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桑桑从那日的震惊里刚刚走出来,还没来得及与那宫廷里的人联系一二,她的父亲主动找到了她,一上来没有半句的安抚,直接是一个耳光。
她的侧脸肿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脸面,冷笑自己本就不应该对这漠不关心,抛弃她们母女的人心存什么幻想。
她没有继续隐忍不发,“父亲,你何来的时间找女儿的差错,父亲有幸当上了国丈,马上要被派到边陲之地去,难道不应该多做些准备吗?”
她知道该如何说话,才能戳中人心。
“你闭嘴,如果没有你的从中挑拨,为父用得着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父亲怪我?”华桑桑轻笑,“怎么不怪你即将成为太子妃却没有为你说情半句的女儿呢?”
“你还好意思提及,既然柔柔将成为太子妃,那么我华定本应该在什么位置,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为父再落魄,也是太子妃的父亲,用不着你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华桑桑心上一计,看着即将离开的父亲,在他背后吹耳旁风道,“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在离京前去拜谒一下我们的太子妃,说不定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贱妾之女,野心不小,手段层出不穷,老夫也上了你的当!你以为你想进宫顺便再安排些什么的心思,老夫不明白吗?”华定暴怒,就算要给太子殿下再安排些什么女人,也绝不可以是眼前这一位。
华桑桑流落在外多年,行事没有半点规矩,自以为能上台出尽风头,可仔细一想,她那般媚态,却不知在男人眼里只是个不起眼的玩物。
“父亲,女儿也是在为你着想。但你辱骂我母亲的事恐怕说不过去,你贬低那个原本寻常人家安守本分的女人,是因为你被家里赶出来,不得不流落街头,她身份虽低,但行苟且之事的始作俑者可不是她。”
“老夫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还嫌上次的事闹得不够大吗?”华定依旧擅长避重就轻,对她母亲的事完全不在意。
他回溯起过往,“老宅的事,也是如此,你从中作梗,毁坏我与柔柔的父女关系到底是为何?难道柔柔身居高位,不是对你也会有所提携,有所关照吗?”
“她才不会呢,她何时有照顾过我?她从未有一刻真心看得起我,又或者说,从她性格开始变化的那一日起,我就应该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针对我!”
华定一语中的,“你以为华柔柔真看得上你?你不多反思自己的言行,还有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可反复思考,这府上的光景还是要有人维持着,“父亲去交趾,最多半年,这半年里,你好自为之,家留在这里,你闹事,谁也保不住你!”
“父亲说笑了,就是父亲在京,也未必保得了我。”
“你!”
他原本对这孩子有的一点歉意荡然无存。所谓人性,不就是所有人攀炎附势吗?如今他被贬,外面养的女儿也敢这样随意地对待他。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华定被华桑桑提醒倒是明白了一点,他去找华柔柔也未必不可,不带上让柔柔不舒服的女儿便是。
华定刚到宫门,未入,便有人阻拦了他,说是太子妃在午睡,请他回去早做准备。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通,自己女儿为何如此绝情?
*
摔倒后的次日正午,华柔柔偷偷从床榻上下来,她父亲出现在宫门处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了时,听说华定已经走了。
有些人处理得及时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今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暗自想到成煜时,成煜就出现在她眼前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理清他们之间的思绪,想来昨日初醒也是情绪起伏也太大了。
后知后觉那个拥抱像是劫后余生的拼命那般。
没关系,他们还有剩下漫长的人生。
那里的结,一个一个慢慢解吧。
“太子殿下,不午睡么,怎么会来?”她知道,他向来有午休的习惯,昨日是事发突然,今日这是……
“孤就是担心你要下床。”果然还是发生了,他深知无论境遇如何变,华柔柔也永远是华柔柔,永远有自己生活的乐趣。
以前她常常抱西瓜,赏月亮。他也有过瞧瞧立于她的身后,看着她似乎满不在乎一切地笑着。
他一直以为离她的生活很远,猝不及防地就这么靠近了。
她莞尔一笑,“可是人总要透透气啊。”
“你安分到婚礼前,很难吗?”他眉心一沉。
她自知理亏,提及到他们的婚事,“臣女忽然觉得有些吃亏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全都跳过不说,日子也是太子随意选的,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他则是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大师说,这日子合适,孤便同意了,你要是在意前面的那些流程,大不了孤陪你走一遍。”
“不过是玩笑话,以后慢慢补吧,什么首饰珠宝盒子得堆得高些,臣女也是好面子的人呐。”华柔柔靠近他,两分试探,三分玩笑。
“那孤现在去仓库清点,你安心躺到床上去。”说完,他派皎洁跟上来,扶自己床上去,而他作势要走,像是真的很认真地对待着她的要求。
“先别走。”
华柔柔小声唤住他。
成煜回眸,注视着她,眸中曾经寒冽清光,这时已然柔和了些许。
“昨日那帘子前的水晶挂饰还没有安好,要不,太子亲自帮个忙?”华柔柔忽而有了个小心愿。
成煜都快恨死那一块帘子了,害得他未婚妻又摔了这么一跤,留在大殿里都觉得不大吉利。
可是她喜欢,他能有什么办法,沉思许久,他点了点头。
成煜自以为身形颀长,也不必搬那梯子来,自顾着拿了张小凳,站上去便伸出了手,她在一旁把那一串淡粉色的水晶递给他。这样一来,他忽然有一种异常的真实感,两人如老夫老妻那般相处着。
他摊手,她递上,重复着。
可到了这帘幕的中心,也就是一圆弧处最中间的位置,他竟然有些够不着了。
到底还不要梯子?
一个男人做这些小事,还要用什么梯子?成煜以为他可以。
华柔柔也异常信任地把那一串水晶交由他。
原本只需稍稍点起脚趾间的太子却觉得无论如何就是靠近不了那中心点,还是完整点起脚尖,奋力一搏——
还是不要献丑了。
成煜下了小凳,把那一串水晶还到华柔柔手中,“这一串有些瑕疵,不好看,便不要挂了。”
“皎白,你去把去年琉璃进贡的那串同色的拿来,找人替太子妃挂上。”
皎白领命去取。
华柔柔只觉得他太讲究了,这样做显然也太过麻烦,“要不太子,就这样随意些挂着?”
此时,成煜却说有事,着急走了。
这……其实有一点点不圆满啊,前世他没能挂完的珠帘,今生怎么也不想挂了。
她有些埋怨,但还是没有宣之于口,默默地目送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成煜:身高不够,xx来凑~
溜了溜了~
第40章
日子靠近八月底了。
婚事将近。
太子也早已找人把那帘幕前的水晶挂好,而华柔柔也已经在床上安分守己躺了数日。
这日,伤差不多都养好了。
华柔柔对着那面铜镜发了会儿呆,她望向镜中人,近些日子来反倒是养胖了不少。毕竟这一间是观礼人数众多,珠圆玉润可不大好。
她陪着阿瑶修理院里的花草,阿逸则是回华府上去取些东西。虽说不相往来的话也是说了,那天走时亦十分潇洒,但有些东西不随在身边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阿逸迟迟未归,许久未见的慕小小却来了。
“臣女十分荣幸被派来同太子妃解闷啊……”
难得见她一副客套模样,华柔柔也是很不习惯,“这官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婚事未行,我们还是一切照旧吧。”
“这样最好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这些繁琐的礼节了。”慕晓晓走进华柔柔身侧,华柔柔小心翼翼地收起摆弄花草的剪刀,有意地让剪刀锐利的那头避开她。
“你那日中秋在哪里?我可是找了一整圈都没有看见你。”华柔柔为了避免心虚,自己主动去问有关对方的事,而非等待自己被盘问。
“我……我能有什么事啊?”
慕小小的思绪一下子被勾到中秋的夜晚,她心中起伏很大,可又觉得如何开口都不合适。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对于任何人来说,难以启齿。
兄妹的事情,原本就是禁忌。
她闭上了眼。
可那一幕幕仍然在她的眼前。
酒过三巡。华桑桑上台了,她知道柔柔的心里总不会太舒服。不至于是被艳压或怎样,而是以华桑桑的身份,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宫廷之中。
她看着柔柔的退场,眼底捕捉到了那踪影,等要上前跟上去。慕小小手腕似是被有力地抓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不知所错。
她回头,这是他的兄长,大概是个不算过分的玩笑吧,她笑着说要走,可慕瑾洲像是不完全不理会那般,又将他禁锢在他的掌心之中。
“哥哥,你这是为何?我着急是要去见人,见的也不是外人,而是柔柔。你不必担心。”
他哥哥滴酒不沾,目光却却随着夜色逐渐暗沉下去。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那眼底幽深似海,波澜不断。
其实那天马场的事情过去以后,慕小小总觉得她欠华柔柔一个交代,她很着急,也很想要去辩解。不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如果是她哥哥的话,那她也就一并承担了吧。
可是他的哥哥制止了他。
“慕小小,你以为兄长的眼睛是瞎了吗?”慕瑾洲面容失色,“刚刚吕家的二公子过来敬酒,你为何要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他知不知道这里是宫廷?
他的哥哥素日里向来谨慎,可今日不知如何就这样疯魔起来?
不是因为父兄都在向来拘于礼节,她出门在外,陪着应酬,也算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再说成氏王朝建立以来,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喝一杯酒算什么。
这一杯酒喝得又不是儿女情长。
“哥哥,有什么事等中秋以后再说。”她渐渐看着华柔柔离开在视线,不愿做多等待。
慕瑾洲厉声道,“所以,我就应该纵容着你继续去找其他的男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哥哥,你突然误解我是什么意思?”慕小小只觉得今日的兄长格外不讲人情。
“我的世界里没有利用,也没有任何想要攀炎附势的心理。所以哥哥大可不必着急。吕家再得势,我不至于要讨好他们,我没有任何结亲的念头,我还小……”
她到底是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提醒了这一位利用人的“哥哥”。
他愤怒,也只是冷冷的笑着。
他们兄妹之间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氛围刹那间冷寂了下来。
慕小小她没有去找华柔柔,也没有走出她哥哥身边半步,可回来的一路上慕瑾洲没有理睬她半句。
*
她回到府上,失落地掩上了门。她还是不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事发生了。
她的哥哥会破门而入,或者说从这一刻起她也应该明白,他不会再甘心当一个自己温润善良的兄长——
他把她猛然推到了墙上。
一切,如同翻云覆雨般猝不及防。
他低头,压制她的肩膀,低下额头盲目地去吻,唇间还沾染着她递给他的中秋桂花糕淡淡的香气,可……他的动作粗鲁得惊人,几乎是不留半点喘气的机会给她。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已然咬了她的下唇,打开她的唇齿,探知起她舌尖的位置。
纠缠,反复。
直到她虚弱无力地沿着墙头慢慢滑下,他才松开了她。
烛火摇曳,没有人知道这个屋子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
只听见他重复着,“对不起。”
眼底恍惚,于炙热中难求平静,有一阵得到的欢喜。他像是自嘲,又像是对自己无法停下。
她憎恶他如此的行径,没留情面道,“你出去!”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她没法继续称呼他为兄长,更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询问这该如何处理。
她不敢告诉她父亲,她不希望父亲恨上了这个为家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兄长,也不希望他走出家门以后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做人。
她只能隐忍不发。
“慕小小,有心事便直说,你我之间……”华柔柔的声音唤她回神,一切过去了,遥远得像一个故事。
“我不能说。”
慕小小斩钉截铁道,慕瑾洲不是她亲兄长的事,就算被知晓,那也并不代表,他们可以那样做。
华柔柔也没有为难她,只是看到远处匆忙回来的阿逸,神色不同以往,便知道或许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发生了。
也是,有些人的确按捺不住了。
“你要不先去找你在内阁的哥哥?”她问慕小小道。
作者有话要说:病娇哥哥终于真的爆发了~
有读者问他们两个的篇幅,我的答案是大概十分之一的样子吧~接下来你们喜欢的话,留个言我再更一章~
我今天是听了首比较低落的歌,忽而内心很想写虐文……哈哈哈哈。然后这文就难动笔。
陪朋友吃了夜宵以后,感觉好很多,有些虐心片段没有消散,等以后其他文再写,晚安啦~
第41章
慕小小不说话,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