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别扭地维持着自己可怜的自尊:“没有,殿下对我很好。只是……他总是想与我做男女之事,我又是他唯一的女伴。殿下自小习武,需要比较强烈,所以我最近夜里睡得不是很好。”
宁兰愣了愣,这个话题她还不太懂,她只能含糊道:“那姐姐也要好好休息啊。太子殿下是国储,他的休息也很重要,姐姐身为女官要多劝劝他。”
宁莲苦笑,曼曼还小,尚不清楚欲对男人的重要。太子纵欲,这是女官能劝住的事吗。
宁兰自己想了想,忍不住问:“从小习武,就会需求比较强烈吗?夜里不让人睡觉的啊?”
宁莲被堂妹问得笑出来:“难道世子殿下没有向你求欢吗?镇日这样一个大美人摆在面前,他竟然忍得住?我就在想,你去江都那段日子,朝夕相对,难道他没有……夜夜占有你?”
宁莲越说越直白,宁兰羞得脸颊通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两手绞着道:“还没……只是……没到……”
宁莲昨夜喉咙用得过了,有些微疼,轻咳一声,捂住唇,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世子和太子是不一样的,他来日对你,必然不会像太子如今对我。何况他娶你为正妻,是要主管家事的,怎么会夜夜让你陪床敦伦呢?”
宁兰怔了一会:“正妻要做主母,不能夜夜陪床,那他若有时有了需求……”
宁莲移开眼神,半晌没有接话。宁兰心绪有些烦乱,霍起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娶妾的事,他预备要谁?
两姐妹正在谈天,宫女通报后进来捧上药碗。
宁莲心里一紧,生怕宫女在宁兰面前说出太子日日让自己吃避孕药的事来。
她连忙道:“药放下来,你先出去吧。”
那宫女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将药碗托给她。
宁莲心里紧张,却明白,太子要她避孕,看来是要这宫女日日看着她喝下去才能放心的。
他就是这般防着她,怕她偷偷孕育他的骨血。
宁莲苦笑,昨日还说要让她给他生儿子的……
看来在堂妹面前,她是装不下去了,今日便要被撕开宠爱的面具,露出难堪内里。她觉得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不敢看宁兰脸上表情。
那丫鬟却是跪了下去,比以往都恭敬地将药捧到她手前:“娘娘,这是殿下特意让太医院准备的调理身子备孕的药草。殿下吩咐了,以后不许我们叫您女官,一概要改口称娘娘。愿娘娘万福,早日怀上小殿下。”
宁莲心里一动,这是备孕的?继而心里泛上几分苦尽甘来的甜蜜,她接过碗,对宁兰笑道:“堂妹还在,倒教你看笑话了。其实我还好,哪里这么急着调理。”
宁兰微笑道:“这是殿下的心意,总归是对身子好的。”
宫女退下后,房内无人,宁兰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身上露出几分侯女的威严来。她严肃问宁莲:“是太子殿下要让你备孕的?你们还没有成婚,如果未婚先孕怎么办?”
宁莲害羞道:“还有不到月余就成婚了,就算孕上,到时也看不出来的。”
宁兰问出了另一个她更关心的问题:“可是太子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如果婚前怀上,你一定比正宫太子妃更早生出孩子。你的孩子是庶长子,林燕渺并不是非常宽容随和的性格。若太子顺利登基,在嫡长子没有出生之前,她针对你和孩子怎么办?”
皇后的孩子为嫡子,皇后的儿子中最年长的一个,便是唯一有资格做下一任太子的。
可是太子如今这样紧迫地想让宁莲生儿子,是对林氏不满意么?她和林氏都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只会觉得这种做法充满危险,林燕渺更会为了维系地位针对宁莲。
宁莲将备孕药甜甜蜜蜜地喝了,安抚道:“我的儿子是庶子,怎么也是争不过皇后娘娘的儿子的。我只要儿子能够分一块地,家里人一年四季有蔬果吃就行了,皇后娘娘肯定不会把我当做对手的。”
话音刚落,她感觉肚子有一点微微的难受,宁莲用手轻轻按了按。
她现在心情好极了,也开导起宁兰来:“你和世子若是真的两情相悦,你可以让他多在你房里待。凉州王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独子,要为凉州霍氏开枝散叶的,只娶你一个正妻实在不现实。但是世子喜欢你,他一定会少纳妾,并且只对你好的。”
第69章
宁兰不愿惹宁莲烦恼,毕竟世子是否娶妾,娶谁,并不是堂姐能决定的,她打定主意要亲口问清霍起的打算。
其实不论是三公主还是扜弥索娜,她并不怕其他女子与她相争,她知道核心不在这些美人身上,而在霍起自己身上。
如果霍起已经决定好要娶妾,甚至圈定了人选,她对婚礼也就没有那么期待了。她能够理解,也尊重霍起,但是她不愿意在凉州生活,背井离乡,每日不经意就看到他对别的女孩子笑,甚至触摸她们。
如果不嫁给他,就不用看到,也眼不见心不烦。
宁兰岔开话题,姐妹俩聊了些小时候的趣事。到了下午,孔嬷嬷让人传话来,请宁兰回侯府试成人礼的头饰。前几日绣服量了尺寸、首饰描了样子,这几日都在赶制,因此她得了几天闲。
今天首饰出了粗样,都是太后下令挑选打造的,工匠俱是宫廷手艺,太后、皇后为辅,凉州为主,都出了珠宝裸石供工匠选用。今日早起,太后又令将自己喜爱的几件祖传的头脸,挑了其中颜色青嫩的一并给宁兰试着配妆。
宁莲听了有些羡慕,堂妹的及笄礼,比她东宫大婚的首饰更要好。她虽嫁于太子,到底是侧室,况且凉州一贯富庶,不输京洛。世子又对曼曼那样上心。
人与人,是不能比的。不过曼曼得太后垂青,受霍氏长辈看重,她也替曼曼开心。这样想着,心里有一点点酸,又有些欣慰,两种心情冲撞着在怀里,肚子愈发痛起来。
她本起身要送宁兰,刚走到桌旁,忽然腹内一阵尖锐的绞痛,浑身力气尽失,没掌住摔在了鼓凳上。宁兰连忙回身扶她。
“姐姐,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我去找御医!”
宁莲摇头:“无妨,刚喝下补药,需要调理适应会。一会肯定就好了,别麻烦人。”
宁兰蹙眉,但猜到她如今是女官,夜里做的却是侍妾的事,难免会有一些东宫的奴婢嫉恨,暗地里或说出不好听的话。她又不是个要强的,不愿惹事,恐怕不会和太子告状。那些人只会愈发蛮横,欺压地久了,使她生出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宁兰道:“那我将弘安侯府的老郎中给你请过来,他脉象诊得不错。姐姐你先喝点水。”宁兰扶宁莲在鼓凳上坐下,伸手去给她倒热茶。
刚一抬起手,骤然看到手上淋淋有血迹。
宁兰愣了一瞬,立刻跪下身子拉过宁莲的裙子看。宁莲唇色愈发白了,疼得有些撑不住,上身躺在桌子上,一手捂着小腹,虚弱道:“曼曼,我想去床上躺一会。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宁兰一边查看她的裙子,一边快速问:“姐姐,我记得这几日不是你月信日子?这个月推迟了吗?以前可有痛成这样?”
这血却不像月信的血,要鲜红许多。宁兰虽无经验,却知道女子下红没有小症,若不是月事,恐怕就麻烦了,顿时严肃起来。
“才刚走三日,应该不是……”宁莲低头也看到了自己裙子上的血,她能感觉到腿间血慢慢流出来,用了力气亦止不住,不由有些呆了。
宁兰将杯子中的茶泼掉,道:“这里的东西先别吃,也别喝。”迅速跑了出去。
她四面查找了,想要叫人,可是宁兰的房子周围居然一个婢女也没有!
宁兰不顾自己穿着襦裙,提起裙角跑得飞快,一直出了女官的院子,直冲进东宫前院,终于抓住一个路过的宫女:“御医呢?快请御医,宁女官生了病,很严重!”
那宫女道:“女官生病不是御医看,需得递脉案去太医院排队抓药。你若是着急,先出宫家去吧。”
女官出宫手续繁琐,不得随意进出,那还得等多久!宁莲血流不止,哪有那么多时间等!
宁兰着急道:“太子殿下呢?他在哪里?”
那宫女不信任地看着她,又是借病博取太子怜爱的坏女人,她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宁兰急得抓心挠肝,捏着手心想了会,霍起没有来接自己,应该就是还在议事堂,那太子一定也在!
她按照建筑规格,向东边书房方向跑去,有一处侍卫林立,殿堂深掩,高墙阔院口戒备格外森严,里面是议事堂!
她轻抒一口气,上前向守卫道:“长官,我是弘安侯女宁兰,烦请帮我通禀一声太子殿下。女官宁莲生了很严重的病,请太子帮助延请医生,若实在不便,请允我即刻带她出宫。”
那守卫是新升上来的,又不是太子近侧侍奉,并不知太子对弘安侯女的情愫,只是拿眼睛觑着她。弘安侯府,早就衰落了,也敢和他这样的东宫守卫提要求?需知太子的一只猫,也比寻常官宦人家的人贵重!
守卫道:“太子正在议国家大事,不能被打断。有什么病,等着!”
宁兰急得抱住他的刀:“大人,麻烦帮我通传一声,女官真的病得很急,若不快些……”
“谁把她放进来的?”那新升上来的守卫刀一横,将她压得退后了几大步,对外面巡逻的侍卫吩咐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在这里聒噪?上来,把她赶出东宫!”
宁兰心头一紧,弯腰从他刀下钻了过去就往里面跑。她学过《营造法式》,一扫布局,大略知道议事堂应该在龙虎照壁之后,就往那后后面跑。
被她掠过的守卫大怒,新人本就担心镇不住场,被其余侍从看轻,为了维护威严,立刻拔刀喊侍从队追了上来。宁兰听到风声一紧,不得不抽出腰剑,急道:“我是弘安侯嫡女,你怎能如此无礼!”
守卫亦冷道:“这里是东宫!凭你是什么侯女,也必须下拜帖求见殿下!你竟然敢在东宫拔剑,这是谋逆!想要刺杀殿下!来啊,和我一起把她押下,保卫殿下安全!”
守卫平时训练有素,虽然弘安侯府败落了,但其实并不很想与侯府嫡女为难,若她识相走了也变罢了。但是现下见她竟然敢闯进太子与要员议事的禁入场合,都变了脸色,纷纷拔刀而上。
宁兰以一敌一尚且艰难,一拥十二名武艺高强的守卫,互相之间还有配合,几乎瞬间将她团团围住,外面还有源源不断加入战局的侍卫。
她着急地喊道:“太子殿下……阿起!阿起你在吗!帮帮我!”
她头上的珠花被一刀削去,圆珠散落,青丝披散。离得最近的守卫被她容貌震慑一瞬,手下动作一顿。
下一刻,新守卫长刀锋利的刃口递向她心窝。
*
霍起总觉得心神有些不宁,似乎冥冥中有谁在呼唤他,心里略有一些焦躁。他揉了揉眉心,准备出去与沈厉交代几句。
太子与小舅舅及智囊正在商讨皇帝遇刺一事,议事堂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太子本来就在光火,闻声更为不悦。他皱眉,侍从上前,小声禀告有人来议事堂行刺。
太子:“……”最近这些刺客是都疯了吗?
太子道:“不重罚不足以震慑这些该死的人!给我拖到地牢里去,好好折辱!”
侍从道:“是,殿下。听说这个刺客也是个女子,而且见过的说比昨夜于阗国那个还漂亮,不知殿下想不想要……毕竟一会受完刑罚恐怕身上都是血,不好伺候了。”
太子烦躁地挥手:“滚!不要什么人都往我床上塞,本太子没那种癖好!滚!”
谋士知道,这是为昨夜他爹的“癖好”害得他被怀疑谋逆,心里迁怒了。
侍从则想,那么漂亮,太子不要,他们几个先一起爽一爽,弄个半死再上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唯有霍起神思不属地听了半句,心里一跳,比于阗国那个还漂亮?
霍起忽然心里一突,似有感应一般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太子起初还没转过味来,见小舅舅急匆匆出门,困惑片刻,心里忽然浮上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突然也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因为心里慌,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侍从连忙去扶,被他扔开快速跑了出去。
照壁前,重重侍卫包围处,刀影万千纷繁,她艰难支绌着,少女一剑格开刺向心窝的长刀,却已经躲不开背后的进攻。
“住手!快住手!”沈厉跟着世子转过长廊,刚刚看清情况立刻出声喝止,却不料世子已然长剑出鞘迅速飞身而上。
横空一道来势汹涌的冰寒剑光闪过,守卫手中长刀断碎,刀尖已经刺破宁兰心口浅表肌肤,细润血线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流下。只要再迟一瞬,少女心口将被撕裂破开。
不知来人说了什么,宁兰只感觉面前围着她的侍从似乎让开了一条通道。
她眼前光影闪烁,有些发黑,脚下发颤顺着甬道往外走,脚下滴着红色的血滴,将路变得狰狞恐怖。不几步腿一软,几乎要扑在地上。
男人迅速伸手,让她跌入一个松柏清冽香气的怀抱。
霍起身上衣服很干净,和她的不一样,他伸手扶住她的脸,面上神情还行,指尖轻颤。他刚刚几乎丧失了走过来的勇气。
“曼曼……”他放缓了力道想要将她抱起来,宁兰却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世子,求求你,帮我姐姐叫御医,她生了很重的病,一直在流血……她等不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吐出一口血,在他怀里昏过去了。
太子跟着出来,刚拐过回廊,只看到少女在他怀里昏死过去的那一幕。
他担忧宁兰,但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世子。
霍起沉声吩咐了宫女去请太医去女官馆,面上神色依然是看不出心情的,只是接着低下头,轻轻亲吻了怀中少女的额发,珍重小心,一如她下一刻会破碎,经不起一点轻微的力道。
霍起感觉痛得无以复加。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宁兰,是一生一世只想要她一个人的喜欢。
但是此时此刻,当这个浑身是血的娇弱小人倒在他怀里,他才意识到,如果她在他怀里闭上眼,他真的会疯。无论怎么布局,他绝对承受不了一点她会受到伤害的风险,她是他无法避免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