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要是其他人给宁兰撑腰,她早跳起来反击了。
可是这个是她夫君!她越是闹,别人越是看她的笑话。她闹不得!简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元扈撩着眼皮,带笑看着宁兰。
宁兰却面无表情回视着他。
元馥一口将点心咽下去。乖乖,怎么她二哥……呸!这私生子也好像对她们曼曼有点不一般。
看不出来,元扈这人人品不行,眼光倒不赖。
元馥想着,又用帕子捧了南瓜酥酪给宁兰,甜甜的香气散着,借机凑过去小声道:“这个可招惹不得。狠着呢。”
宁兰又何尝不知这是个狠角色。是她招惹的他吗?偏偏是他烦人。她侧过头连看都懒得看元扈一眼。
元扈心下一动。这朵小娇花,每一处起伏都长在他心上,就是按着他喜欢的样子长得,教他如何不想栽在自己的土里欣赏占有。只是他这一厢情愿英雄救美,人家分毫不领情。
再联系起上次在木兰山元馥房里她的反应,元扈是个见惯风月的,当下十分机警地猜到,她心里恐怕有了人。他试探那时宁兰应该还在犹豫,如今已是定了心。
可是他近来看她对六皇子和太子都不上心,还给太子送了个堂姐做女官,委婉的拒绝细细一品都能看出来。
这洛阳配得上她的还有谁?
她心里的人能是谁?
他心思转了一圈,心下计较已定,瞥她一眼,移开视线,岔着腿大马金刀地喝起酒来。
元露看着元扈这个混不吝的大大咧咧坐在她旁边,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但她又不能明着赶他,让人看元国公府姐弟不睦的笑话,只能笑着对贵女们道:“大家用了点心,便可以顺着流云径去赏花了。沿途都已布置好,大家有什么需要的,一定随时和我说。”
说着,她起身,将手放在侍女手上,仪态优雅地起了身。
贵女们纷纷离席,随着她往外走去。
元馥将糕点包好,和宁兰肩并着肩,又和行竹嘱咐:“我给你们姑娘带的茶点干着呢,你帮她小茶壶带上。”
又低头看一眼:“啧!这什么花!鬼里鬼气的,别带这壶,我叫小厨房给你烧玫瑰羹。”
宁兰和元馥一路同行,有一搭没一搭品着花。
宁兰小声道:“老四最近还来找你吗?”
“找。”元馥吃着糕点,含糊道:“比初时好了点,没那么烦人了。他带我看的皮影戏还挺有意思的,曼曼你看过吗?”
宁兰摇头:“没看过。可没人这么挖空心思讨我开心。”
“那我带你去!”元馥正兴奋地说着,宁兰忽然轻轻推了她一下。
路尽头,四皇子贺兰翎脸有点红,手里拿着不知什么票子,在等元馥。
元馥眼里带着期盼,口里却说道:“怎么又来了。他……他好烦呀!”
宁兰道:“去罢,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姐姐。不用管我。”
元馥红着脸:“我不……没事……”
宁兰笑着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元馥更害羞了,贺兰翎又在路口叫她,她看宁兰是真的不生气,小声试探道:“那我……那我真去了?”
宁兰点头。元馥又道:“那你……你你,注意安全啊!”
宁兰一笑:“这是你家!你叫我注意安全?你家有老虎呀?”
贺兰翎等了好一会了,元馥还是嘱咐道:“我们家那个私生子坏着呢,你又好看,小心他欺负你。”
宁兰又将她往前轻轻地推了一步:“知道了,打不过我就跑,尽量不惹他。好了小家伙,人家等了好一会了,快去吧!”
元馥走了,宁兰装模作样赏了一会花,和贵女们往来交谈一阵,最后径自走到花亭深处,有几个元国公府的一等奴婢守着,也不好带行竹。
她将行竹留在亭子外,打了招呼走进去,果然只有元露、魏妙妙两个人在谈话。
见到宁兰进来,两人都住了口。
宁兰笑道:“姐妹俩说什么体己话呢,我一进来就停了,难不成偷偷在背地里骂我?”
元露连忙笑道:“怎么会呢。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在背后说你。”
宁兰笑了一笑,道:“好姐姐。”
魏妙妙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世子素来最是公正,你四叔敢逃盐税,这次死定了!”
宁兰道:“嗯,终于不攀扯我父亲了,伯女还是有长进嘛。”
又叫她伯女!
魏妙妙气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向宁兰走过来。
宁兰刚巧站在亭子入口,往后是上亭子的台阶,下面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和几人高的香樟树,树枝上面用绢带绑了晨起刚开的玉兰。
她一扶手边的花树,扶额道:“哎呀,好晕。看来病没好全,如果有人太粗鲁吓到我的话,我可能会从亭子上摔下去呀。”
魏妙妙一愣。宁兰疯了吗?
宁兰探头往亭子外看了看:“世子倒是公正。不知道太子和六皇子公不公正呀。如果我在元国公府的亭子里跌下去,里面又只有二位,不知道太子给不给我主持公道呢?”
元露:“……”
魏妙妙:“你!你威胁我们!”
宁兰道:“咦,前几日回洛阳的途中,我将自己堂姐宁莲引荐给太子殿下认识,他很欣赏,收做东宫女官,伯女不知道么?”
提起这事魏妙妙更气了。宁莲一介从五品中散大夫的女儿,不过是得了宁兰一个破落户的青眼,竟然鸡犬升天,进了东宫做高阶女官!年纪轻轻比她那个从五品的爹职位还高!
宁兰这个狐媚子!狐媚子!
宁兰接着道:“太子就算顾及着元国公府的面子不好说什么,我堂姐胳膊肘总不会向着外人拐的,伯女,你说是吗?”
魏妙妙听她语带双击,想了片刻浑身一冷,她是什么意思?
她当初听了元露的话,去找宁莲和太子告密,说宁兰在岚烟馆和六皇子私通。
后来不知怎么在岚烟馆里的变成了魏南和虞安安,她还以为是巧合,毕竟宁兰一直也没什么异样。
这样看来……宁莲竟是都和她说了?
这眼皮子浅的低阶官女!
宁兰对着指尖新染的丹寇轻轻吹了吹,道:“哎,人证么,现在倒也有。只是说起来,有些元姑娘做过的事,伯女也未必知道。妙妙继续待下去,元露姐姐可能要不自在了呢。”
元露本是坐山观虎斗,习惯了挑着虞安安和魏妙妙这种单纯又自视甚高的小姑娘和宁兰掐得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
她看着宁兰今日的装扮,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总觉得宁兰知道了什么。
是世子那日抱她回明质阁的时候与她对质了两年前的事?可是以世子的为人,若知晓她在其中捣鬼,必定饶不了她,不会让宁兰出面。
弘安侯对于将门为婿的厌恶,她这些年也看在眼里,知道当初他警告她时说的不是假话。
正疑惑间,光线一闪,元露忽然看清宁兰用脂粉强行掩盖住的眼下青黑,这得是多憔悴的面色,她出了什么事?
等等!
元露忽然眼前一亮,将整件事情串了起来。
世子当初被宁兰玩弄后,这次回洛阳其实是复仇的!将宁兰带回明质阁让她婚前失贞,然后就彻底抛弃了她。因此她四叔的事一直悬而未决,就是为了在心理上折磨她。
是了,这事一定是世子告诉她的,但是世子已经不管她了!
这男人呐,还不是得到了就弃如敝履?才刚刚用过,就将她家人下狱审了起来。
宁兰现在知道自己当初用她的笔迹回了信又能怎么样?世子如今已经明明白白抛弃了她。纵然她说出当初真相,世子也不会再捡已经玩烂了的女人。
到底是太妖媚不正经,男人下手不尊重。也不知道世子那一夜如何残暴,多半只顾自己索取,弄得她一夜就坏了身子,被这么毫不留情丢弃了。
现在,宁兰的好运已经到头了。自己么,只要坐在国公府里,好好看戏就好了呀。
到最后,世子总会发现,最适合做他正室的那个女人,只能是自己。
可她元露终究是要嫁太子未来母仪天下的女人。哎,她可是世子得不到的女人呀。
元露看着宁兰,轻轻说了一句:“哎,女人的命呀,有时候真是说不好。有的人不好,有的人就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宁兰:???
霍起:???
下一章解决元露,准备要开新地图谈恋爱了。
第40章
一想通此节,元露彻底放松了。
她含笑看着魏妙妙,道:“曼曼可是被四叔的事气疯了,又拿我做什么文章?”
宁兰冷笑一声,指尖从袖里拈出一封信,问道:“姐姐可认识这个笔迹?”
元露心下了然,周围都是自己的人,她竟连遮掩也不遮掩,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看着宁兰道:“哦,可是侯女怎么证明此事与我有关呢?世子把回信给你了吗?”
宁兰一顿。
元露看到一笑,果然如此。她这种被霍起抛弃的女人,哪里敢去找他要信?
她就是吃准了宁兰死无对证,轻松地展着手臂道:“哎,喜欢世子的女人这么多,若一个个都这么要死要活的,他烦也要烦死了。不过我们曼曼毕竟长得好看,这么多人里,就你承了他的雨露,可要弄个一儿半女的傍身,以免以后连个名分都捞不上呀。”
魏妙妙一惊:“你是说宁兰和世子……”
元露道:“不然宁兰妹妹怎么攥着世子几年前的信在这发疯呢。说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一把珊瑚簪子,很是玲珑可爱,但并不适合她的年纪:“两年前的式样虽然有些旧了,但是戴久了总是有感情的。这点上人不如物呀,用完转眼就丢。”
宁兰紧紧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突然冲过去就往下拔。元露没她力气大,脑袋被拽得弯了下来,头发都被扯下来一缕,还有什么贵女的体统,提脚死命踢她。
宁兰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挨着踢还死死拽着她头上的珊瑚簪子。魏妙妙见状连忙绕过来,用力打她还要抠开她拿簪子的手。
在簪子掉脱出元露发髻的瞬间,宁兰还使着往后的力,魏妙妙一脚蹬上去,宁兰握着簪子整个身子往后滚倒,脑袋在廊柱上磕的同时抓了一下旁边的树枝,人几乎掉下亭子去。
亭子里接连发出两声尖叫,却见背后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一揽,男人即刻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口。
宁兰只觉得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手里握着的簪子还没有丢,拿到面前来看了看。
男人替她揉了伤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喜欢的人是霍起?”
元露从未见过二弟这个表情。他一向吊儿郎当,即便是阴沉着脸,也顶多让人觉得是个街头打架的不学无术的混混。
但他现在表情既阴狠又认真,像是头盘旋在沙丘之上的孤狼,逮着什么要狠狠地咬一口。
宁兰眼前的晕眩慢慢散去,她盯着手心的簪子看了一会,忽然喃喃道:“被我弄碎了。”
那簪子原是五瓣一朵兰花,刚才抢的时候太用力,下面那朵被她掰碎了,只剩四朵孤零零的珊瑚花瓣,一看就是残品。
元扈听她还在关心簪子,简直要气疯了!
他扶着她的肩,一字一句问道:“你承了霍起的雨露,是真的?他弄进去了?温泉馆过来都十五天了,他有没有给你查孕相?”
宁兰只顾看着坏掉的簪子,闻言摇了摇头根本顾不上理他。
元扈几乎想立刻冲到江都去打死霍起。曼曼还这么小,又是未婚,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用她?都弄进去了,也不关心她有没有怀孕,万一未婚先孕,就算他娶她做正室,难免不满城风雨。
这里一片混乱,早有附近的贵女好奇地走过来。二公子又突然闯了进去,侍女想要和夫人汇报,夫人今日却出门去报恩寺礼佛,于是找到了稳重持礼的大少爷元芝。
元芝换下官袍正在看公文,听了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亭子外已经围了不少贵女在低声交谈。
他进去一看,元露冷着脸坐在中间,魏妙妙有些慌张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元扈则满脸阴翳,手上还有血。医女正跪在地上给宁兰包扎。
宁兰顺着包扎的角度侧着头,往外一瞥,见刚才这里的剧烈冲突声果然吸引了越来越多不明就里的贵女围观。她心下一定,双目阖上,进入了状态。
元芝走进来唤了一声,只见少女浑身微不可查地一抖,抬起头的瞬间眼里蓄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如芙蓉泣露,令人怜惜。
元芝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侯女怎么会受了伤?可是遇见什么事了?是家妹招待不周,让人在宴上如此唐突侯女?”
宁兰红着眼圈对元芝道:“妙妙不喜我已是很久的事了。没想到元家大姑娘也纵着她。是我讨嫌,我不该来。”
话音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恰从脸颊滚落,似是强忍了许久,终于有人能够为她撑腰,再忍不住委屈。
元芝一愣,避开了对他妹妹的指控,问道:“是魏妙妙伤了你?”
宁兰摇头:“是我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元露姐姐不允许,所以起了争执。”
宁兰强撑着站起身子,让亭子外的贵女们也能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接着微微抬高了声量,确保看热闹的贵女们都能听到,拿出珊瑚簪子指给元芝看:“这是我两年前很喜欢的发簪,当日春日游回府就发现不见了。今日在元露姐姐这里看到,觉得奇怪,就多问了几句。结果姐姐突然很生气,不肯给我看,是我太失礼了……呜……”
元露一缕头发都被她拽下来了,这叫“太失礼”了?她想打死她!
但是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她不能明晃晃动手。元露压着心里的火气,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元国公府的嫡出长女,会拿你的东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