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挺好,没发烧没加重,还能玩,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姜凉蝉想了想,又跟他说。
毕竟是两个人一起救的,他肯定也是挂念的吧。
沈放嘴角微挑,看着像笑,其实更像冷笑:“我有什么担心的,小姐您放心了就好。”
姜凉蝉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
她回头看一眼,黑暗中表情看不那么细致,他的嘴角应该是有个向上的弧度。
应该是在笑,她也真是的,不能因为沈放未来会黑化,就处处觉得人家阴阳怪气,人家现在还是一个好少年。
因为这么猜测了人家,姜凉蝉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着沈放补了个真诚的微笑。
沈放看到了,也真诚的对她回以微笑,宾主双方相见尽欢,气氛十分友好而和谐。
黑暗里,沈放的那抹冷笑还是很明目张胆。
尤其是看着姜凉蝉那样粲然一笑之后,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样,活蹦乱跳的跑在前面的活泼背影时。
当初把他打了个半死拖进府里之后,姜凉蝉只让人给了他不容易留下伤疤的伤药,免得影响了她欣赏他的男色,当天晚上,他一身是伤,饭也没吃,她倒是也来了。
来了之后,没问一句伤情怎么样,没问一句吃不吃疼不疼,托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十分满意的把他推到床上了。
正好按在他的伤口上,当时就按得他伤口迸发,鲜血淋漓。
当时的姜凉蝉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哦,“哎呀衣服和床褥染红啦,不过这么一看,你这张脸衬大红色可真好看啊,大红色最考验姿色了,你可真真是个美人,我运气可真好,回头我让人给你多做一点大红色的衣服。”
那天沈放拼着身上的伤加重好几倍,也把她赶出去了。
最终也没有人来记得给他送晚饭,没有人来看过他,担心他是不是伤情会加重,是不是晚上会发烧。
呵呵。
沈放看着姜凉蝉高高兴兴的背影,嘴角的冷色愈发明显。
这次看来是真的关心啊。
晚饭也不吃就跑去看人家。
担心人家晚上发烧。
看人家伤情没事,高兴地忍不住要跟自己这个随从分享喜悦。
笑得跟花儿似的。
估计还怕自己本来面目吓着人家,想在人家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让人更喜欢自己一点,在客栈里还装模作样的端着呢吧?
就是端庄持重这活儿,她可实在不熟练,端得过了头。
所以回来的时候还没出戏,下马车的时候才那么反常的一副老年大家闺秀模样。
哦。
明白了。
第16章
姜凉蝉开始觉得,自己把沈放收为随从的这个主意,是不是有点欠妥当了?
本来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带出来见画扇,在他和画扇之间拉拉线。她很放心,以沈放对她的厌恶程度,只要不是她强制要求他跟随,他是不会跟她有什么接触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沈放就把自己顺理成章的上位成真随从了呢?
未来能做天子的人,就是得有这种说上位就上位的能力的吗?
本想偷偷摸摸出来的姜凉蝉,看着前面坦然的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沈放的背影,愁肠百结。
今天早上,她用了早饭跟母亲请了安之后,也不换男装了,就正大光明的穿着十分少女的银红夹棉袄裙,拿了一卷东西,打算出门。
身着女装,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坐上身着男装时嫌太娘唧唧的马车了,也不用因为不会骑马,去哪里都非要腿儿着了。
结果刚坐稳,就看见沈放打另一个门口进来,自然而然的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接替了马夫的位置。
然后理所当然地架起了马车,还回头看看她有没有坐好,之后就径直驱车出了姜府。
姜凉蝉坐在马车上,整理裙摆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呆滞的没反应过来。
沈放熟练地调整马的缰绳,侧过半脸来问:“小姐今日想去什么地方?”
姜凉蝉感觉内心很迷茫。
你管小姐我去哪儿呢,我邀请你一起了吗?
我邀请你一起了吗?!
沈放回头,看她板着脸不说话,也没再多问,微抿了唇,回正身体继续往前赶马车。
姜凉蝉还抱着自己态度僵硬他就自发自觉地回去的幻想,结果沈放就赶着马车,也不走也不问,一路慢慢往前,走的路线还是这几天她走过的熟悉的路线。
马车沿着繁华的路边慢慢行走,路过一个裁缝铺子的时候,姜凉蝉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忙喊:“停下停下。”
沈放停了马车,看了看裁缝铺子,神情有点错愕。
“你出府,是要来裁缝铺?”
姜凉蝉提着裙子跳下马车,一路上的气还没散,闻言很没好气:“对啊,怎么了。”
沈放被她这么一顶撞,竟然也没说什么,还好声气的问:“那小姐怎么不带丫鬟来,让她们帮着换搭换搭?”
姜凉蝉忍不住白他一眼。
是啊!
我连丫鬟都不带来,你跟着来干什么!
你还问个屁啊!
实在不是她太膨胀,敢在大佬面前蹬鼻子上脸。
她今天偷偷摸摸出门,谁也不带,图了个啥?不就是想要点私密空间吗?
姜府自然不会短了府里大小姐的衣服,但是府里一个月采办一次衣服,这个月的已经月头采办过了。下次统一裁制新衣,就得是下个月,还有十几天。
意味着,姜凉蝉房间里那些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至少都是原身穿了半个月的。
别的衣服还好,别说姜家大小姐的衣服很多,多到很多都几乎还是全新的,她穿起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哪怕就是很旧,她也能穿。
但贴身的小衣可就不一样了。
姜凉蝉数过了,箱子里的贴身小衣一共也就七八件,都放在已经开始穿的那个箱子里,墙角那个新衣箱里,一件贴身小衣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她现在穿的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是原身穿过的。
姜凉蝉不怎么娇气,饭给什么吃什么,衣服给什么穿什么,出门不会骑马,顶着寒风徒步走着也没什么。
但就是这贴身衣物,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哪怕洗的再干净,看起来再新,她只要一想到别人也是贴身穿过了,自己再贴身穿,就有点不得劲。
姜凉蝉也不好对丫鬟说缘由,所以悄悄地自己出门来买。
谁又能想到,会遇上沈放呢?
就像想去内衣店结果遇上男同学,男同学还以为你来买辅导书,热情的招呼着一起一样。
当然,她出来还有一个目的,想看看能不能跟箭神老先生偶遇。
话本里面没有具体说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现的,只说是在京城一次奇遇中遇到的。姜凉蝉本来想四处逛逛,碰碰运气,不过这会带着沈放,她也不打算找了。
毕竟沈放肯定也会想拉拢他,她还要把箭神老先生留给自己弟弟,不想白白便宜了沈放。
姜凉蝉匆匆忙忙选好了几件,卷在包袱里就出来了。
沈放和马车都在门口等她。
沈放抱着胳膊,兴许是等人等的太百无聊赖了,斜靠在马车边,正在闭目养神。就这么简单一站,也透出来骨子里的意态风流、矜贵冷淡,更逞论还有他那张脸了。
姜凉蝉往他那处走了三五步,就看见三波经过的女孩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去搭讪。
哎,少女们,死心吧,男主是属于女主的。
我们只是没有戏份的龙套,和注定要领便当下线的配角。
真爱生命,远离男主。
姜凉蝉摇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离马车还有十几步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大街对面走过。
好巧不巧,姜凉蝉随意扫过对面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个人。
而刚好,这个人要从身侧的竹篓里拿东西,胳膊一动,原本披得好好的披风掀开了一处。
冬日阳光虽然不烈,但也够用。他左肩衣服上有个银丝线绣的鹰,在阳光下微微闪了一下。
姜凉蝉拔腿就奔过去。
中间隔着一条街,虽然算不上人潮汹涌,但也时不时有马车或者有人骑马经过,姜凉蝉这么一跑,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沈放听到动静,也很快发现了姜凉蝉的异动。
沈放冲过来的时候,姜凉蝉已经在把人追丢的边缘,沈放在身后一叫她,她一顿,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凉蝉气得跺脚。
沈放皱着眉,快速打量了她一眼,问的语速也很快:“你在干什么?追什么人?”
姜凉蝉跑得太急了,嗓子眼干涩发苦,说不出话来,指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使劲推了他一把。
沈放明白了,拔腿就追过去。
沈放和银丝绣鹰都消失在那条路上的时候,姜凉蝉的喘息才慢慢平息下来,往马车那边走。
虽然话本里面没有插图,在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她谁也认不出来。
但还是有少量例外的。
这个上用银丝线绣一只展翅的雄鹰的,就是一个她能轻易认出来的身份。
叫做银鹰。
银鹰是一只很神秘的力量,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在刺探机密与暗杀上是一绝。银鹰一共有多少人不知道,分布在哪里不知道,老巢在哪里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身上,都会用银丝线绣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而这雄鹰的模样,每个人甚至都不同。
所以就算哪怕有人知道了这个雄鹰的标志,用它来找,也极大的几率找不对一个银鹰。
因为这雄鹰,是他们组织里发明的一种专门的绣工,整个图案绣出来,可以是任何形态。
也许是一只鹰,也许是一头鹿,也许是一只猫,甚至有可能看起来是一朵花,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叶子,组织内绣工出神入化的绣娘,还很可能会把它绣成一片云纹。
都是寻常不过的绣花图样。
甚至绣花还可以根据衣服料子的不同而变化,料子稀松,绣的看起来就拙劣些,布料珍贵,绣的就精致华美一些。
无论是什么人,都看不出,这衣服上的绣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同。
只有银鹰自己才知道,在特定的角度下,只要有合适的光线,和相应的身体动态,那原本看起来是鹿是猫是叶子是花是云纹的地方,会折着光,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鹰。
刚才,姜凉蝉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阳光下,那个银鹰左肩上出现了一只雄鹰。
特定的角度,特定的动作,合适的光线。
加上一个刚好能认出银鹰的人。
绝配。
姜凉蝉坐在马车里,焦躁的往外探头,看沈放有没有回来。
她刚才之所以要去追这个银鹰,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她想起来话本后面的一个剧情。
话本里面,沈放也一直都在寻找银鹰。他知道银鹰的存在,但是关于银鹰的细节,银鹰之外的人几乎完全无从探知。
他找了足足八年,也没有找到银鹰的痕迹,或者判断银鹰成员的那个独特方式。
直到八年以后,沈放遇上一个人,告诉了他找到银鹰的真正办法,沈放才找到了银鹰。
找到银鹰后,沈放的大业如虎添翼,沈放也特意给了那人一个许诺。
一个类似于免死金牌的许诺。如果遇到生死危机,只要求救,沈放本人或者他治下所有组织,都可以立刻赶来救他一命。如果他犯了什么死罪,沈放也会承诺,给他一次免死的机会。
姜凉蝉想拿到这个免死金牌。
如果她真的最终也无法扭转他们一家的结局,她就要给母亲要到这个免死金牌。
就是不知道沈放到底追上了没有。
第17章
沈放去的时间不是很久,姜凉蝉只是张望了一会,他就回来了。
他独自一人回来的,这倒跟姜凉蝉猜测的差不多,沈放虽然擅长功夫,但是银鹰都是训练有素的密探高手,隐藏和躲闪技能都是一流的,沈放未必能抓得住他们。
她本来就不是为了让沈放抓住他。
如果沈放这个时间点上,已经收集了足够的银鹰的消息了,那他很可能就能认出来银鹰的标志。
如果就如同她印象中的,沈放还有几年才能找到银鹰,那今日只要能让沈放注意到了那个人,就足够了。
不过姜凉蝉还是在他回来之后,装模作样的问一句:“人抓到了吗?”
沈放摇摇头:“没有。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又问:“你追那人做什么?”
姜凉蝉早就想好了怎么解释,立即道:“我看见那个人好像要伸手偷人东西,没多想就追过去了。”
沈放真不觉得姜凉蝉是这么见义勇为的人,不过还是说:“既然如此,我们去报官吧。”
姜凉蝉一副怕麻烦的模样,连连摆手:“我也没看清他的模样,我们就算报官了,到时也说不清,算了算了,不报了。”
这倒是符合姜凉蝉素日的作风了。
沈放“嗯”了一声,驾起马车往回走。
姜凉蝉侧了侧身体,假装在看街边风况,其实悄悄的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平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姜凉蝉还是有点不踏实,不知道沈放到底认没认出来。
不行,这个人情要做就得做到底。
她得点化点化他。
姜凉蝉故作不经意,说闲话一样,道:“哎,对了,刚才好奇怪啊,就我追的那个人,我本来看他衣服上绣的是萱草,怎么他一抬手,那萱草里面,出现了一只银色的鹰呢?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还多看了一眼,就是凭空出现一只银鹰。”
她努力加重银鹰二字,偷眼瞄着沈放。
沈放没动。
姜凉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没听懂,还是说他是好几年后找到银鹰的,现在可能压根连银鹰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是在装?
她决定再博一把。
姜凉蝉更仔细地打量他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努力道:“我觉得我回去得让爹换掉给府里做衣服的绣娘了,人家这是什么绣活,乍看一片萱草,里面还暗自盘踞着银鹰,你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