。
  晋王殿下亲自来天牢接她。画眠同行,一看到她就热泪盈眶,嘴里直说:“小姐你受苦了。”
  其实她感觉自己就是在天牢逛了一圈,好吃好喝供着,也没受到皮肉之苦。说实话她还真没感觉到自己受苦了。
  她抬手揉揉画眠柔软的发顶,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我又没怎么样。”
  林木森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满面,“歆儿,欢迎回家!”
  男人的笑容柔和灿烂,他的怀抱温热厚实,能让人特别安心。
  她待在他怀里,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回到了原处,瞬间就踏实了很多。
  “谢谢。”她由衷地说。
  或许就是这么一个人能让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他,他能给与你最大的安全感。
  日日煎熬,即便知道她待在天牢没人敢为难她,可她一日不出天牢,他就一日都不能放下心。而现在圣旨下了,他亲自来接她,她就在自己的怀里。直到这一刻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不过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男人的嗓音清润好听,却无比郑重。
  她毫不怀疑他的诚意。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这次一着不慎,被太子摆了一道,她入了这天牢。在他心里他肯定非常的自责,特别难受。所以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想要紧紧地护住她。
  然而她心里却很清楚,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从此以后,类似的事情只多不少。她可能还会陷入险境,再次落入敌人的圈套,会遭受算计。也许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曝光,迎接她的可就不仅仅只是这大理寺的天牢了。
  她从来都是个理智冷静的人,看得清时势,分得清利弊得失。可这却并不影响她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的诚意,更相信他的决心。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是肺腑之言。他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尖上,那是最重要的位置。他的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哪怕明日她还会遇险,她还会锒铛入狱,可今日她依旧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
  命运兜兜转转,她入了这座皇城。来了,便轻易走不了。而今时今日她心甘情愿困于这座城。
  两人拥抱了许久。他终于放开她,“走吧,我们回家。”
  她点点头,笑容灿烂,“好。”
  这些动静老头待在隔壁不可能看不见。不过从始至终他都静默异常,不发一言。
  叶世歆临走之前对着老者鞠了一躬,轻声道:“您保重!”
  老头惊诧非常地看着她,表情怪异。
  不仅他震惊,在场的其他人也十分惊讶。堂堂晋王妃竟然对着一个囚犯鞠躬。不得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我们走吧。”叶世歆看着林木森。
  “好。”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软,柔若无骨,紧紧包裹在他手心中。
  他们迈着细碎的步子慢腾腾地离开了牢房。
  老头怔怔地看着,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何感受。
  他的视线下移,瞥到了牢房的一角,昏沉沉的光线下几样精致可口的饭菜一动不动,红红绿绿。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十多年,很多人来了去,去了来,了无尽头。边上这间牢房更是关押了一批又一批的犯人。这姑娘是唯一一个会照拂于他的人,临走之前还不忘向他鞠躬,同他道别。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老态龙钟,全身佝偻。常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看上去比一般的老人更加沧桑憔悴。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牢房门,隔着牢笼哑声询问外面的狱卒,“边上是谁?”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口同狱卒说过话了,每日只知道神神叨叨,胡乱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语。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胡言乱语,更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大理寺上下谁都知道他是上头下令关押的,不能死,也不能放,一辈子就只能深陷囹圄,永远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没有人会理睬他,更没有人会同他讲话。
  狱卒丁二乍一听到老头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都以为这老头已经疯掉了。
  “那是晋王妃。”他诧异地盯着老头,冷声道:“是咱们都高攀不起的人。”
  原来那个姑娘就是晋王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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