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晚劝道:“好歹是你的女人,不要那么刻薄。”
“你故意恶心我?!”无名怒道:“几个通房也配算我的女人吗?什么嘘寒问暖,我腿受伤之后哪个不是躲得要多远有多远,这也叫情深义重?你诚心不让我吃饭是吧?”
“大兄弟你自己赶人家走的好吧?”傅归晚无语极了:“你那时和疯子没差别,你身边伺候的人哪个没被你打骂过?
你那些通房娇滴滴的和朵花似的,你随手就拿花瓶砸或是用鞭子抽,我记得有一个被你用花瓶把脑门砸出血了,你还又挑刺又嫌弃。”
“那我怎么没把你赶走?”无名冷笑:“我把你砸出血了,打出血了,咬出血了,你不还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我腿都残疾了,你还阴魂不散!”
经年过去,傅归晚仍能感到心酸的滋味:“我绞尽脑汁想要你振作起来,初始就没被你当人看待过,而那个矫揉做作的女人随便写封信给你就被你当宝贝似的护着。
你甚至能为封信脏了就冷不丁抽我一鞭,我也没怨过。可我这一两年就要嫁人了,我和你的往事能别提了吗?我不想因为你影响我嫁人,我不欠你的。”
无名只觉胸腔中莫名一堵,难受的紧,想回刺她一句又说不出口,冷冷的丢下一句“看我心情”便低头吃饭。
由此,两人平和的度过晚膳时段。晚膳用毕,婢女们进屋收拾好菜碟,奉上膳后香茗,这才又退下。
无名端起茶盏浅浅抿了口,果然疯丫头又是故意的,提醒她:“我一向喝庐州六安茶,下次别再给我准备别的尤其这玫瑰花茶。”
傅归晚哼唧两声:“不想喝别喝,我又没求你喝,渴死你算了!”
无名懒得和她掐,深吸口气说:“你年前遇到的刺杀有找到线索吗?”
“有找到块东宫的令牌。”傅归晚讥笑一声:“出来暗杀还带着这么明显的记号,当我傻还是太子傻?”
“你的意思,线索断了?”
“线索重要吗?”傅归晚反问,平淡的分析道:“想要我死又有实力派出死士还敢嫁祸太子,有几位会做、敢做这样的事?
首先不会是四皇子。他是资质平平,但他不傻,还没成功就出手对付我,等同于要自毁长城。也不会是太子——”
“未必。”无名反驳道:“倘若就是太子派人暗杀,并且留下东宫的令牌,他料定你会认为有人在嫁祸,不会怀疑他。
如此,他就能借你的手除掉对他有威胁的兄弟,他最后再揭发你残害皇子。这等罪名,圣眷再浓你也完了,这岂不是个一箭多雕的好计策?”
傅归晚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问:“那你方才为何不直接反驳我,非要多问句是否线索断了?”
无名一怔,好笑道:“你这叫什么问题,我不得思索吗?”
“我以为你早就帮我想好了。”傅归晚赶在他前面说:“算我自作多情。”继而拧眉:“可如果真按你的推测,这情况就真有些复杂了。”
“怕了?”无名借机数落:“怕就趁早收心,乖乖给我做小妾。”
“你对小妾这道坎还真是过不去了!”傅归晚无语,叹气道:“那你认为有几成可能?我和你青梅竹马,和太子也没差。
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甚至我和太子的关系更好些,毕竟他会哄着我让着我,可不像你这个前未婚夫,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我计较。”
无名听得老大不爽,讽刺道:“后悔了是吧,当年和你定亲的不是赵竤基,否则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哪还用得着再争?”
第010章
赵竤基便是当朝储君的名讳。
都直呼太子其名了可见这话题已经聊不下去,傅归晚无奈摆摆手:“你胡说八道什么,行啦,我自己琢磨吧,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她扬声吩咐婢女去把准备好给无名师爷的金子取来,并让无名师爷的老仆来接他,再对他道:“出门在外自己多保重,有事就派人递消息回来。”
无名呼出口气,倒没再跟她纠缠,顺势道:“回回都是这些老生常谈,你没新词了吗?走了,不用送。”
“那我再和你说个新词:趁早斩断。”傅归晚按住他的轮椅推,目光灼灼,肃然道:“前些年我没劝过你,是我知道你听不进去。
我明白她也算你支持下去的一个支柱,可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你是个男人,你就干脆点,要么把你外祖父外祖母气死然后把那个女人抢过来,要么即刻就结束,不要再有任何往来。
无名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低哑道:“我心里有数。”
“两个月!”傅归晚宣告道:“我给你两个月,两个月后如果你们还有只言片语的往来,除非你收下她,否则我送条白绫给她。”
“疯丫头!”无名猛地转向她,低吼道:“你别太过分!”
“我送你出门。”傅归晚无视掉他的怒火,推着轮椅走出花厅,交给他的老仆,目送他远去,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顷刻间别开眼。
离开永福郡主下榻的客栈,无名身旁的老仆才再次开口,声音冷漠的毫无起伏:“公子放下了?”
夜幕已悄然爬上头顶,两三颗星稀稀落落的挂在半空,无名转过轮椅,望向十丈之外,在灰暗的星空下神情愈发莫测,他闭上眼,长叹一声。
老仆心中叹息,应道:“老奴明白了。”
朝阳初升,温和的阳光轻柔的落在瓦砾、树梢、墙角跟处,真定府街头巷尾唯有赶早的三五行人,城中最大的客栈外却人头攒动,护卫、婢女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永福郡主今日要启程离开了。
傅归晚一袭牡丹云烟逶迤长裙,腰间系以水绿色束腰丝带,以金丝勾勒云纹图形的裙摆拖曳于地,挽住了从窗间泻下的几缕晨光,越发衬得她明艳逼人。
她如墨的青丝绾成朝云近香髻,鬓发间斜戴了支垂红宝石飞鸾白玉步摇,白玉清辉,宝石流光,富贵灼人眼。
乍然一见,绕是涂绍昉从未在意过相貌仍觉惊艳,歉意道:“让郡主久等了,您见谅。”
“离辰时还有两刻钟,你没迟到。”傅归晚端坐在客栈大堂,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本郡主还要吃口杏仁奶酪,要不要也来一碗?”
“多谢郡主。”涂绍昉走过去坐下,想了想又偷看了她好几眼,如愿听到永福郡主发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小臣惊艳于郡主的美貌,有些想不透。京中出众的闺秀皆有几分传闻,郡主的名声大,您这般美丽按理不该一丝风声也无?”
“哦?”傅归晚扬眉:“那你觉得本郡主有多漂亮?”
“您是庭曦自小到大见过的最美貌的女子。”这是实话。
显然这话奉承得她舒坦,傅归晚语气也舒悦起来:“京都遍地皆是貌美的女子,绝色姿容的也有几位,许是你见识少这才如此夸我呢?”
“娇生惯养的女子只要眉清目秀都能称一声美,但那是对比寻常人家;真正论美貌出众,相貌能当得起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着实不多。
小臣即便见识的少,这两年宫里的宴会每年也能参加几回,后宫中的绝色美人和京中有名的闺秀都有幸打过照面了。
涂绍昉没有犹豫的下判语:“单论容颜,郡主有十分,那些女子当中颜色最好的那位最多也就七分。”
傅归晚舀了勺杏仁奶酪,醇香留齿,她愉悦道:“我朝立国快80年了,自立国以来只有一人被誉为大熙第一美人,便是先帝的苏贵妃。”
“苏?”涂绍昉讶然:“这位娘娘出自隆中苏氏?”
“她是老祖宗最小的孩子,三外祖父同母亲妹。”傅归晚叹道:“我有六、七分像她,你说我的美丽有十分的话,她就有十二分。”
涂绍昉正想多问两句,护卫就进来禀告说真定府尹来给永福郡主送行了。
真定府尹不惑之年,五官有些刚硬,他身旁陪同的是无名师爷,涂绍昉有点意外这位师爷竟然腿有残疾,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一眼,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很孤傲。
“郡主,下官与师爷来迟了,还请郡主见谅。”
“可我不想见谅!送个行还磨磨唧唧的,分明没将本郡主放在心上;我生气了,本郡主心情不好就想让别人陪我不开心。”
涂绍昉闻言,低头吃杏仁奶酪。
无名师爷硬气的别过头,赖得理会。真定府尹心里有点苦,赔笑道:“是下官招待不周,不知需要下官做些什么郡主才能重获笑颜,您尽管说。”
“行呀,别说我刁难你。”傅归晚喜滋滋的说:“府尹大人,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绝不会为难你。否则的话,你只能自认倒霉了。”
真定府尹抬手擦擦额头没有的汗,干笑道:“郡主请问。”
“本郡主发问之前,先给你引见下,我身侧这位是翼国侯的嫡长子,太子妃的亲弟弟,太子的小舅子。”傅归晚微笑报了三个名号,就是连人家什么名字都没提。
涂绍昉坐着向真定府尹矜持的点点头:“陈府尹,幸会。”
太子的小舅子?真定府尹微怔,还礼道:“涂少爷,幸会幸会。”
“我要出题了,赶紧听好。”傅归晚清清喉咙,瞥了那混球一眼,憋着笑问:“第一题,请问府尹,真定府最俊朗不凡的男子是无名师爷吗?”
这算什么难题?涂绍昉怀疑自己听错了。无名错愕了下,然后脸色有点难看,这疯丫头纯粹在拿他寻开心。
“是的,无名师爷一表人才气宇非凡,是我真定最出众的儿郎。”真定府尹斟酌了下,觉得这题目不像有别的玄机,这才答了。
傅归晚偷乐,轻咳道:“涂少爷也是兰枝玉树风度翩翩,以府尹之见是无名师爷英俊,还是涂少爷帅气呀?”
无名&涂绍昉&真定府尹:“……”
大师爷的脸黑了,涂绍昉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府尹大人还真把两位多瞧了两眼,再权衡下那位的身份——太子妻弟,没考虑多久就有答案:“自然是涂少爷更——”
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逼得陈府尹把话卡在喉咙里了,他无奈哄道:“师爷,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幼稚!
无名火大:“永福郡主故意拿我寻开心是吧?”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明明很认真的在考问陈府尹。”傅归晚一本正经的说:“算了,既然你这么介怀,我就跳过这题,问第三题。府尹大人,听好了,最后一题,如果你答不好,我只能在真定府多逗留几日了。”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好好答。”真定府尹当即说,傅归晚顺口就问:“这么说你很盼着我走啊,你很不情愿接待我?”
真定府尹:“……”他没……好吧,他有一点这样的意思,这尊大佛,他供不起。
涂绍昉想早点启程了,免得平白被开涮,解围道:“郡主的最后一题是如果府尹答不好,你就在真定府多逗留;既然府尹答了好,我们该启程回京了。”
无名&真定府尹:“……”
居然敢抢她的词,混蛋!傅归晚瞪一眼过去,喊她的护卫队长过来,冷笑道:“我偏偏要再加一题,你们全部得回答:本郡主是你们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吗?”
其他人:“……是!”这可是真心话,郡主大人您尽管放心吧。
陈府尹陪着小心,终于能陪到这尊大佛就要启程时人家又来了个回马枪,折腾得他老骨头快要散架了。
“刚才好像无名师爷没有作答,想滥竽充数。”傅归晚善解人意的说:“府尹放心,这和你没关系,我不找你麻烦,就和无名师爷交涉两句,你们全部退下。”
其他人识趣的走开,退出客栈大堂,无名不爽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还是纯粹想拿我寻开心?”
“让你来给我送个行那么难,要不是我逼着陈府尹必须把你拽来,你肯来吗?”傅归晚冷嘲道:“瞧见了吧,你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家涂少爷可不比你差。”
无名讥笑:“也就这点皮囊了,内里草包一个,你也敢拿来与我比?”
“没救了你!”真受不了他这副臭德行,傅归晚摆手道:“我回京了,你自己多保重。”话落,她快步往外走。
人消失在视线中,无名有些恍惚,心中有丝丝难以名状的滋味,独自在大堂中待了许久,见他的老奴进来,他问了声:“走了?”
“是,永福郡主的马车已经出发,公子要去城楼上最后看一眼吗?”
“既然疯丫头硬要我来送行,便去吧。”无名说,让老奴推着他去城门处,待到他登上城楼,长长的队伍只剩一个小小的黑影了。
“老奴有事要请示公子。”
第011章
这名老仆唤做路伯,年约五旬,是无名师爷的外祖父两年前送来照顾他,这两年一直近身伺候,算来是无名这两年来身边得用之人。
他的忽然出声打断了一直望着远方的公子,待公子看过来,作揖道:“永福郡主昨晚请公子斩断与那位的来往,您意下如何?”
情感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道理,无名心中未必不明白,只是没法轻易抛开,垂眸问:“外祖父有说过什么,我爹又有否微词,你有耳闻吗?”
路伯应道:“公子,永福郡主的意思必然与您父亲的态度一致,主人的原话是:每个季度送一万两银票加上补品,18个月该有十万两了,我外孙真大方。”
“她身子骨不好,就想求个胎,如果一直怀不上……”无名顿了顿,打量他的神色,沉声问:“你也认为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