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昏睡的木宛童的手,有些忧愁,若是童童醒来了,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生的儿子这么丑,可不得哭?
刘嬷嬷与江氏围着刚出生的孩子,眉开眼笑,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
江氏摸了摸他的小手,即便孩子睡着了也饶有兴趣的轻声与刘嬷嬷道
“这孩子一生出来就比旁的孩子好看,将来一定是顶顶的美男子,瞧这小眼睛小鼻子,与阿宛多像。”
“老奴瞧着不止眼睛鼻子,就连嘴与下巴都像夫人呢。”
刚出生的孩子瞧不出什么美丑,更瞧不出来像谁,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说得这孩子半点儿都不像夏侯召。
木宛童这一觉睡到下午黄昏时候才醒,浑身车碾过的疼,肚子却轻松了,刘嬷嬷赶忙将孩子抱来给她看。
只这一看,木宛童就哇的一声抱着孩子哭了出来,众人还当她是激动的,却只听见木宛童边哭边说。
“他怎么长得这么丑,是不是抱错了?能不能塞回去再生一遍?”
夏侯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塞恐怕是塞不回去了,就这样勉强养着吧。”虽然他对儿子这幅尊荣也不怎么满意。
“他长得这么丑,将来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木宛童一边哭,一边又看着自己儿子,免不得为他今后担忧。莫不是物极必反?父母好看了,孩子就丑了?
江氏看不下去,上前劝慰“谁家孩子生下来不是丑的?这已经算是好看的了,你瞧瞧这眉毛头发,这小尖下巴,长长就是个小美男子。”
“当真?舅母不是在哄我?”木宛童止了哭,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氏。
“舅母还能骗你不成,月子里可不许哭,哭坏了眼睛要遭罪一辈子。”江氏嗔怪。
夏侯召虽嫌弃孩子长得丑,夜里也是抱着不肯撒手,小小软软的一团贴在他的胸口,便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
木宛童刚喝完鸽子汤,将碗放在一旁,房里没什么人,她借着幽幽烛光看见夏侯召眼眶红了,有晶莹的水从他眼里滴落出来,滑在孩子的脸上,夏侯召又蹭了蹭儿子娇嫩的脸蛋。
她不揭露,只静静看了会儿便转过头去,心里动容。
孩子起名叫夏侯樾,是沈老太爷亲自取的,希望孩子如这个字一般繁茂昌盛,茵茵如盖。乳名则是夏侯召想的,叫惊蛰,因着是惊蛰时候生的。
襁褓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不出半个月,就已经像个香喷喷圆滚滚的小肉包,水葡萄样的眼睛转个不停。如果不是日日带在身边,都以为是偷偷换了个孩子。
不像江氏与刘嬷嬷私下里议论的,夏侯樾更偏向夏侯召多一些,鼻子眼睛耳朵嘴唇,没有一点是不像的,只有额头与下巴像了木宛童。
木宛童见着儿子这样可爱,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将前几月就生一个的誓言抛之脑后,想着过几年再生个女儿,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
夏侯召对木宛童生孩子这件事怕极了,生一个都够他提心吊胆的,生两个还得了?
夏侯樾满月那日,正值艳阳天,晴空万里无云,树木枝繁叶茂,桃李芬芳。长久不曾出门的沈老太君也特意赶了过来。
她私心里想要个曾外孙女,也知道第一胎生个儿子对阿宛来说更好,但是不免遗憾,但这一丁点儿的遗憾,在见着夏侯樾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心肝肉的喊着,恨不得揣怀里不再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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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高稔担任鸿胪寺卿, 是个不大不小的礼部官职, 主要负责接引安顿外来使臣。
南齐就算日见颓势, 各国使臣还是照旧每年五月送来今岁的朝贺, 南齐回赠相应的金玉珍宝。今年掐着日子该到了, 但依旧不见两国的动静,高稔没日没夜准备了好几天,依旧等不来正主。
西晋与东秦向夏侯召隐晦的传递了意图, 大约在六月,他们将携礼拜访, 万望不弃。
夏侯召忽然意识到,他虽未称帝,但如今的樊门关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只是人员配备,责任分配模糊不清,有多处不足。
夏侯樾满月宴,沈家大部分人都来了,就连对夏侯召又怕又怨的沈二夫人姚氏也不例外。夏侯召将目光投向沈大老爷等人, 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瞌睡来了正送枕头,沈家随意拎出来一个人大概都比南齐朝上那堆酒囊饭袋来得中用。
高稔接连忙碌了几日, 他本就是个文人, 体魄不怎么强健,登时倒在床榻上高烧了好几日,龚映雪素来都是以温柔纯善又八面玲珑的形象面人,免不得要去照顾。
以往疼爱高稔的温氏却不许了。
龚映雪半年前刚生下高稔的嫡长子高振廷, 孩子正是黏人的时候,一时见不着母亲就要哭闹,几个奶娘都哄不了,温氏疼爱孙儿多于疼爱儿子,见不得金孙哭,只打发了几个细心的妾室去照看高稔。
龚映雪乐得清闲,她对高稔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不去照看正好陪儿子。儿子才是她未来的依仗和指望。
至于被送去伺候的妾室,一个个被龚映雪联合温氏敲打的像小绵羊一样乖顺,每日低着头端茶倒水,和普通丫鬟差不了多少,半句话都不肯多说,高稔一见就腻烦的不得了,更不要说从她们身上感受到温柔小意。
夏侯召将自己的意图与沈大老爷讲明了,沈大老爷不欲再度入仕,只想着教书育人。若说沈晰和原本是个宰辅之才,但如今万事看淡,再也不是为官的那块料了,沈晰酩与沈晰遥不够稳妥,也不合适。
“你实在是求贤若渴,我倒是可以在书院里问一问,书院里有不少可造之材,原本南齐朝堂打压,我还担心他们无缘为官一展抱负,现在一看,倒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只是……”
沈大老爷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舅父但讲无妨。”
沈大老爷又轻轻瞥了夏侯召一眼,方才继续“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摒弃世俗偏见,让女子入朝,若是实在为难,当我未曾提过。原我也不好与你提这件事,只是念在自家人,又实在惜才,才冒昧一问,那姑娘倒是不比男子差。”
“我原本曾想着,若童童这一胎是个女儿,也不再求个男孩儿了,只让女儿守着家业,招女婿入门,若是她有野心,成一朝女帝,我也是支持的。我对男女并无偏见,即便是女儿身,也有不差分毫男儿的。”夏侯召并未直言,沈大老爷却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打游戏了!今晚就一千字,爱你们!
第九十九章
夏侯博替木左珩在战场上挡了一剑, 伤势颇重, 养了足足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
木左珩将药端去给夏侯博, 只见夏侯召趴在床上, 将头埋在软枕里, 一动不动的,木左珩吓了一跳,碗都来不及放下就去探夏侯博的鼻息。
夏侯博被他的动作惊醒, 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木左珩倒也不计较, 反而放下心来。若夏侯博当真死了,他恐怕一辈子都释怀不能,又将药递过去。
“你不是要回家了, 怎么还日日来给我送药?”夏侯博眼睛都不眨的将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
木左珩被问的一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白了他一眼,回敬一句与你无关。
倒不是他不想去见姐姐, 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临出征前,夏侯召给了他一个香囊, 走针与绣法都是姐姐惯常用的, 虽然夏侯召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猜出姐姐晓得一切了。
他骗了人,心里有愧,便像个胆小鬼一样, 借着照顾夏侯博的由头在军营里一留再留,每每夜里想起来,就辗转反侧,不得安寝。听说他的小外甥都满月了,他想去瞧瞧,可又不敢。
依着夏侯召模棱两可的态度,他总是担心姐姐依旧埋怨他。
夏侯召心眼忒坏,醋劲儿也大,巴不得木左珩一辈子不出现在木宛童面前,省的叫木宛童分了心去,故意态度模棱两可,教木左珩心里忐忑。总归最后问起来,夏侯召也能狡辩。
夏侯博见木左珩神色有异,也不再多说什么。木左珩一时不回去,就一时有人伺候他,没道理放着好日子不过,把人赶出去。
宋允虽满腹经纶,但并不适合为官,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做学问上了,这样的人更合适留在学院里当教书先生。
沈大老爷多方面筛选,终于选出一个方方面面都周到健全的人,一并将他们送去给夏侯召,其中就包括宁昭。
沈大老爷将宁昭叫到书房去单独谈话。
他端坐上首,指了把椅子给宁昭,声音不疾不徐“宁昭,你坐下说话。”
宁昭拱手垂立,低头一礼,方才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下首的交椅上。
“你有抱负,我教了你许久,也觉得你不输男儿,若是就此埋没不免可惜,遂将你推荐去了樊门。你可愿意?”
宁昭眼睛放出几分光来,愈发显得神采奕奕,失态的站起身来,不确信的问道“老师此言当真?”
“我何时打过诳语。”沈大老爷捋着胡须笑道。
“我已经同夏侯召讲明你的身份,他不因你是女儿家而轻视你,你也千万要争气,不要堕了我的名声。”沈大老爷半开玩笑似的同她打趣。
宁昭浑身颤抖,激动的跪地,郑重与沈大老爷又磕了三个响头“老师大恩大德无异于再造,学生感激不尽。”
沈大老爷将人虚虚托着扶起身“事到如今去了樊门,不必担心不方便了,你便以女儿身示人吧。”他心里又不免感叹,若宁昭是他的女儿该多好。
胸有大志,经纶满腹,比那三个不上进的儿子要好多了。
沈晰遥知道宁昭要走了,觉得不可思议,她才来多久,怎么就走了?听说人现在在书房,衣服来不及换就跑去了。
沈大老爷将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就听得小厮通传,三公子求见,宁昭微微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耳垂染上薄粉,她捏了捏,多少降下温度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沈大老爷意味不明的斥了句,又扬声道“让他进来。”挥手教宁昭回去准备。
沈晰遥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却正看着宁昭冲他行了一礼,便与他擦肩而去,他一把将人的手腕抓住,拖了出去。
宁昭只觉得手腕上像火烧了一般,挣又挣不开,只得随着他去了。
沈大老爷瞪圆眼睛“小兔崽子,你要把人带到哪儿去?”
回应他的只是沈晰遥的背影。
沈大老爷气了一会儿,忽然咂摸出些味儿来。
沈晰遥将人拉到沈府一处偏僻的松林,松树苍翠挺拔,地上铺满了稠厚尖针一样稠厚金黄的落叶。
“你为什么要走?”沈晰遥酝酿了许久,方才口不择言的质问。
“嗯?”宁昭疑惑的抬头“为什么不走,老师说我应当去更合适的地方。”
沈晰遥忽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愚蠢,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你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昭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不对,三公子是个好人,对她也关心,按道理她要离开沈家是该同他告别。
她讷讷的点头“那我下次记得……”
“还有下次?”沈晰遥迫不及待的反问。
宁昭一拍脑袋“没有,没有,这次是宁昭思虑不周,辜负了三公子一片好心……”她屈身道歉。
平常她也不是这样蠢笨的人啊,怎么在这样的小事儿上还犯糊涂,她暗暗唾弃自己,就这样的脑子还想入朝为官呢,回头把命撂下还差不多。
马上步入官场了,时时刻刻都需牢记谨言慎行,步步谨慎,万不能走错,身家性命都拴在腰带上了。尤其自己身为女子,定然比旁人更艰辛些。
好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就算犯了错也牵连不到家人。
“三公子还有什么事儿吗?”她得早些回去收拾东西了,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老师与同窗们赠与她的书,是一定都要带走的。
“你就没旁的想和我说了?”沈晰遥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她的胳膊又将人拽了回来。
宁昭脑子转的飞快“这些日子承蒙三公子照顾,宁昭定然不会辜负三公子的期望,一定为民做主,做一名清正廉洁的好官!请三公子放心。”
“???”
沈晰遥神色凝重,宁昭平日看着挺机灵的,现在一看,莫不是个傻子,他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
“三公子还有旁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
“我明天和你一起走!”要真说“我心悦你”沈晰遥也说不出口,话在喉咙唇舌间绕了一圈,最后成了和她一起前往樊门。
宁昭点头,试探着问道“那明日宁昭和三公子一同启程?”
“你不问我为什么去樊门吗?”沈晰遥此话一出,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平白又多问一句做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公子为什么要一起?是老师吩咐的吗?”宁昭果真顺着他的问道。
“……”沈晰遥沉吟半刻,支支吾吾的点头。
“刚好去看看阿宛,与你们一起。”
宁昭心中疑惑,却被她暗暗压下去,自从木宛童嫁去樊门,与沈家联系还是依旧密切,时不时就要派人前去探望,夏侯樾出生后尤甚,如果说沈晰遥是去看望木宛童,倒是顺理成章。
但明显三公子神色有异,恐怕事情不简单。
但宁昭是万万不会想到沈晰遥跟去是为了她。
夏侯召不认得宁昭,但是木宛童倒是时不时会提起来,夸她心怀大志,堪为女子表率,所以夏侯召对宁昭有些印象。
夏侯樾三个月已经会翻身,白白嫩嫩的汤圆一样,木宛童总是忍不住抱着他啃。和在娘胎里一样,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嘴里叽里咕噜的吐着泡泡,想要说话又不会说的模样。
木宛童小时候安静,除了饿的时候不哭也不闹,自己跟自己玩就能耗上一天,是个极为让人省心的孩子。
木宛童不知道这孩子像了谁,她看夏侯召皮平日里话也不多,甚至是有些闷,怎么惊蛰活泼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