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饲养手册——乌合之宴
时间:2019-11-19 08:48:15

  “我来跟着你投军,保家卫国啊!”夏侯博顿了顿,方才摇头“不对,我的家都已经没了,家里空荡荡的,这个国也腐朽不堪,我不应该说是保家卫国,应该说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庞氏死了,夏侯銮疯了,龚氏再次中风,现在口眼歪斜,不能言语,只是淌着口水支支吾吾的躺在床上。
  龚映雪半个月前就匆匆嫁给了高稔,夏侯召和木宛童现在又走了,整个平城王府可不就空了,像是间荒宅,冷漠凄清。
  夏侯博在那样的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怕自己有一日因抑郁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大宅子,哪里有跟夏侯召去樊门关来得好。
  但夏侯博知道,若他与夏侯召提出要一起走,夏侯召肯定理都不会理他,所以才出此下策,乔装混进了军队中。
  方副将对夏侯博的印象还算不错,就算看见也当作未曾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侯召不理会夏侯博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冷冷道“滚回去!吃不了苦就别跟来!”
  夏侯博赶忙举手“我能的!我能吃苦的!你别让我回去!你要是让我回去,就是想要逼死我!”
  夏侯召见劝不动他,只冷漠的点头“好,你留下,等什么时候受不了了,赶紧收拾行李滚回去!”
  夏侯博这才喜笑颜开,帮着一旁的人去生火做饭。
  “诶!小子,你和咋们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夏侯博未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和名字,所以大家至今都小子小子的叫他。
  夏侯博摇头晃脑“哪有什么关系?我本来是个要饭的,有一次扒上了将军的大腿要饭,直接被踹开了,我就寻思,真威风!就来参军了,没想到将军还认得我。”
  旁人咂咂嘴,哄笑一片,指着夏侯博说他运气好,有胆量,夏侯召一看就是个煞神,那样不好惹,竟然要饭敢要到夏侯召头上。
  夏侯博笑笑不说话,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树枝,搓了搓手。
  已经入了三月,只是越往北走,越发觉得干冷,倒是不如邺城二月里湿润暖和,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残雪覆盖着两尺厚的坚冰,这一路对一直生长在南边的夏侯博来说,委实艰难了些。
  但他看着夏侯召冷漠的眼神,还是咬咬牙,硬撑着走完了,手脚上生了冻疮,脸被寒风吹的粗糙发红,发髻也散乱,衣裳打铁一样污浊,却还是一声不吭的,再没有邺城养尊处优公子哥儿的影子了。
  恐怕现在庞氏面对着他,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没过两天,便传来三皇子登基的消息,年号顺尧,人皆称顺帝。一时间举国欢庆,一派歌舞升平,全然忘记老皇帝还没死几天。
  正巧老天又降了一场大雪,鹅毛一样盖在整片田野上,大臣们又好一番吹嘘。
  瑞雪兆丰年,陛下一登基便得老天眷顾,实乃天子!史官在史书上狠狠的记了一笔功绩,将顺帝捧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明君,又将太子和二皇子的功绩都推到了顺帝身上。
  总归人都死了,还死的不光彩,要这些丰功伟绩也没什么用,干脆拿来讨好新帝。
  顺帝受用的心安理得,整日陶醉在虚假的丰功伟绩之中。顺帝觉得,往日自己没有建树,无非就是父皇偏心,还有那两个皇兄暗中作梗,若不是他们,这些功绩就应当是自己的,所以现在史官将这些好事儿都记做是自己的,顺帝也觉得心安理得。
  各地的折子如雪花一般纷纷而至,无不是吹嘘民心所向,天下归一的。
  顺帝比成帝更好糊弄,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顺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捉拿叛臣夏侯召,皇榜张贴在邺城城门口,用了赤红色的朱笔陈述夏侯召的罪行。
  如果非要形容,简直能用罄竹难书来说。
  其一暴虐无道,与北越交战中屠城灭村,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不惜民力,不恤无辜百姓。
  其二无德,不遵人伦,顶撞残虐继母祖母,不敬小叔。
  其三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这皇榜搅得人心惶惶,夏侯召可谓是南齐的中流砥柱,抗击北越全靠他一人之力,现在夏侯召意图谋反,那他们怎么办?先帝在时候,不是还因夏侯召忠心耿耿而加官进爵了?
  百姓一边骂着夏侯召没有人性,一边又要依赖他确保自己太平的生活。
  顺帝的这道圣旨在邺城掀起滔天巨浪,对边关却无多大影响,一来离得远,消息传的慢,二来顺帝昏庸,他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虽严令各门各关不许放夏侯召过去,且要将他缉拿回邺城,但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哪里还能见得到夏侯召的影子?
  一路上颠簸坎坷,木宛童没出过远门,身子也不够强健,所以瘦了不少,人也没有以前精神,萎靡了许多。
  走到半路,沈晰和得来消息,夏侯召已经安全抵达樊门关,虽然顺帝判定夏侯召为叛臣,但军中那些大老粗向来是不服朝中管的,倒是没闹出什么波澜。
  沈晰和没有将这件事隐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木宛童,语气中倒是没有对夏侯召的不满和负面情绪。
  他打老早就不满意成帝和他的那三个儿子,一个个都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争权夺势倒是挺厉害。
  木宛童对此也丝毫不稀奇,成帝是个卸磨杀驴妒忌能臣的,他的儿子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尤其三皇子的坏名声人尽皆知。
  这是心里暗暗祈祷了,夏侯召和木左珩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夏侯召到了樊门关,算是画地为王,只差将南齐的旗帜砍掉,另立一面。
  陵阳城最中心的一座大宅,占地面积极广,足足占了三条街,宅宇连绵,高低起伏,皆是青砖素瓦,分外素净雅致。
  宅中不似其他府邸,满是匆匆来往的丫头小厮,人格外的少,偶尔才能见着身着青衣的下人从容来往,步履安静,无人高声喧哗,就连行止间都如这座宅中一般,透着一股诗书气。
  府中多植松柏,就算寒冷的初春也苍苍翠翠,丝毫不见颓败之色,景致错落,将南方的小桥流水与北方的大气融合的淋漓尽致。
  府西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朗朗的诵读之声,这便是沈氏的私学了。因沈氏名声满天下,不少人慕名而来,不远千里将孩子送来沈家教养。
  自从沈家老太爷辞官归隐,加之沈家大爷被贬陵阳老家,沈家便一心一意教书传道了,私学便愈发壮大。
  沈氏原本是在陵阳有一所学院,招揽天下学子,大多有名的文人雅士,当世大儒皆出自这里,只有学院里优异的学子,才会被纳入沈家西府。
  “夫人,夏侯将军派了人来。”年轻秀气的小丫头身着淡青色襦裙,规规矩矩的给沈家主母江氏行了一礼,声音清脆的禀报道。
  抬眼瞧那江氏,斜倚在美人榻上,右手撑着额头,虽年近五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眉眼恬淡,丹唇皓齿,举止从容优雅,外罩了一件宝蓝色水云缎披帛。
  发堆成了简单的堕马髻,只簪了两对珍珠簪子并一支足银挂钗,行动间微微摇晃,腕子上一对水润清透的翡翠镯子,愈发显得端庄温婉。
  左手里捧了个小巧玲珑的手炉,微微蹙眉,口中念念有词“夏侯将军?难不成是夏侯召?除却他,本朝再无一个将军是这个姓氏了,只是他派人来做什么?”
  来了便是客,何况人家是客客气气来的,江氏抬手,命丫头将人请到正堂一叙。周围的丫头婆子上前来,替她梳妆打扮,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头上又戴了一副坠着珍珠的昭君套,虽依旧轻简,却端庄异常。
  江氏心中犯嘀咕,往常从未与夏侯召有过交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派人来了?她听说夏侯召划樊门关自治的事儿了,难不成他想要争取咱们沈家?
  说夏侯召在樊门关划地为王,他们沈家在陵阳也差不多,沈家在陵阳几百年的根基,自然十分稳固,沈家声望又高,百姓对沈家的爱戴远远超过了对皇室。
  “去把二公子叫来,一起见客了。”江氏自己出去见外男总归是不好,便叫人拉扯上自己的二儿子。
  小厮应下,加快步伐去了沈晰酩的院子,沈府实在太大,沈晰酩的院子离得远,免不得要走快些。
  远处的院子里,一男子披头散发的仰躺在榻上,青衫广袖,宽大的衣摆垂到地上,一条长腿微微曲着,脸上盖着一本书,瞧着落拓不羁。
  小厮将地上倒了的酒壶扶起来,轻轻摇晃了沈晰酩“二公子,二公子!”
  沈晰酩呢喃了句,翻了个身,脸上的书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鼻梁高挺,唇色浅薄,眼睛微微上挑,含情却又显不轻浮。
  “别来烦我,去找你们三公子。”沈晰酩迷迷糊糊又将眼睛闭上,将书挡在了脸上。
  小厮一急,又上前去推他“二公子,您别睡了,三公子整日的不着家,大公子又不在,可就您一个人了,您不去谁去?你快别难为奴才了,快去罢,省的回头夫人又责怪小的。”
  沈晰酩烦躁的一把将书揭开,支起身子来,定定的看着小厮,乌黑顺滑的发自然垂在肩上“就像我大哥在家,母亲能指使得动他一般!你别给我油嘴滑舌的!”
  小厮一看有戏,便急急忙忙拿了梳妆台上的发带递给沈晰酩,嘴里的话不停“二公子,这满府上谁不知道您是个慈善人儿,您就救救急,去见个客,夫人一个人应对男客多少不方便。”
  二公子是个嘴硬心软的,总是嘴上倔强,实际上极好讲话,底下人有事,最多也求他。
  沈晰酩咬着发带含糊不清的问“哪家来的客?要母亲亲自接待,这样精贵,还拖上了我。”
  小厮微微沉吟“说是樊门关来的,夏侯将军的人,来府中拜访。”
  沈晰酩挑眉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方才半信半疑的打理了衣衫,心中和江氏想得一般,夏侯召?他派人来做什么?
  夏泺等在正堂,手搭在膝上,力求不失礼数,他是代表了他们将军来的,可不能丢了脸。
  他时而担心自己衣冠不正,让沈家不满,又担心自己说话不够文雅,惹了沈家厌烦。这可是将军的终身大事,他得谨慎对待!万一他惹了沈家不快,将军恐怕就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过了半晌,江氏才带着沈晰酩姗姗来迟。
  夏泺屈身抱拳冲着江氏一拜“晚辈夏泺,此番奉将军夏侯召之命前来拜望,多有叨扰,还望夫人公子海涵。”
  “哪里的话 ,是我来晚了,还请夏小将军见谅,府上实在事务繁杂,难免耽搁。”江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致歉,又请夏泺免礼落座。
  沈晰酩极其端方的冲着夏泺行了一礼,夏泺手忙脚乱的回拜他,心里暗道,我滴个娘咧,将军回头娶了宛姑娘可不得了!
  “夫人客气了,是小辈今日来的唐突,将军命在下将礼物送来贵府,区区小礼,不成敬意,改日我们将军必然登门拜访。”夏泺一个紧张,将所有的话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从身侧捧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匣子。
  江氏的笑容一滞,改日还要登门拜访?夏侯召莫不是真想争取他们沈家?沈家门人满天下,也只有成帝那不着调的一家子才回想着往外推。
  实在论起来,夏侯召比起成帝还有新帝要好得多。
  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总要与夫君商议才好。
  便只是客气道“夏侯将军少年英才,府上自然是欢迎他来做客。”
  沈家门楣不低,不至于因为夏侯召强势而低眉屈膝,只是淡淡客气应了便好。
  夏泺忙得摆手“夫人实在客气,唤晚辈名字即可,晚辈来的时候,将军还叮嘱了,只让夫人把他当做小辈一样看待,切莫生疏了。”
  江氏与沈晰酩都不解其意,一时读不懂夏侯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若是沈家有女儿的话,夏侯召这样的示好行为,多半看来是打算与沈家结亲,可沈家这一辈并无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儿,他这样表示亲近友好又是为了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江氏想要留下夏泺用膳,夏泺想着他们文人家繁琐的规矩就觉得头皮发麻,赶忙摆手,匆匆拒绝
  “时候已经不早了,晚辈也该回樊门关去给将军复命,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江氏不强求,抬手示意下首坐着的沈晰酩“融光,你去送送夏小将军。”
  沈晰酩字融光,但凡亲近些的人都唤他的字。
  夏泺抿了抿唇看着站起身来的沈晰酩“有劳了。”
  自打进了沈家,夏泺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丝毫不敢出现偏差,现在稍稍松了口气,脑子开始活泛起来。
  怨不得宛姑娘生的那样好看,天上仙儿一般的人,她母亲的娘家都跟那天宫上来的一样,仙气飘飘的,她可不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沈晰酩将夏泺送出府,卸下来唬人的那套端方如玉,又变得懒散起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后背却挨了重重一巴掌。
  沈晰酩一回头,瞧见正是江氏,不高兴的扁了扁嘴。
  “大庭广众之下伸腰展腿的多不雅!让人看着不丢人?”江氏板起一张脸,教训着沈晰酩。
  沈晰酩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复又问道“夏侯召送来的礼物,母亲你拆开看了?”
  “送来送去无非就是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有什么新奇了?哪里值得看!”江氏不以为然,方才命人将东西收进库房了。
  沈晰酩却有了兴趣“我倒觉得能是个不同寻常的好东西,想要瞧瞧,母亲,您拿给我瞧瞧行不?”
  “你要看就找了人去给你拿出来瞧瞧,就像我不同意,还能拦住你一般?”江氏无奈,只得教人取了钥匙开库房,给沈晰酩瞧瞧夏侯召到底送了个什么稀奇玩意。
  “你大哥要将阿宛接回来了,我替她收拾了一处院子,照着她旧时闺房摆设的,你改明儿去瞧瞧,可缺些什么。我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什么,你看着添置一番,府中出银子。”
  江氏拦住了沈晰酩,一拍脑门,又继续叮嘱了他“务必尽善尽美,让你妹妹住的舒坦些。”
  沈晰酩因着木宛童要住进来心里欢喜,嘴上却打趣“往常给儿子花钱也没见这样痛快,母亲倒是舍得给妹妹花钱,到底是疼妹妹多于疼我们兄弟三个。”
  江氏嗔他一眼“就你贫嘴!”
  夏泺快马加鞭,赶在樊门关城门落锁的之前赶了回来。
  夏侯召脸上留了一道暗红色的伤疤,是躲避御林军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伤口不只是擦破皮那么简单,恐怕要留疤,他也不多做理会,未曾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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