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他不住伸手揉了揉。
“该回去上课了。”
池念拿回数学书,心也就平了不少。
她数学差,也就在数学书上瞎写,其他科目都老老实实做笔记的。
“你到底看没看啊?!看了也给我保密!要是你说出去……”
池念红了脸。
“嗯?我说出去,会怎样?”
楚厌转过身挑眉看她。
那当然是拆穿他在学校里维持的好学生面具,让全校女生都好好看看这个高冷学霸到底有多腹黑!
不过她才不告诉他呢!
池念眨眨眼,把他的话还给他:“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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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池念做了个久违的梦。
儿时记忆里的那个白衣男孩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梦里。
彼时她八岁,得了急性荨麻疹,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疹子,脸上和脖子上也起了几颗,特别特别痒。
哪怕白天强忍着痒,不去挠,可一到夜里,人睡着了,不知不觉就把脸上和脖子上都挠出疤来,偏偏打针吃药都好不了,医生建议轻扫房间,保持每天通风。
赵隗芬把她房间收拾干净,可她的荨麻疹怎么也好不了。
那时候池念就非常臭美了,她爱漂亮,起来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都留了疤,就委屈地哭了。
可赵隗芬和池昌平都在笑,她就哭得更大声了。
楼下王奶奶天天夸她有一双凤眼,生的好看,要是让王奶奶看到她现在不漂亮了,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池念只好每天抱着被子睡大觉。
最后赵隗芬带她去鹿鸣山庄度假。
鲁鸣山庄坐落在郊区,空气极好,酒店周围很静谧,最重要的是,没有认识的人。
她总算愿意溜达出去玩。
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推倒的了。
只记得那群孩子的觊觎着她的某样东西,她不愿意给,就起了争执,她被他们推倒在地,手臂擦破了皮,疼得要命。
她平日里那么喜欢哭,那天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和那群孩子们厮打在一起,但寡不敌众,渐渐地落入了下风,辫子被揪得歪歪扭扭的,她像个小疯婆子,在人群里又踢又打。
直到那些拳头渐渐没再落到她身上。
她迷茫地看着那群孩子们被一个白衣男孩揍得哇哇哭,然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她懵懵地站在原地,直到他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扶起了她。
那一天,她见到了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长得很好看,看她的时候,总是很专注,注意到她流着血的伤口,皱着眉问:“疼吗?”
说完,他轻轻往她的伤口上吹了吹,“我妈说,疼的时候吹一吹就不疼了。”
池念刚刚打架的时候,一点儿眼泪都没掉,也没觉得疼。
这会儿有人解救,有人安慰了,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疼,眼泪“唰啦”一下就掉下来了,被他吹过的伤口微微的凉,痛意虽然减少了不少,可还是疼的要命。
她泪眼朦胧地看他:“疼。”
不止手臂,她的膝盖也破了。
男孩在她身前蹲下,“我背你吧。”
那时候年纪小,根本没什么男女之分。
池念趴在他背上的时候,偶像包袱很重地问他:“我沉不沉呀?”
得了荨麻疹后,她虽然不出门,但是胃口好了不少的,赵隗芬说她脸圆了一圈。
男孩子回她:“很轻,像羽毛一样轻。”
她伏在他背上,甜甜地笑了。
第14章 亲亲x14
端午节如期而至,学校要求每个班下午搬凳子去操场上看节目。
班里怨声载道一片,那么热的天,坐太阳底下看节目还不如在班里上课。
池念拖着自己的凳子,跟杜燚走一块。
杜燚手里拿着两张凳子,一张是他自己的,还有一张是野梨的,走起来跟个人形武器一样。池念慢他一点,走他身后,听杜燚说他刚加上了校花的微信,决定等会就约校花晚上见面。
池念力气小,搬凳子离地面也不怎么高,基本走一步凳子腿就会撞在楼梯上一下,她只好费劲地把凳子抬高了一点,微微的喘着气给他出招:“四火,女生都是矜持的,你别太直接。会被你吓跑的。”
她和杜燚聊得很兴奋。
最近野梨和杜燚都情窦初开,有了惦记的对象。池念的八卦之魂也跟着熊熊燃烧,心思全在杜燚身上,结果下了楼梯口一转身,径直撞到窗台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她丢了凳子,“嗷”了一声,捂住了撞痛的脑袋。
身边是杜燚爽朗的大笑:“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猪吗?!”
池念愤愤地瞪他一眼。
两人动静不小,把好多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
楚厌原先走在两人前面,听见动静和杜燚的嘲笑,也转过身来,一眼看见小姑娘捂着脑袋叫疼的画面,忍不住皱眉。
她怎么总冒冒失失的?
根本让人放不下心来。
鲁景辉看他脚步顿住问:“咋啦,厌哥?”
楚厌已经径直走到池念身边,手一抬,轻轻松松地拎起了她的凳子。
池念揉着脑袋,还以为他要抢,扒拉着自己的凳子不让他拿走:“欸欸欸,干嘛?”
少年只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笨手笨脚的。”
池念手一松:“?”
什么哦!
她撞了墙,不安慰她就算了,竟然还说她!
但等她想出来说回去的词的时候,楚厌已经拎着她的凳子,和俩兄弟走远了。
也罢,没了凳子,池念乐得轻松,津津有味地继续和杜燚无缝衔接上刚刚的话题。
一路听到操场上,楚厌已经帮她放好凳子了。
等杜燚把凳子放下后,她又八卦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杜燚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赵尚丽,故意吊胃口:“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靠!
池念扭过头,傲娇道:“哼,不说拉倒,我才不稀罕听呢!”
野梨的节目在第五个。
下午两点的太阳毒辣,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池念娇气的要死,拿了本英语书罩脑袋上遮阳。
等班主任走过来的时候,就贼兮兮地把英语书拿下来,佯装很认真在看的样子。
赵尚丽看她窝在那低着个头,准是没什么好事,结果走到池念身边一看,小姑娘竟然看英语书,到嘴边的苛责便咽下去了,柔声道:“池念,咱们学习不在于这么一会儿,回班再看。”
池念老老实实地把英语书收起来:“好的老师!”
“池念,你真鸡贼!”等赵尚丽走后,杜燚趴在野梨的凳子上小声说:“信不信我举报你啊!”
池念又把英语书遮脑袋上了:“那我先举报你早恋!”
她说完话,脚一踢,竟然撞见个什么东西。往下一摊,竟然是楚厌的腿。
这家伙腿长,坐下的时候长腿往前伸,竟然直直地伸到了她的凳子下了。
她转过头去义正言辞地和他说:“楚同学,能把你的脚收回去吗?”
腿长了不起哦?都侵犯到她的领地了。
少年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坐姿松散,阳光落在他俊朗的眉眼上,他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不能啊。”
这语气池念很熟悉了。
就是那种逗小动物的语气。
她脸一红,扭过头去,伸脚去踢他,难怪刚才要帮她搬凳子!
原来就是为了这一手!
前几天偷看她数学书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她踹死他。
她今天穿的裙子,一双小腿露在外面又白又嫩,脚上踩一双白色帆布鞋,袜子上的蕾丝荷叶边随着动作飘荡,引的人挪不开眼。
楚厌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凳子下那双不安分的脚出神。
她真的忘记他了吗?
可他永远记得八岁那年遇见时她的样子。
那年的鹿鸣山上青松郁郁,桃花烂漫,倾洒一地。
穿白裙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支桃枝,脸蛋比桃花还要红润上几分,桃花落在她肩头,她的眼中有万千星辰。
她被人欺负了,那朵桃枝上的花瓣落了一地,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黑色树枝,上面还残余一片花瓣,被风吹得直晃,要掉不掉的。
他背着她回了山庄。
给她的伤口消毒、包扎。
小姑娘因为哭过,眼眶、鼻尖都泛着红,像一只无辜可怜的小兔子。
他一给她上药,她就“嘶嘶”地喊疼,娇气的要死,他只好给了她一颗奶糖。
她把糖含进嘴里,委屈巴巴地叫他轻一点。
他忍不住笑她:“你是水做的吗?”
可池念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是豆腐做的。”
她很白,皮肤又嫩又软,还真像块白白嫩嫩的豆腐。
后来她把那最后一瓣花瓣扯下来送给他。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声音却格外的清脆:“你要好好保存它呀!以后我们俩长大,变了样子,你拿出这个花瓣,我就认出你啦!”
他宝贝似地接过来,知道花期短暂,花瓣也没法随意夹进书里保存,当天就让人去想办法保存。
时隔十年,两人再相遇。
她比以前个子高了许多,他亦是蹿高了不少。
那日她爬在洛中墙头,一如他八岁时曾在鹿鸣山下望见的她。
往日的小白豆腐已然长成了出挑的貌美少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气。
他交出曾经约好见面时的信物。
她已毅然决然地忘了他。
楚厌走神的当儿,池念已经踢了他十几脚了。
她累得要死,结果放在她凳子底下的腿丝毫没有要收回去的趋势,干脆憋了个大招,准备用力地给他一击痛击。
结果她蓄积完力量,奋力地往后踹去时,身后的人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快速地把脚给收回去了。
池念蹬了个空。
最要命的是,想收回脚的时候,袜子恰好被凳子腿上突出的螺丝给勾住,她收回来的力道还在。
“刺啦”一声,蕾丝被大力地撕拉开,袜子破了。
这是她新买的袜子!
整整二十块大洋!
今天刚穿出来显摆一下的,就这样破了!
破!了!
遇见楚厌准没好事!
她咬着唇,愤愤地转过去瞪他。
楚厌有点无辜地耸耸肩,有点好笑:“再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刚才他回忆完毕,看小姑娘还在那卖力地抵触他,便干脆把腿收回来了。
哪知道这姑娘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袜子给扯破了。
如果眼睛可以发射激光的话。
那么楚厌已经在她的激光下死好几回了!
池念“哼”一声。
少年慵懒地倚靠着椅背,含着笑说,“别瞪了,放学请你喝奶茶好不好啊。”
放学后的奶茶店人很多,池念不大乐意等,灵机一动,转过去笑眯眯地和楚厌说:“我先回家了,你来我家的时候再带给我吧。我喝那个柚子茶,要冰的。”
她说完就要走,可一脚刚迈出去,书包带就被人揪住了,楚厌说:“一起等。”
楚厌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一帮女生的尖叫。
池念眼疾手快看见最角落的位置还剩一张凳子,忙偷溜过去坐下。
等人其实蛮无聊的,她又没手机打发时间,只好一手托腮看向楚厌。
这少年穿衬衫特别好看,身形匀称,袖口处折了几折,露出一段白皙精瘦的手臂,干净清秀。
而那一群脸红心跳的小女生们则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看他。
年轻真好。
池念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书包也不要了,准备开溜。
那么多女生看着他,要是让女生们发现他和她走得近,她岂不是要被骂死!
至今她都对那个叼着棒棒糖的女生对她爆的那句粗口耿耿于怀。
开溜的关键是——
绝对不能让楚厌看见。
她默默地拿了张店里的传单挡住了侧脸,双腿走得飞快,眼看着就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杜燚正好推开了奶茶店的玻璃门。
池念跑得莽撞,差点撞到人。
定睛一看,杜燚身边还站了个漂亮妹子,估计就是校花了。
“欸——念念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杜燚天生是个大嗓门,池念还没来得及捂上他的嘴,这货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池念顿觉后脖颈一凉,有道凉凉的目光正落在了她的背上,她动作缓慢且僵硬地转过脑袋,扫过楚厌看过来的眼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又飞快地把脑袋转了回来,佯装没看见。
池念尴尬地对着杜燚笑了一下,“你让让,我妈喊我回家做作业呢!”
趁现在楚大佬还在排着队,她得快点溜!
可显然杜燚是个没眼力见的主儿,攥了她一下,“欸,你书包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池念恨不得拿个胶布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好了好了,我先走了。”
她不愿与傻逼四火多纠缠,刚拉开门,就听见杜燚夸张地对着那边点完单结完账的楚厌喊了一句:“卧槽,楚厌,你怎么背着池念的书包?”
“……”
池念手一松,还没来得及从屋内走出来的脚顿时被玻璃门夹了一下,她惨叫一声,抱着脚“嗷嗷”地叫唤了两声,真想给杜燚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