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帝示意散朝,搭着永福郡主的手臂站起来,和蔼道:“福儿路上必定累着了,随朕回未央宫歇歇,皇伯伯让宫里给你准备了洗尘宴,都是你爱吃的菜。”
傅归晚甜甜一笑:“好啊,福儿叩谢圣恩。”
原本以为该就此散朝,没想到被当朝丞相给喊住了。池丞相年方58,身体倍棒,声音也洪亮:“圣上,福儿累也不差一时半刻,再留会儿,我有事问她。”
太子平静的垂眸,盯着官靴发呆,见怪不怪。傅归晚在心里说,相爷您就不能给您的皇帝外甥留点面子吗?
昌和帝坐回龙椅,无奈问:“国舅还有何事?”
“护送祥瑞回京的是涂家小子,既然福儿把祥瑞截住了,她和涂家那小子该一道回来。”池丞相问:“丫头,涂家那小子呢?”
“在殿外候着。”傅归晚总觉得要出事,但不答也不行。
池丞相痛快地要求皇帝外甥把人宣进大殿,昌和帝很无奈的照做。
随着内侍传唤,涂绍昉目不斜视地走入含元殿,来到大殿前中央,跪下向天子参拜,听到平身二字,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淡定的忽略掉身侧丞相大人打量的视线。
池丞相越众而出,站在这小伙子身侧仔细打量,终于看到真面目,感觉还行;也亏得涂绍昉昨天傍晚没发现有人偷听他向永福郡主倒苦水,否则此刻必定得惊奇了!
堂堂丞相大人居然跑去偷听墙角?!
人家老爹守孝三年未满不在,池丞相只能冲太子喊:“太子,你媳妇这弟弟挺俊的嘛,我还以为这傻小子就是个傻大个。”
傅归晚扶额。
涂绍昉默默低头,心里很疑惑为何池丞相喊他傻小子?难道是因为翼国侯嫡长子愚钝的传闻?可这声傻小子有些亲昵,他实在没听出来有鄙夷之类的语气。
赵竤基干笑:“丞相谬赞,这孩子当不得。”
“生得俊就是俊,哪有什么当不得,这小模样比我年少时也不差了。”池丞相笑眯眯的,有点像大尾巴狼在看小白兔。
“傻小子,19岁了吧,屋里有几个通房,外头有几个红粉知己?花街柳巷里去溜达过几回啊?”
此言一出,昌和帝差点捂脸。
傅归晚&太子&满朝大臣:“……”相爷,您问这种问题真的合适吗?
听说当朝丞相很任性,涂绍昉算领教了一把,淡定道:“小臣的祖父去世尚未满三年,聊表孝心,小臣房里没置通房,亦无红颜知己,更未踏足过烟花之地。”
池丞相长哦了声,神来之笔般的问:“男子满14岁该经人事了,你不怕憋出病来?”
众人绝倒。
昌和帝还没来得及制止,那傻小子已经回答:“丞相说笑了,否则我朝保家卫国常年不沾女色的将士们岂非全成病秧子了?”
闻言,皇帝多看了这个据说很平庸的太子妻弟一眼,有些疑惑丞相究竟意欲何为?
傅归晚无奈喊道:“相爷,有他爹娘和太子妃长姐在,不用您担心。圣上要回未央宫小憩了,您没其他的事便散朝吧。”
池奕想想是不急在此时,不过有一点他得先问清楚:“傻小子,你给我个准话,你能为妻子做到什么程度?”
涂绍昉有点怪异的看向当朝丞相,丞相大人鄙夷:“说你傻还真傻,我没看上你能和你说这么多废话吗?”
满朝大臣纷纷别开眼,无言以对啊。
赵竤基忍住按太阳穴的冲动,只能站出来:“相爷厚爱了,不知庭曦何时入了您的眼,孤与太子妃竟然不曾听闻过?”
“太子,你这种想当然的想法实在要不得,我有说过我是要给我孙女保媒吗?”
众人再次被噎得无言以对,赵竤基在心底抹把泪,赔笑道:“相爷说的是,可不为孙女,您这是为谁呀?”
“天下间哪个姑娘能配我这么操心?”丞相大人嫌弃的看着这个外甥的儿子,明言道:“傻小子,我就不和你绕弯子,永福郡主给你做媳妇喜欢吗?”
涂绍昉:“……”相爷可真会玩。
傅归晚:“……”她就知道没好事,丞相大人果然冲着她来的!
一瞬间,偌大的含元殿鸦雀无声。
昌和帝为这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小舅舅真是操碎了一颗皇帝心,放弃挣扎的喊道:“国舅,再两年您就60大寿了。”别再瞎胡闹了!
“圣上,老臣很认真的在做月老。”池丞相理直气壮,可惜被打断了!
“池爷爷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傅归晚不知是气还是羞得,红晕染满了芙蓉面,眼眶微红,语调愠怒:“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早朝议事若有半个字流传出去,我不管他是宗亲贵胄还是皇子公主的外祖家,我不搅得他家鸡犬不宁不把他的府邸炸个窟窿出来,我傅归晚就不当这永福郡主!”
昌和帝站起来,厉色道:“退朝!”
情势急转直下,皇帝动怒,池丞相也不能当众拂了外甥的脸,只得与众人一道跪下来,恭送携永福郡主离去的圣上。
含元殿中静悄悄的,估摸着差不多了,朝臣们逐一起身,三三两两默不作声往外走,唯恐多发出点声音被迁怒被盯上。
离得远了,心也回落,不少大臣们开始回过味来:丞相这是想做什么?
假如永福郡主嫁到翼国侯府,那自然没四皇子什么事了,虽然这话难听更伤四皇子的颜面,可现实如此。
没傅归晚举世无双的圣眷支撑着,凭四皇子是点水花也泛不起来;是傅归晚想做皇后,四皇子才能陪着去争。
由此,不少大臣联想到京都这大半年来私底下冒出来的最大的流言——东乡侯府池家欲送嫡女入东宫为良娣。
不仅是池家,还有太子的外祖家——华国公府盛家。
作者有话要说: 给彪悍的丞相大人打callO(∩_∩)O哈哈~
第016章
池家三姑娘和盛家十姑娘名门淑媛毓秀慧中,从12岁起就不断有人上门说亲,池家和盛家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了,可到现在,16岁还没把亲事定下!
几乎都看明白了,就等着东宫去向圣上请旨纳良娣,而然这样的两位良娣入东宫,难道真的只是为做良娣或者将来当个贵妃吗?
可给永福郡主和涂家大公子保媒?只能说……丞相真不愧为丞相。
“这不该啊!”
傅经茂五官端正,气质温润,拧着眉,实在猜不透:“若说池丞相要为东宫除去一大患也不能有这样的提议?
明显不能成不说,就说他家三姑娘要入东宫为良娣,他却把归晚说给太子妃的亲弟弟,将来岂非更有得闹?”
“或许丞相没别的意思。”傅宗弼淡定道:“丞相向来任性妄为,很可能心血来潮,闲着无聊要找点消遣。”
“任性、消遣?”傅经茂错愕:“爹,您说池丞相任性?”他刚回京,赴任前还是盛老丞相在任,现在这位真不清楚。
傅宗弼呵了一声,论满朝大臣他对谁最了解,必须是他那位顶头上司池奕!先帝时期仗着是皇亲国戚领个闲职不务正业,成天吃喝玩乐逗猫遛狗。
等到当今登基,干脆连官都不要做了,四处逍遥玩耍,再后来,玩十几年玩腻了,重新回朝堂做官,上来就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过了几年户部尚书告老辞官,池奕就顶上去了;再过几年盛老丞相年迈致仕,池奕又顶上去了——成为当朝丞相!
活活是要把满朝大臣给挤兑死的节奏!
傅经柏别开眼,这还真像池丞相干得出来的事。
他真怀念前任丞相在时,踏实!而现任丞相,说心思深吧,有时偏偏就浅得一眼见底;说心思浅吧,谁敢去和他玩心眼子,他就能把对方全家玩得哭爹喊娘。
归根结底七个字:当朝丞相,太任性!!!
“三弟不用怀疑了,相爷就是个特别随心所欲的人。”傅二老爷是武将,为人有些粗犷,总结得倒比较到位:“总而言之,和池丞相较真你就输了。”
傅经茂:“……”
“真的,这是归晚得出来的经验之谈,二哥曾经试验过好几次,确实有道理。”怕弟弟不信,傅二老爷把底都给掀了。
“对于盛副相,经茂最好也做到心里有数。”傅宗弼哼道:“别看盛老丞相端方持重,为人谦逊沉稳,可不代表儿子也如此。”
“难道盛副相也很任性?”傅经茂受打击道,朝堂都变成什么模样了?
傅经柏轻咳一声:“这倒没有,只是,盛副相与四弟有些气味相投。”
大家都很无奈,丞相任性,盛副相则一直以告假为乐,最好天天啥事没有,免得耽误他做个纨绔子弟。
“四、弟?”傅经茂感觉脑子有些糊了:“爹,大哥说笑吧?”他们傅家四老爷可是个实打实的纨绔!
傅宗弼再呵了声,40年前和池奕一起吃喝玩乐逗猫遛狗的不正是如今的盛副相吗?这下可好,两个人又能携手游乐朝堂了!
摊上这样两个同僚,傅老太爷总有种只有他在认真做事的感觉,那两个老混蛋都是天天在混日子!
偏偏混日子也不好好混,手中的权柄抓得别提多紧了,傅宗弼完全不介意那两位挂个名当甩手掌柜,所有事给他来做!可他稍微逾越一寸之地就被反击,斗了好几回没占到过一丝便宜才把心思歇了。
最让人憋屈的是那两位都比他小,除非那两个老混蛋心血来潮嫌累要撒手不干了,否则肯定是他比他们先致仕!
傅宗弼每每想到此就想种摔茶盏的冲动,把闷气咽下,淡定道:“没说笑,盛副相一向玩心较重,奈何被他父亲盛老丞相压着。
虽然丞相与盛副相都比较有个性,手腕却不可小觑,不比为父差。经茂切记,你倘若真把他们二位与你四弟等同视之,将来有的苦头吃了。”
“父亲教诲,儿子谨记。”傅经茂松了口气,就怕朝堂变得物是人非他全不熟悉了,那他还真有些不知如何为好。
话分两头,太子赵竤基带着小舅子回东宫的路上也正给他普及当朝丞相的脾性,此事应该就是相爷心血来潮想找点乐子,不必较真。
言毕看小舅子若有所思,他问:“昉哥儿有别的看法?”
“姐夫,这是我第一次和丞相说话。”然后就深深感受到了曾经耳闻过的现任丞相很任性果然不假。
涂绍昉有些许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四皇子居然能一个字不说。”就任由场面尴尬着,好像世人皆知的永福郡主要嫁的那个人不是他!
“福儿强势惯了,向来冲在最前头,或许四弟认为不需要他出面吧。”这句解释,倒没听出来太子究竟是解释还是讽刺。
“姐夫的意思祥瑞的后续确实没了?”涂绍昉笑问:“您要给永福郡主这个面子?”
昌和帝娶妻生子颇晚,故而皇帝年过五旬,太子还未及而立之年。
赵竤基仪表堂堂,五官有些随母亲,温文雅润,嘴角微翘,挂上浅浅的笑意,令人倍感亲切;然剑眉一提,眸光转厉,储君的威严压迫亦随之而来。
他深看小舅子一眼,勾唇笑道:“昉哥儿很不情愿作罢?”
“小臣只是很好奇您对待永福郡主的态度?”涂绍昉摊手道:“事情由傅家挑起,现在又由傅家作罢,东宫像是在被随意拿捏,您难道不生气?”
“怎么回报?”赵竤基好整以暇的问:“无论什么事,福儿和父皇撒个娇就能挡回来;如果撒一个娇不够,那就多撒两个。
方才在朝上父皇坚持要看白鹿,为何?庭曦莫不会以为祥瑞之事最生气的是孤吧?可结果如何你看到了,此事已经揭过,父皇尚且不再追究,东宫难道还能再生事端?”
涂绍昉感觉被憋住了,一口闷气憋在胸前,真难受!
四下无人,空旷的很,他干脆不掖着,难以置信的问:“祥瑞可是假的,这是欺君大罪,圣上也能愿意这么轻飘飘的揭过?”
“你没看到吗?”太子殿下很淡定。
“姐夫,对永福郡主就没辙吗?”以前没切身感受过不深刻,这回够实在了,他真的从不认为此事能这么轻拿轻放!
“傅宗弼那么有恃无恐,凭的什么?”赵竤基冷笑一声:“孤告诉你,并非父皇肯揭过,而是此事无法追究。
倘若欺君的帽子扣到傅家身上,永福郡主还有何面目立足?父皇第一个就不能答应了。今次福儿不回来,那也是用其他名目来算账;福儿回来了,还能追究什么?”
涂绍昉后知后觉的问:“圣上对永福郡主的疼爱,连对朝堂大事也能这么随意?”
太子殿下长叹道:“你当圣眷无双是摆设吗?”
“既然如此,傅经茂是怎么回事?”涂绍昉敏感而迅疾的问:“傅副相以为是东宫压着,可东宫根本没做过,我们以为是池丞相在压着。
如果永福郡主能肆意插手朝堂之事,那么她想把外放多年的叔叔调回京都很难吗?傅家至于铤而走险出此下策吗?”
赵竤基目光一变,皱眉道:“对,想把傅经茂调回京都就是福儿对父皇一句话的事,何至于逼得傅家弄出个祥瑞?”
“所以,真正压着傅经茂的人?”涂绍昉脸色微变,惊诧道:“其实是傅归晚?”
傅宗弼多年前就有意把三子调回京都,一直未能成功莫非是因为永福郡主不愿意?这可实在出人意料了,难道傅家在内斗?
赵竤基定定地看了眼小舅子,眉头拧得更紧了:“去年会稽闹出祥瑞,你查了傅经茂,是不是五年前傅宗弼就想把儿子给调回来?”
“对,五年前,傅经茂外放堪堪六年之际,吏部没同意。四年前傅宗弼升至从一品副相,那一整年他向吏部施压了有5、6次。”
涂绍若有所思道:“三年前真定府灾款被劫一案出来,傅副相焦头烂额,没什么动作。两年前又向吏部施压,傅经茂几乎是上蹿下跳的到处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