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晚懒得看他这张苦瓜脸,拿到银票就把他赶走。二皇子求之不得,走得比跑还快,生怕她改变主意又要出幺蛾子。
一口气冲出流光阁,面对在外候着的宠妾捏紧拳头,一句话没说就带她回二皇子府,免得还要在外面丢人!
沉默无比的回到府里,直奔谢侧妃的院中,二皇子赵珩博面色铁青,5千两,5千两啊!他一年才用多少,今天一下子就去了将近半数!
“王妃一月才花销多少,你兄长愿意补贴你,你也得注意分寸吧,难道你还想越过王妃去不成?!”
对于谢侧妃,二皇子的感情很复杂,喜欢有,嫌弃也有,毕竟她曾与三皇子纠缠过一段,但更多的则是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胜利感。
他上有风芒万丈的嫡长皇兄,下有光彩夺目最受父皇疼爱的三皇弟,只有他,夹在中间黯淡无光,只能在兄弟的夹缝里小心翼翼的存活。
谢氏与三皇子纠缠过却最终成为他的女人,让他能拥有一种从未得到过的痛快感,因此哪怕有嫌弃,他对谢侧妃也很宠,宠到她入府后还没对她说过句重话,更别提大发雷霆了。
可这回不一样,5千两啊,相当于他5个月的用度,赵珩博怎么也无法忍。
谢玉颜忍着脾气伏低做小温声细语的哄着,终于在她耐心快要告罄时把他哄走,咬着再稍等片刻等他走远,再也无法忍耐得抄起花瓶就砸。
“窝囊废!”
焦姑姑,也就是之前褐衣仆妇厉声制止,厉声道:“侧妃,这种话是能随意说的吗?若是让外人听见你在二皇子面前还能有宠吗?”
“又没外人,姑姑怕什么?”谢玉颜气得胸口起伏,实在无法忍:“不就五千两,看他那副像天塌般的德行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二皇子堂堂皇子,岂是侧妃能说嘴的吗?”焦姑姑面无表情的警告道:“侧妃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的话,老奴可得回府禀告大人了。”
无法回嘴,谢玉颜气得把博古架上所有摆设全部砸个粉碎。
焦姑姑看在眼中,心中摇头,这些年的顺遂早已让当年那个恭敬卑微的孤女得意忘形到忘乎所以,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奴婢们把一地的碎片清理掉,重新上茶、瓜果点心,谢玉颜才气消些,让她们把这个季度的银票和补品呈上来。
“侧妃恕罪,焦管事上午没等到他们如约前来,还在别院等着;焦管事猜可能今天要晚些才能送来,请您再等等。”
眉梢有黑痣的丫鬟就知道主子要问,她刚问过了,听到还没送来时也讶异,毕竟1年多来从没出过岔子。
“什么?!”
谢玉颜一听,刚消下的怒火再次涌上,把上来的茶水点心全推到地上,冷笑道:“每回都是清早就早早送到候着,从没出过岔子,这次为何会晚?怎么会晚?”
“侧妃恕罪。”在屋里伺候的自然都是自己人,除焦姑姑之外的婢女们都跪下求饶:“奴婢们实在不知,或许他们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耽搁?”谢玉颜已有动怒重责的迹象,冷冷的问:“以前怎么不曾耽搁过?
“自然是以前没有遇到过意外,在路上没有出过事故。”
焦姑姑冷着脸,以更重的威压压制道:“侧妃,你如此不冷静,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实在不妥。如果你已经忘记谨慎二字,奴婢可以即刻回禀大人,免得你毁掉自己的前程不算,还要拖累大人。”
谢玉颜目光凶狠的盯她一眼,握紧拳头,咬着牙把怒火压住拂袖而去,没多久,内室里就传出一阵阵乒乒乓乓的破碎声。
直到天黑谢侧妃也没收到这个季度的补给,气得她再次发怒并要写信去问缘故,被焦姑姑拦住,如此显得太急切;再等一日,明天还没收到再去信不迟。
第063章
时至立夏, 昌和帝亲率太子与百官前往京郊祭祀, 举行迎夏仪式。祭祀结束返回皇城,享用午宴,君臣同乐。
管乐声声宴会正酣之际, 有位大臣站出来提议立后,霎时殿中氛围陡变。
昌和帝登基以来, 自昌和17年盛皇后薨,十多年来朝堂再无皇后;权皇后虽为继后,但为死后追封。
曾经盛皇后仙逝一周年之际朝堂上便有册立新后的声音, 皇帝未允;登基20载时又有朝臣请册立新后,皇帝依旧未允;昌和24年,再次有朝臣请册立皇后仍旧未允。
这次, 算来是原配皇后仙逝之后第四次冒出册立新后的声音,何况今年乃昌和帝登基将满30载之际。
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已年近五十岁更常年吃斋念佛,二皇子成婚后就很少出现在人前, 今日立夏午宴, 一品妃子当中唯有如今的掌宫娘娘闵贵妃在座, 而论册立新后的人选, 放眼后宫之中更是舍她其谁?
至于闵贵妃能否比权皇后更胜一筹即在生前就再迈进一步?
有可能,因为后位真的已经悬空太久。
没可能,因为已故的权皇后!权皇后生前是皇帝用贵妃礼迎入后宫,更是等到她诞下三皇子的第二年才开始秀女大选。
生前荣宠,死后追封为后,尤其权皇后生前统摄后宫时代掌凤印, 如今的闵贵妃是从未触碰到过凤印的。
权皇后尚且死后追封,后宫之中还有谁能越过去?
提议册立新后的司马御史还在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太子妃端起酒杯偷瞄父皇一眼,又看了看永福,还想瞧瞧闵贵妃的脸色时身旁的太子殿下轻咳了声,她只好低头饮果酒。
三公主赵思怡捏紧拳头,心头砰砰直跳,眼中闪过快意,按捺着激动的心保持平和,等她的养母成为皇后,看永福还怎么嚣张?!
愉妃嫉恨,不停地给那个表侄女使眼色,还不快阻拦?
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娘娘是八皇子的生母栗昭媛,她美眸流转,淡扫殿中的暗流涌动,拿丝绢按按嘴角,给5岁的儿子挑颗葡萄。
“司马御史!”
一声娇喝打断了殿中的滔滔不绝,所有人放眼看去,很意料之中的想果然是永福郡主要开始阻拦了。
“郡主有何赐教?”司马御史已经准备好打口仗了,可永福郡主不按常理出牌啊,只见她身子半歪,捂着心房,一脸娇弱:“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
众人:“……”太假了吧!
然而真假无所谓,昌和帝在意就行了,见状连忙从龙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孩子身旁,连连问怎么了,忙不迭的要传太医。
赵竤基当即一个健步冲过去,太子妃连忙跟过去关怀,很快就有大批人围拢成一圈。
傅归晚娇弱的靠在大公主赵思安身上,孱弱道:“应该是新后与我犯克相冲吧,听到册立新后,我就气息短弱心绞痛,好像快要死了……”
“不会不会,福儿不用怕。”
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帝陛下要安抚时,直接一道惊雷闪下,昌和帝道:“皇伯伯不会册立新后,绝对不会册立新后,必定没可能冲撞福儿了。”
其他人:“……”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圣上您不多考虑考虑吗?
太子妃有点傻眼,就这么简单?册立新皇后这样大的事就这么过了?这圣眷深厚得未免太打击人了吧。
好歹圣上以前从未明确否决,这回竟然……?不少以为能压压永福郡主气焰的人不约而同觉得他们才心闷气短,要喘不过气来了。
五皇子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三公主更是瞬间眼圈红了,差点被气哭。
这场立夏午宴就在永福郡主‘气息短弱’中草草结束,太子殿下与大公主更相陪着去未央宫照顾,过个把时辰初才离开。
储君兄妹俩都有意说说话,离开未央宫后,赵竤基带亲妹回东宫。
东宫的后花园中有片百合花花圃,盛开之际纯白绽放,娇柔的花瓣伸展出优美的姿态,仿若身着白衣的仙女们翩翩起舞,高贵而典雅,沐浴着阳光随风摇曳,花香四溢,蔓延至花圃前的八角凉亭中,熏得凉亭下的护花铃似也要发出些清脆悦耳的叮铃声以作回护。
赵竤基带着亲妹在亭中落在,刚问两句大妹近日可好,宫婢们捧着茶水瓜果糕点前来,本来没什么,未曾想到竟是甄良娣领着宫婢们奉茶,更一身素衣、钗环全无。
大公主赵思安眸光微闪,赵竤基皱眉,宫婢们退下后叫做甄良娣,已有质问之意。
“妾身有罪,怒得殿下动怒伤身。”恭顺地跪在太子殿下身侧,露出一截脆弱纤细的脖颈,甄良娣双臂置于身前,低婉哀转道:“您宽宥只罚妾身闭门思过半月,妾身感恩愧疚,实难敢仰仗殿下厚爱便轻狂骄奢,否则妾身真没有面目再伺候殿下了。”
这番话说的有水平,完全把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若非惩罚甄良娣属于迁怒之举,讨不到好处的可能就是之前致使她受罚的那位了。
赵思安察觉到了,可惜赵竤基没有,甚至太子殿下都把下令闭门思过这茬给忘记了,前两天还有过疑惑近些天怎么都没见到‘爱妾’?此刻提起才会想回来,叫她平身,淡声道:“你先回屋,今晚孤再去看你。”
叩谢过太子殿下,甄良娣身姿优美的站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每一帧都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她再给太子与大公主行个礼,柔顺聘婷地退下。
目送这位远走,赵思安向来温柔可亲的脸庞有些沉郁,视线落在凉亭外的百合花圃上,呢喃道:“哥,二舅告诉我,他曾对你提过甄良娣不是本分人。”
“二舅他多心了。”赵竤基不以为然:“女人都会有些小心思,甄良娣有完全无可厚非,她没有错,难道叫孤因此冷落厌弃吗?
何况大哥又不是那等会宠妾灭妻之辈,二舅担心没道理。再者说这毕竟是哥后院之事,二舅还要来过问,有些过头了。”
“我也过问了。”赵思安转头看向兄长,问:“大哥其实是要指责我不该吗?”
“大妹!”太子殿下无奈哄道:“这又是说到哪儿去了,我们亲兄妹之间何事不能言?这世上你我是最亲的人,东宫无论任何事,大妹都能过问。”
“那么大哥将来登基,会把贵妃之位给甄良娣吗?”赵思安微笑道:“哥,你这么说,我可当你说实心话;我便也跟你说句实话心,我不想再看到有谁玷污贵妃的位置。”
“大半月前福儿提过此事。”赵竤基长叹一声,宣告道:“妹妹,哥明白,这世上只有一位贵妃。母妃已经走了,不会再有贵妃。”
“母后仙逝,我们还能有母妃;母妃一走,我们彻底没有娘亲了。”赵思安叮咛道:“哥,不是只有同母所出才是亲人。
娘亲临终前就交代我们照顾好福儿,福儿是我们的亲妹妹;还有三弟,已经没有母亲,我们不能再失掉弟弟和妹妹。”
每回碰到这个话题赵竤基就有些憋屈,一个个都不相信他将来能对福儿好包括三弟,他父皇不信,他外祖父也不信,就连他亲妹妹都不信!他究竟做的哪点不好,才令他们一个个的都这么不信任他啊!
蓬莱殿中,五皇子赵珩斌亦是憋屈!皇帝不肯再册立新后对哪方的损失最大,当然是目前最有可能登临凤座的闵贵妃。
闵斓倾本人倒没有太在意:“盛皇后仙逝十多年了,圣上从未允过再册立新后。早年,圣上还在中年时都不曾想过,何况如今?朝堂的局势再出位新后、两位嫡皇子也不合适,对我们母子更不好,维持现状才是最好。”
“可——”其实五皇子也明白,他成为嫡皇子太容易招朝野和东宫猜忌,这才叫不好,就是不甘心而已,把闷气压下,迟疑道:“母妃,您觉得司马御史背后有人指使吗?毫无预兆和风声的,怎么突然又提起册立新后了?”
“这十多年每隔几年都会有朝臣提议册立新后,何况今年是圣上登基三十载之际。”闵贵妃不以为意,抿唇笑道:“不过倒有件喜事,皇子妃的人选选出来了。”
五皇子没多在意,平静的问未来妻子出自哪家?
傅家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三姑娘即将到来的及笄礼。
这也令许多下人们再次一改已经轻视的态度,重新对三老爷这房热络回去,毕竟有老太爷撑腰呢!大姑娘100大板打下去又如何?还不得乖乖帮三姑娘筹备及笄礼。
湉若小筑,二姑娘傅归湉气得砸了块喜欢的砚台,怒道:“100大板都打下去了,居然临阵退缩、自己给自己拖后腿?
她以为她帮三妹妹把及笄礼大办就能得好吗?愚蠢、白痴,三房一家子恨她还不及,还能有和解的时候?!”
尤姨娘气也无法,劝道:“湉儿别恼了,大姑娘就个花架子,只会呈威风欺负人,她哪能有什么脑子?和她置气不值得。”
“可您看府中这股隆重劲,傅归潆的及笄礼分明要越过我去了!”傅归湉不甘心道:“我听说大伯母把京都的勋贵世家请遍了。”
“老太爷偏心都偏到天边去了,府里闹出那么多三姑娘和四皇子的流言,老太爷都压着要把这场及笄礼办那么隆重,还能怎么办?”
傅归湉气红了眼,扯着丝帕忽而想到什么,勾唇笑起来:“娘,四妹妹下半年也要及笄,我记得没错吧?”
尤姨娘灵光一闪,赞叹道:“湉儿真聪明。”继而又叹息:“可就只剩下三天了,想做点什么恐怕都来不及。”
“风风光光的才更好啊。”傅归湉冷笑道:“瞧四妹妹平日里端着的那张冷脸,全府上下这么多姐妹,好像她愿意对姐妹们说句话就是给我们的施舍!”
傅家的姑娘,大姑娘跋扈、三姑娘掐尖,五姑娘谄媚……但这么多姑娘中,尤姨娘连和2岁的11姑娘都说过句话了,就是从没和四姑娘说过话。
她最讨厌最看不上的当然与她女儿一样,勾唇一笑:“还有4个多月,倒也不急,娘就派人慢慢给四夫人母女吹吹耳旁风,就看四姑娘还能否维持一脸无所谓的假样!”
实则何须旁人来吹风,四夫人范氏见府中这忙碌的景象就生邪火了。
同一年及笄,三姑娘的及笄礼办得这么隆重,她的女儿无论如何也别想越过去,那岂非是三姑娘个庶出的要压在她女儿头上了?!
范氏向来要强,怎么能忍被这么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