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皇上您自己的喜好就是,”耿瑶玩弄着指间泛起的小刺,狠狠拔下以后心头连带着疼痛起来,可依旧毫无表情道,“天下之事,全凭皇帝做主。”
成澄猛然推开桌面所有的摆设,青铜酒樽,玲珑白玉壶,轰然倒地,发出清脆的或是陈顿的声音。
她苦笑。
世间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
耿瑶自顾着褪下衣衫,低下头,泪光模糊处看见自己裸.露的脚踝。
皇帝回头了,眼里只有她,不,应该是只有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回顾帝后感情,剑指49章,他们一直是偏虐的那种〒_〒
这个裘实很快也会下线的,I promise.
第63章 山洪(下)
事后。
耿瑶心绪起伏不定地翻了身,她不想正脸去面对谁,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虚弱无力的模样,试图以乞求男人的垂怜。
屋外,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淅淅沥沥那般,直到成澄起身,萧索的秋雨不停歇起来。
成澄迟疑了片刻,推了推身旁的女人,“朕以后不想再胡闹了,你也待朕再好一些吧。”
立于雨下的屋檐,裘实已然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帝后的关系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说他们关系不好,偏偏人至中年兴致不减,说他们关系好,又让人觉得只像是在各大场合时逢场作戏,两人独自相处时十分冷淡。
裘实并不知道她会成为帝后谈话的中心。
成澄几近小心翼翼地讨好,“耿瑶,你之前不大喜欢的宫女秋实,把她送回原来的地方去吧。”
“她做事并无差错。”皇后已然开始整理衣衫,她尽力撑起身来,“就算没有秋实,也会有春实,冬实,夏实……皇上的心思,臣妾自然是能够理解的。”
“你所谓的理解就是像这样一次又一次……”
“那陛下以为臣妾还能做什么?”她浅笑,眉眼勾勒的线条流畅依旧,可是眼底却泛着冷漠。
“把秋实送走吧。朕暂时不想看到你我之间出现个这么个不舒服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同样愿意为她做一切他所能做的。
纵使他知道自己已然错过了太多,也犯下了太多的罪过。
“其实,有的时候臣妾很羡慕太子妃,她与煜儿之间似乎从来未有过猜忌,怀疑或者说任何不应该存在的思虑,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覆水难收。”
成澄犹豫了许久,像是在铺垫什么那般,“朕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皇后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朕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他近来身子状态不算康健,不过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现在只要她肯……下了这一个台阶。
雨滴依旧在坠落,他不会再写任何多情的恣意的文章,更无法勾勒出她最初从雨中走向她的时刻,好比不像是人间的风景。
“皇上正直正年,何必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开这种玩笑臣妾很不适应。”
“朕也的确只是在开个玩笑,不然朕如何对皇后再行……”
耿瑶披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要亲自去太医院,她要问个清楚。
裘实见状,以为皇后又和皇帝不欢而散,她进里面去为皇帝穿衣,谁知帝王薄怒道,“滚出去,以后别在朕的面前转悠。”
裘实狼狈出门。
不甘心,从这一刻起,到达了极致。她或许是可以离开这一座宫殿的,前提是这个后宫以后谁也别想安宁。
混乱之中,人们应该都会知道,宫里的她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
皇后去过太医院,如释重负,皇帝……不过是得了些小毛病,接二连三再一起所以出现了咳血的症状。
耿瑶隐隐担忧,又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就不那么早宽衣解带,他现在身体如此单薄,她却……
不提往事了。
耿瑶拿了把油纸伞直穿宫殿,到达皇帝面前时冷不防多言一句,“可真是娇贵的身子。”
皇帝一时半刻也没能离开,“皇后刚刚在嘀咕什么?”
“陛下,不必过分悲观,身体现今状况尚可,以后陛下再胡说八道,这样的消息流露出去,群臣沸腾,可别找本宫来处理。”
他好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她任性张扬的面容了。
“朕还政务要处理,先走了。”成澄临走前还拍了拍耿瑶的肩,略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欢喜。
成澄出门撑的便是自己妻子刚刚拿回的那把伞,伞柄余热仍在,他漫步走近了雨中。
*
皇帝走过不出片刻,裘实跪拜在未央宫前的石板上。
雨打湿了她所有的衣衫。
往来的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用得着在后宫最受宠的大宫女如此姿态。
裘实自以为,华柔柔的骗局是一件很容易戳穿的事。在查阅过丙辰殿太子妃的用度以后,她更是无比确信。“麝香”一物,不像是怀了孕的人应该支配的东西。
太子最初从未央宫走出来,与华柔柔拉扯的一幕幕仍在眼前。
他们的谎言,不应该让华柔柔青云直上,自己之所以坐视不理,不过是希望华桑桑把能做的一切都做好罢了。
可皇后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
裘实跪得有些疲倦,忽而站起一个踉跄,她感念到自己的确是太过莽撞,不能如那年轻人一样,便自己又如往常一样,做事去了。
这是老天在帮她。
次日一早。
雨停了。
裘实完全不提之前之事,反而热忱道,“皇后娘娘,是否应该为太子妃娘娘请个脉了?”
皇后看似全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答应了。
其实,此时漫不经心的耿瑶也下定了决心要让秋实去其他地方,只是还未说出口,不知道如何让她走得更体面些。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真的很短小……身体一丢丢不舒服,明日多更一些啊~
第64章 破竹(上)
丙元殿。
五更天,华柔柔惺忪地揉了揉眼,也算是目送太子开始他的远行。
“这里有臣妾在,太子放心吧。”
告别的话,浅显而单一,没有什么刻意深情的地方。
而他走前,也只是熟稔地吻了吻她的眉骨,手指在她的脸颊停留了不到片刻。
辗转反复,华柔柔还是彻底醒了。她起身,和阿瑶一起在院子里修剪多余的树枝。
这一天清早,天方亮,是个阴雨随时可能交织的早晨。
阿逸自以为力气大些,把几个名贵的花草搬进屋里去。
这时,华柔柔在院子里就看见了迫不及待的裘实,此时的裘实和颜悦色,甚至有些谄媚般的讨好,仿佛从自己身上能够取下些保全她自身的办法。
阿瑶手中的一盆水,不知轻重地朝外洒去,贱了裘实一身,她终于按捺住那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舒服起来。
“阿瑶,下去。”
“老奴见过太子妃,还是不由得多夸娘娘两句……娘娘对身边人可是宽容啊。”裘实嘲讽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
她暗想,这太子妃身边的宫女未必太过猖狂些,连礼教都不放在眼里,她在后宫宫女名录上排在什么位置,难道是什么人都可以上来就不放尊重的吗?
这当然是华柔柔的纵容下故意的行径,不过说不定很快,华柔柔就要滚开这个地方了。
华柔柔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裘实的种种不满,喃喃道,“本宫比不上皇后宽容,要是有身段柔软的人在太子身边曲意奉承,本宫怎么可能放过她?”
像是被戳痛了什么,裘实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
很快,贺太医的到访让她逐渐平静起来,“娘娘,老奴是过来为你请一个脉的。”
华柔柔放下手中插花时修剪的小刀,扔在桌面上,有恃无恐地笑了笑,“本宫不想搭脉,可不可以不搭?”
“太子妃娘娘何必拒绝?你的私事告诉皇后以后我们身边人总是有所耳闻的。”
裘实挽发,轻快地笑出声来,“娘娘偷懒,可是总不能让小皇孙得不到应有的照料吧。”
华柔柔则是面露片刻的焦虑,短暂的惊慌之后,她像是坚定道,“那就让许太医会诊就是……还有你,裘姑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做人总是不能忘本的,太子妃娘娘忘了如何入主东宫的事了,老奴安守本分,为您好生记着。”裘实一瞬间仿佛觉得刚刚受到的所有侮辱,转而还给了这一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太子妃。
裘实摇了摇头,像是看穿什么那般,无不讽刺道,“换一位太医,恐怕是不妥吧。”
其实,华柔柔如果不算太蠢,早就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待这位太子妃下台以后,她要为太子寻找良配,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日匆匆一瞥,见太子送华桑桑之情形,颇有依依不舍之感,或许华桑桑有朝一日还能有所用途。
“我若是不依你敢奈我何!”
裘实被小姑娘的激动所惊醒,很显然,太子妃的梦还没有醒。
不过,越是激动越能证明一个事实,华柔柔的怀孕是假的,就算华柔柔之后厚着脸皮留在宫里,也入不了任何一位主子的脸。
“贺太医,是时候给太子妃请脉了。”
“本宫不想请脉,还请秋实姑姑早些离开。”
这一天的清晨,晨光微熹,华柔柔肩上好像虚度着阴冷的光。
她踉跄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有些人非要执迷不悟的话,那她就代表她的婆婆,她的丈夫,一一处理干净了。
裘实执着道,“太子妃娘娘可是身体有什么异样,恰巧趁这个时机调养好了。”
阿瑶又从外里匆匆跑进院子里,“娘娘,你假孕的事好像慢慢已经传开了,都说您是这样……才入主的太子府。”
言语间是心酸不已的无奈,抬眸片刻的一个暗示表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了。
上次处理华桑桑的事儿,阿逸独自来帮忙,阿瑶蒙蔽其中,心中不甘,她自以为演技天赋远在阿逸之上,华柔柔姑且信了她一回。
“都让他们给我闭嘴。”
“太子妃娘娘诊脉便是,何必去理睬那些风言风语呢。”
华柔柔整个人有气无力起来,“恐怕这不是什么风言风语,是某人一晚上没睡的结果吧。这么个一清早,您来找本宫,本宫自然明白你的意思。”
“太子妃娘娘这是……演的哪一出苦情戏?”
裘实还没有说完话,丙辰殿就又有人到访了——
“皇上,皇后到。”
裘实仍然有着“上天眷顾”的感受,恰逢太子外出,而皇帝和皇后不是说没有偏袒,而是比起偏袒,他们更是较真的一类人。
这个“欺骗”一旦存在,华柔柔这生还能有什么水花?
“皇后娘娘,奴婢刚刚请了太医过来,要为太子妃娘娘请个脉。”
“你那仗势哪里像是为本宫请脉,”华柔柔委婉苦楚地转过身来,“秋姑姑分明是要为难臣妾。皇后娘娘,幸好您来了,不然这事情,臣妾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华柔柔也一改其往日面容,娇弱无助起来,耿瑶是明白几分虚实的,拉着自家儿媳的手,“你别怕。”
而裘实也不再犹豫,袒露心迹道,“陛下,太子妃之所以在初秋就嫁予太子,全然是因为其以为自己怀了身孕,并以此来要挟太子罢了。请皇上明鉴,太子妃本人根本就没有身孕?”
成澄并不想管下一代的事情,皇后与他的关系稍稍缓和一些,他以为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而引起不满。
可以另一方面,他又有些隐隐约约心疼自家被欺骗的儿子,他果然问道,“皇后,定下华柔柔做太子妃的事如此匆忙,是否确有此事?”
华柔柔面容恢复如初,淡然替皇后回答道,“陛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太子向来恪守礼节,不可能与臣妾在婚娶之前如此。不过,臣妾也有一事没有来得及禀报,恰巧秋姑姑说了这些虚假的事,而臣妾恰巧现如今有孕,随时可以验证,还请贺太医上前搭个脉。”
她朝皇后笑了笑,想着无论如何都会皇后顾着自家儿子儿媳的体面,而皇后也似是心领神会那般点了点头,应允了。
华柔柔委屈不减,“姑姑以为本宫凭孩子上位的话太过可笑了,而且,还加上假孕就更像是在杜撰了。想不到,姑姑也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等殿下回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姑姑。”
她勾了勾唇,心下了然,她不介意按着那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多锤几刀。
而阿瑶则是回到西殿里,吃掉了治疗咽喉肿痛的最后一颗麝香丸,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攥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破竹系列只有两章,尽快让小包子上线啊~
第65章 破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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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没有继续坐视不理,他拉着皇后一起坐在院子里,用惯常毫无起伏的语气道,“不需要等太子回来,如果这件事裘实那女人有说错一个字,朕先要了她的命。”
原来,皇帝也一直知道对方是裘实,而不是秋实,华柔柔没有太过纳闷,帝王生性多疑,每个人的底细都不可能说不清楚。
皇后的面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似乎在下定决心那般要做什么。
贺太医呆滞不过片刻,也算是分清了主客场的情形。九五至尊面前,他不会为了一时的利益而说谎,更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拉拢而犯错。
华柔柔大大方方地扯出衣袖,便于搭脉。
此时,裘实无论如何露出多么讽刺的脸,华柔柔都视而不见。
贺太医谨小慎微地上前为她搭脉,而后很快地回禀道,“皇上,皇后,请明鉴,太子妃娘娘的确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