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生互相交换了一下无语的眼神,噤了声,没人理她,不一会,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被人忽视,傅明灼更气了,而且她头一次有种融不进集体的挫败感,她在人情世界无往不利的特权好像行不通了。
这让她在生气的同时觉得有一点孤独,这点孤独又渐渐衍生出一丝恐惧来。
直到她们女生方队重新集合了,男生方队还没解散,等男生方队解散了,她们女生方队又还在训练中。
一整个上午,两个方队一直是错开休息的。
等到中午十二点,太阳高挂在空中,晒得连人带地半死不残,女生方队终于宣布解散。
大家哀嚎着散了,前往食堂方向。
傅明灼则在树荫下等了倪名决一会,约莫三分钟后,他们也散了。
倪名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等傅明灼可以看清他的五官了,她就把嘴撅起来了,不高兴全写在脸上,要让他知道。
倪名决走到她面前,打量她。
傅明灼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已然被阳光晒伤了,眼下黑眼圈明显,看着很是疲惫。
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嫌累。
“走了,快点吃饭然后我们回去睡一会。”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傅明灼不肯动。
倪名决走了两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转身看她。
傅明灼的嘴翘得更高了。
“怎么了?”他走回去,摘掉她的帽子,两手箍住她汗涔涔的脑袋,细细看她,“怎么这幅表情,哪里不舒服?”
傅明灼哪里憋得住,开始告状:“她们都在看你,还一起研究你的朋友圈,说你很快就会换女朋友,我让她们别看你,她们不听,还不理我。”
“你这么霸道啊?还不允许别人看我。”倪名决忍俊不禁,他早已练就从傅明灼不同于常人的说话方式里提取重要信息的本领,“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们我的女朋友是谁?”
傅明灼想了想,说:“没有。”她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回家吧,一概说他饿坏了。”
倪名决脚步没动,从裤带拿出手机来,他在屏幕快速点几下,说:“我让一概自己去觅食了,我们去学校食堂吃饭。”
说着,倪名决圈住她的脖子,微微俯下身来,汗湿的脸紧紧贴在她面庞。
少男少女穿着迷彩服,被一上午的军训折磨得精疲力尽,但是不妨碍他们是又年轻又漂亮的一对。
前置摄像头将这一幕定格。
林昭死后,倪名决清空了所有的朋友圈。
时隔三年,他空白的社交平台终于又有了新动态,他把这张照片上传,并写说:倪名决和他的傅明小灼灼
点赞和评论急速增长,各方发来贺电。
高三七班的群也因此炸了锅。
毕业以后,普通同学之间的见面机会几乎为零,大家隔着网络面对倪名决也不若从前那般拘束,恭喜和震惊之余,纷纷开起了玩笑。
岳父监守自盗!
还敢叫岳父!
所以才说监守自盗
我的天哪!!!我能说我从高一开始就有预感你们会在一起吗?竟然让我猜准了!
高一我倒没看出来,不过高三的时候苗头确实很明显了。
……
徐忠亮也被炸出来了:什么?!高一就有问题了!!sdnsdmm 匿名决亏老师那么相信你们两个
不过下一句,他又转了话风:老师祝福你们!好好在一起,在陌生的城市共同扶持一起进步!名决要好好对明灼,要让着她,不许欺负她,到时候别忘记请老师喝喜酒!
在社交平台秀了恩爱,倪名决带着傅明灼去了食堂,堂而皇之搭着她的肩走过。
一群女生面面相觑,活像见了鬼。
打了饭菜,傅明灼没空吃,心思全在手机上,心不在焉地偶尔扒上两口,吮吸半天也不咽下去。
倪名决把她公开以后,好多人都来找她聊天,林朝,安可乐,还有好多曾经的朋友同学。
其中傅晨阳是最激动的一个。
她先是在倪名决朋友圈底下评论了好几条:
小姑父!!!!
以后我终于有小姑父了!!
恭喜小姑父和小姑姑!
然后又八卦地来跟傅明灼打听具体情况。
傅明灼担心傅晨阳的嘴不严,所以她忧心忡忡地再三跟傅晨阳强调不可以把她谈恋爱的事情说出去。
傅晨阳信誓旦旦地保证:小姑姑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
倪名决饭都吃完了,傅明灼还在那没完没了地发微信,手机震个不停。
“傅明灼。”倪名决探手,筷子敲她餐盘,催促说:“吃饭啊。”
傅明灼跟所有还在进行的聊天都道了别才放下手机,拿起勺子开动。
“傅明小灼灼。”她刚吃了一口,倪名决又叫她。
“啊?”傅明灼含着饭,抬眸看他。
“我公开了,你不表态?”
傅明灼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转来转去。
每当她的眼睛这么转,就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咽下嘴里的饭,语重心长地说:“我在保护你,不然我哥哥会打断你的腿。”
第97章
两人吃完饭, 然后打车回了家。
傅明灼这两天睡眠严重不足, 上车不足半分钟, 她就扒拉在倪名决肩上睡死过去, 一路睡到目的地才被迷迷瞪瞪地叫起来。
袁一概不在, 觅食还没回来。
倪名决终于能去床上好好睡个觉,他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 出来却发现傅明灼还在客厅玩手机。
“傅明灼, 去睡觉啊。”倪名决蹙眉, 催促道,“你怎么还玩手机,有床睡了不知道抓紧时间?”
傅明灼头也不抬:“我在给你买床。”
倪名决微怔, 知道自己是错怪她了,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头:“不用买了, 一概马上开学了,不会常住。”
“那也还有好几天呢,而且说不定以后放假了一概还是会来这里住。”傅明灼坚持要给他买张床, 不忍心他再睡沙发。
“那晚上回来了买, 你先好好睡一觉。”下午还有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中午睡觉的时间满打满算已经不足一小时。
“我很快就好了。”傅明灼眼睛不离屏幕, 手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打。
倪名决俯身看去。
傅明灼正在跟店家商量今晚之前就把床和床垫送到。
对方推脱说时间太赶,最快也得明天。
傅明灼不依:今晚送到, 今晚就要睡,你要多少钱才给我今晚送到,我给你加
店家:亲, 实在抱歉,今晚没法办送到哦,可以给您安排加急明天送到。
傅明灼:可是我今晚就要睡的
店家:亲,如果您实在着急的话,建议您去实体店买呢,那样会比较快。
傅明灼:可是我没有时间去实体店
店家:亲,那实在抱歉,请还您耐心等两天呢
……
傅明灼沟通无果,忧心忡忡地看着倪名决:“我问了好几家店,都说今晚送不到,他们真奇怪,发货地明明就是帝城,为什么送不到,把床装上车,然后送过来不就行了嘛!”
倪名决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傅明灼这个人,她是个麻烦制造机,总是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始终需要别人去迁就和忍让,但是她的喜欢也像小孩子一样纯粹,但凡她喜欢一个人,她就会拼命用她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
中午睡过一觉,傅明灼的精神恢复不少。
但是下午军训一集合,上来还是先站上近半个小时的军姿。
下午的太阳比上午更猛烈,而且没有了倪名决分散她的注意力,更是难熬。傅明灼手麻脚痛,口干舌燥,皮肤在汗液浸泡和阳光照射下隐隐作疼,心里叫苦不迭,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体力不支晕过去,但事实上下一秒她还是顽强又痛苦地坚持着。
她只能在心里默念着:
“哥哥救我。”
“倪名决你在干什么?”
“呜呜呜我好累。”
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就是了。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傅明灼都觉得自己起码站了一个小时了,教官四处转来转去,还要说风凉话:“这就坚持不住了?才站了15分钟,还早着呢。”
傅明灼的心当场就死过去了。
一共站了近30分钟的军姿,当宣布结束的哨声终于从主席台上吹响,傅明灼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悦耳动听的声音之一,仅次于爸爸的“灼灼”和倪名决的“喜欢”。
教官又带领他们做了几个最基本的动作练习,毕竟是一队娇滴滴的姑娘家,教官还是大发善心让解散休息了。
操场上的女生方队都休息了,男生方队都没有休息,至于没分男女的几个队就看教官心情了。
傅明灼坐在树荫下远远看着几个男生方队训练。
每个男生方队看起来都很辛苦的样子,有两个方队在练敬礼,手举在半空中举了好几分钟了,倪名决那队更惨,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继续站军姿。
倪名决好可怜啊,白天训练这么辛苦,晚上还得睡沙发。
傅明灼的思维开始发散。
所以倪名决为什么不肯跟她一起睡床呢。
他就这么忍不住吗?而且他白天那么累了,难道还有多余的精力吗?
倪名决中午带她一起在食堂吃饭了,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倪名决在谈恋爱了,没有人再敢当着她的面谈倪名决。
傅明灼很快发现问题了,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她孤身一人,没有朋友。
当务之急是交几个朋友。
她在树荫下晃了一圈,随便挑了一队加了进去。
好死不死的,里面好几个人上午才当着她的面涛完倪名决。
女生们原本在兴致勃勃地聊防晒秘籍,其中两个随身带了防晒霜,大家正在补涂防晒霜,傅明灼一加入,一小伙人立刻闭嘴了。
傅明灼打定主意要和大家成为朋友,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气氛的微妙,在两个女生手上拿着的防晒霜之间看了一眼,一个碧柔一个安耐晒,她马上做出判断,十分自来熟地把手朝安耐晒伸了出去:“也借我涂一点。”
当事女生正是上午讨论倪名决讨论得最起劲的那个,众人的表情十分精彩,都以为傅明灼是故意寻衅滋事。
那女生脸色很黑,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她,只得敷衍地在她手心挤上一点点防晒霜。
傅明灼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多,多,再多。”
女生:“……”
“多,再多。”傅明灼并不餍足。
安耐晒小金瓶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好歹也两三百块一小瓶,女生黑着脸把防晒霜盖上收了起来:“我自己也不多了,怕不够用了。”
阳光下,防晒霜内部的剩余量很清晰,傅明灼有点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明明还有一整瓶呢。
正好倪名决那边解散了,她胡乱把手心少得可怜的防晒霜往脸上一糊,说了声“谢谢”就冲倪名决的方向直奔而去。
背后窃窃私语。
“她有毛病吧?”
“她是上来挑衅的吗?真的有点搞笑,认都不认识就上来讨防晒霜。”
“你们绝不觉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的?说话还有行为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说话者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她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啊,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怎么可能?有问题能考上q大吗?”马上有人反驳了,“她肯定故意恶心人呢。”
“我也觉得她是变着法子报复,可能听着我们当她面讨论她男朋友不高兴吧。”
“她段位应该蛮高的,我们前脚说完倪名决朋友圈没有女人,后脚她就让人家秀恩爱了。”
……
傅明灼穿过滚烫的塑胶跑道,与倪名决在在半道上碰面。
“你们怎么又站了那么久的军姿?”傅明灼关心道。
“站的时候有几个傻叉老师说话,教官罚全队。”倪名决扭开迷彩水壶灌了几口水,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没有因为站那么久的军姿烦躁。
“我好讨厌站军姿。”傅明灼小声抱怨,“我腿都麻了,站半个小时就像站了两个小时一样久。”
汗流过的皮肤又痛又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抓,下手很重,脖子上立刻出现几道红痕。
倪名决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挠:“你想点高兴的事情,或者站前弄道难解的数学题站的时候想想,时间就会快很多。”
“我想了啊,可是还是很慢,慢得我好想假装晕倒。”傅明灼奄巴巴地,“只有今天早上过得比较快,因为你每过一会就会跑过一趟。”
一直到晚上五点多,下午的训练才算结束。
晚饭过后,大部队在操场上集合,晚间的训练相对来说要轻松许多,先是站了约莫二十分钟的军姿,虽然腿麻是免不了的,但至少不用晒大太阳了,然后又进行了一些基础的动作练习以后,就进入了休闲娱乐环节,自发表演,几个方队之间隔空喊话对歌……
好不热闹。
傅明灼还惦记着交朋友的事情,又坐到那几个女生中间去了。
这回,她一过去大家就闭嘴的阵仗越发明显了。
傅明灼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还封着包装袋的小金瓶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递给白天借她蹭防晒霜——虽然也没蹭多少就是了——的女生:“给。”
对方愣了一下,惊疑道:“这是?”
她当然认识这是小金瓶,只是她想不明白傅明灼的用意。
“你不是说你防晒霜不够用了吗?”见女生不接,傅明灼把防晒霜一把塞到人家手里,“我送你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