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助宋河。
而宋河在听到阿襄的话之后,整个人便怔愣了一下, 随即神情紧张,原本就因为一夜未眠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更加红了,他沉声道:“你别着急,你慢慢说,小鱼儿是在哪里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姐说要去后山上采药,后来便一直没有回来……已经一天一夜了……”阿襄双手紧紧揪着衣襟,面色苍白。
话音刚落,宋河便转身朝后山跑去。
最近清河县有人报案说来了个采花贼,已经有好几个良家妇女被骚-扰了。于是宋河便想了个办法,让小董扮做女子,他埋伏在附近,伺机而动。
最后果然被他们将采花贼给抓住了,在衙门审了一夜这个时候才回来。没有休息好,身上也带着难闻的汗味儿,可是他全然不顾。
他的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只期盼着阮瑜没事。
从前宋河也陪阮瑜来采过一次草药,所以他到了后山之后,就先搜寻了平时阮瑜会去的地方,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开始往更深处寻找,昨日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又下了一场雨,路上满是泥泞,并不好走。树叶上挂满了雨水,将宋河的衣衫浸透,山风吹来的时候,是一阵刺骨的寒冷。
山中这个时候方才露出鱼肚白,破晓的微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落下来。饶是如此,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的。
他简直无法想象,阮瑜那样胆小的姑娘,若果真在还在山上,该是如何的害怕。
同时他脑中又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会不会阮瑜已经……不,不会的,清河还从未听说过有猛兽的消息,阮瑜最多是在山中迷了路。
对,她肯定只是迷了路,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来接她回家罢了。
宋河一路朝上走,并且仔细搜寻着阮瑜的踪迹。昨夜下雨,踩在地上肯定会有脚印,这儿的树很多,倒是多多少少阻隔了雨势,那脚印不那么容易被冲刷掉。
不过宋河还没看到脚印,倒是发现了一些草药被采摘的痕迹,他心头一喜,看来阮瑜昨晚是来过这里的。
有了这个发现,他顺着那些被采摘过的草药一路搜寻下去,然后便发现了一深一浅的脚印,他赶紧随着脚印找下去,可是在一片空地上又失去了踪迹。
因为这里是一片草地,而且没有了树木的掩盖,昨天的脚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既然脚印会在这里停下,就说明阮瑜是来过这里的。宋河并没有气馁,而是耐着性子寻找着。
“阮瑜,阮瑜,阮瑜——”他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惊走了落在了枝头的雀儿,它们扑棱着翅膀很快便飞向了远方。
没有人回答他,宋河继续寻找着,哪怕看到一丛草地也要好好翻找一遍,这儿草木灌很深,若是阮瑜果真晕倒在这里,没有仔细看也是找不着的。
这草却十分的扎人,宋河翻找的时候手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下,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冒出小血珠,但是他全然不在意,只想着早些把阮瑜找到。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竟然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看到了几株草药,他认得这些草药,是黄芩和黄连,黄芩能治肺中湿热,泻肺火上逆,黄连则能目痛眦伤流泪,能明目。
那日阮瑜拿着这两株跟他讲解的模样他还记得,她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最让人沉醉的是她讲解起这些时她眉目间的神采飞扬。
令他看了之后,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将草药放下,开始顺着旁边翻找,却在找到打石头那里的时候,发现那个原本看着只是一块普通大石头,内里却暗藏玄机。
这是一个石洞,因为有草丛的掩盖,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宋河朝石洞里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阮瑜!
石洞并不大,只能容纳一人多,阮瑜躺在里面没动静,宋河只能往里面怕,企图爬进去将阮瑜抱出来。
他的肩膀、背部蹭在石头上,衣衫很快就被磨破了,背部钻心的疼,因为他的皮肉也被摩擦的流出血来,看起来猩红一片。
他终于爬到了阮瑜身边,阮瑜双眸紧闭,面色潮红。宋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才发觉竟十分滚烫,阮瑜身上的衣裳也是潮湿的,肯定是昨夜淋了雨。
阮瑜的呼吸有些浑浊,宋河试探着叫了她几声,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宋河没有迟疑,他赶紧抱住阮瑜,艰难的带着他从狭小、逼箣的石洞往外面爬。他害怕会伤到阮瑜,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自己的身躯紧紧贴着石壁,哪怕皮肉被剐下一层,也不愿让阮瑜伤到一分一毫。
出了石洞之后,宋河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到阮瑜身上,将她紧紧包裹住。他顾不得背上的痛,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山下跑去。
如今是卯时四刻,宋河找阮瑜花了半个时辰。
宋河抱着阮瑜回到宋府的时候,阿襄还在府门外等候,见到阮瑜身上盖着的那件衣衫竟然沾满了血迹,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了过来,颤抖着双唇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她走近了才发现这衣衫并不是阮瑜的,这长衫乃是男子的,她看向宋河,发现他果然只穿着中衣,而他背后的皮肉竟然模糊一片!
阿襄倒抽一口气,磕磕巴巴地问道:“宋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不用管我,先去请大夫,阮瑜发热了。”宋河的声音有些疲惫,算起来他已经有十几个时辰没有睡觉了,又忙活了这么久,如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是,我这就去。”阿襄不再说话,赶紧跑出去叫大夫去了。
阮瑜被找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穆氏那里,穆氏因为阮瑜失踪了,一夜没有睡好,今早不到卯时便又醒了,便一直在对着菩萨念佛经。
如今听李嬷嬷说阮瑜回来了,才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
“快,快扶我去看看瑜丫头如何了。”穆氏赶紧说道。李嬷嬷知道穆氏心忧阮瑜,也快快地搀扶住穆氏,直接朝阮瑜的院中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阮瑜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梨花木床上,她双目紧闭,若不是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看起来甚至像是在睡觉。
宋河则是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阮瑜的手,他身上已经重新披了件衣裳,所以穆氏并没有看见他背上的伤口。
穆氏与李嬷嬷互看一眼,待到走近了之后才发觉宋河也已经睡着了,只不过眉头紧蹙,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想起昨夜宋河也是一夜未归,必是去查案子了,今早又去山上找阮瑜,此时必定是累极了。在这儿睡不是个办法,况且这男未婚女未嫁的,纵使情况特殊,也不能乱了规矩。
她轻轻推了推宋河,柔声道:“河儿,你若是累了便赶紧回房去睡吧,这儿有祖母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河睡的浅,穆氏一走近他便醒了,故而飞快地将手收回来。他神色未变,看了看还在昏迷当中的阮瑜,没有立即答话。
正是这个时候,前去叫大夫的阿襄回来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朱大夫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也跟着她一路跑过来的,到了之后气喘吁吁的,累的够呛。
朱大夫朝穆氏见了礼之后,便赶紧给阮瑜把脉,把了脉之后他皱起眉头,就在宋河以为阮瑜情况不好,忍不住想要问问的时候,朱大夫伸手捏住阮瑜的脸,将她的嘴巴弄开。
接着便看到她嘴里喊着些草药,他将草药拿出来,仔细辨识道:“这是贝母叶……贝母叶能治伤寒烦热,发汗……”
看来是阮瑜当时已经知道自己感染了伤寒,想要吃了草药缓解,没想到还是被烧的昏迷过去。
朱大夫开了药方子,而后叮嘱道:“阮大夫通体发热,手脚却冰冷,比普通的伤寒更要严重一些,你们先去把药煮好伺候着她喝下去,今夜也要有人在旁边守着,不停的用温水打湿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若是能散了热,便就能好。”
阿襄赶紧应下了,她正准备去抓药,却听见穆氏让宋河回去休息。
她蓦的想起之前看到宋河背上的伤势,张张嘴想要叫住朱大夫给宋河也看看,却见宋河朝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看了穆氏一眼,赶紧将嘴闭上了。宋河怕祖母担心,所以不让她说。
宋河朝穆氏点点头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劳烦祖母多看着点,若是有什么事便让阿襄来叫我。阿襄,你可听见了?”
阿襄赶紧道:“我、我知道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去阮瑜的药箱里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朝穆氏福了个身子之后才赶紧追上宋河,将小瓷瓶递给他道:“宋公子,这个药能止血治擦伤,是小姐亲自研磨的,十分有效。我、我见你背后伤了好大一片,你定要上药啊!”
不管怎么说,宋河都是为了救她家小姐才受的伤,她心中过意不去的紧。
宋河见她这个模样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用不着管我,照顾好你家小姐就是了。”
“我会的。”阿襄咬咬唇,将小瓷瓶递到赵东手里,警告地看他一眼,交代道,“一定要给你家少爷上药,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听到没?”
赵东见过了宋河背上的伤,好些地方都被磨破了,看着惊心。
他点点头道:“我省得的,你快些给你家小姐熬药去吧。”
阿襄安了心,这才去了。可还未走出几步,又听见身后宋河叫她:“阮瑜若是醒来,你立马来叫我。”
第52章
阮父是大夫, 阮瑜自小身体便被调理的很好, 抵抗力也很强。原本朱大夫以为至少也要等到明日才能慢慢好转, 没想到才到了未时时分,阮瑜就出了一身的汗。
发了汗之后,阮瑜的呼吸便轻了许多,面上的潮红也退了。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阿襄伺候她擦了个身子,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阿襄想起宋河之前交代自己的话,便去东厢找他。如今小姐已经好多了,告诉宋河一声,免得他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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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陆怀玉正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方映柔走在他右侧, 见他心不在焉的,心中涌起一股嫉妒, 恨透了阮瑜。
原本她以为只要陆老夫人不同意陆怀玉与阮瑜的婚事,她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谁知陆老夫人这几日竟然开始着手替陆怀玉找合适的姑娘家了。
再加上陆怀玉与阮瑜这些时日没能见面,非但未能消除内心对她的爱意,甚至越发思念起来。
方映柔咬咬唇,此时的她当真是前有狼, 后有虎,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陆怀玉。
今日陆老夫人原本是要带陆怀玉去见一个好友的孙女儿的,她眼光高得很, 挑了挑去相看了清河十来个顶尖的未出阁女子,竟然只选出来一个勉强能够入眼的。
就这,她还在心中觉得姿色稍稍逊色,有些配不上她的怀玉。
也是阮瑜珠玉在前,故而这些后来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成了鱼目,让她有些看不上眼。
陆老夫人何尝不觉得可惜?若是阮家没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阮瑜与陆怀玉可当真是绝配。然而世事无常,她只有陆怀玉这么一个孙儿,她可不敢铤而走险。
万一圣上牵连,那她的怀玉可怎么办?
方映柔以自己生辰为由,让陆怀玉陪自己去过生辰。恰好陆怀玉也不想跟着陆老夫人去相看别的姑娘家,他的心思早就落在阮瑜的身上了。
他便从府中偷偷溜了出来。
二人便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方映柔越往前走越发现,这儿好像是通往宋府的路?
果然,在她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便发现不远处就是姜婉开设的问诊摊。但是奇怪的是,今天阮瑜却不在这儿给穷苦百姓看病。
她松了一口气,看向陆怀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柔声说道:“表哥,我有点走累了,咱们去前面的小吃铺子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陆怀玉自然也注意到了阮瑜今日没来问诊摊看病,他的眸光闪了闪,又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宋府的大门上,他期望看见阮瑜的身影,可惜没有。
“表哥?表哥?”方映柔见陆怀玉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恨不得要随意扣银牙,伸手使劲儿晃了晃他的胳膊,才换来陆怀玉的回过神来。
他木讷地点点头道:“好,咱们过去吧。”
清河这样的小吃店不少,方映柔叫来店小二点了一碗青菜汤面和一份绿豆粥。她问陆怀玉想吃些什么,陆怀玉只说随她,她便也替他点了份一模一样的。
“如此酷暑,吃一碗凉凉的绿豆粥可凉快了呢。”方映柔娇俏地说道。
她声音娇憨,十来岁出头尚是个毛头小子的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的目光扫来,赶紧收回目光,眼神闪烁,面色绯红。
方映柔自然见到了店小二的反应,她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不屑。哼,为她所倾倒的男子并不少,无奈那些人都是些无能之辈,哪里能跟她的表哥比较?
老天也真是不公,她喜欢的人偏偏喜欢别人。
店小二又重复了他们点的菜品一次,问可有需要添的?见没有了便准备回去,却被陆怀玉叫住了。
陆怀玉指着问诊摊问道:“小二,我问你,你可知今日那问诊摊的阮大夫为何不来给人看病?”
店小二见他问起阮瑜,赶紧道:“听说是染了风寒,身子不爽利,所以就不来了。今日已经有人来来回回的来了好几次了,但都没能等来阮大夫,只盼着她的身子赶紧好起来吧。像阮大夫这样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的人,就应该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事事顺遂,不该生病才是。”
稍顿,他不解地看着陆怀玉和方映柔,问道:“二位看起来不像是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难不成也想找阮大夫看病?”
陆怀玉还未作答,他又似乎明白过来了,笑道:“想来二位也是慕名而来吧,要我说你们来找阮大夫看病可真是找对人了,阮大夫的医术那可是咱们清河第一位,那是没得说的!”
说起阮瑜,店小二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崇拜与佩服,那模样神采飞扬的,一副与有荣焉的做派。
这让方映柔心头恼怒,这小子忒可恨,方才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面红,如今就在她面前这样夸赞别人?男人当真是可恶的紧。
她又如何知道,她这样的姑娘只会勾来男人的欲,换不来男人由衷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