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赵鸾沅却觉恍如隔日,她想了片刻,把该说的都说了,没半点隐藏,事实上也没必要再藏。
赵绮南安静坐在一旁,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在外面历练,虽听人说过大体的事,但不清楚那时具体的。
他的手指摩挲茶杯,眼睛盯着赵鸾沅,听她描述当时的场景。
她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平和很多,大抵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外养伤,很少接触烦心事。
医女中途来送了次药,之后便慢慢到了深夜,雨依旧没停,大阁主一行人留在此处歇息。
“我想和姑姑说说话,”赵绮南道,“最近有些迷茫。”
大阁主惊讶了下,又觉他很久没见赵鸾沅,想和她待会正常,便说:“鸾沅身子不佳,你别说太长时间。”
赵鸾沅却摇头道:“我累了,你若是想问些事,问大阁主便行。”
作者有话要说:在赵鸾沅心中,那种x行为特别严重,因为真亲侄子,比和许致淳在一起都严重
心有芥蒂,再加点催化剂,她以后就再也不会见赵绮南
第32章
赵鸾沅对上次的事无法释怀, 见到赵绮南这张和兄长相似的脸, 只觉浑身不舒服。
大阁主看出她态度的冷硬,稍稍讶然,他让赵绮南下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和赵鸾沅聊事。
“你与绮南间发生了什么?”大阁主问,“你从前待他不是这样的。”
赵鸾沅顿了会儿,只道:“他以前还小,现在长大了, 若还依赖我, 对他不好。”
赵家为顶级大世家,赵绮南在她屋子待了一晚的事,赵鸾沅不可能同任何人说。
“绮南最近好像变了些,”大阁主想了想, “从蘅岚山回来后就少了许多话,手段也变狠了, 我起初还以为他沾了邪祟, 私下试探过, 没什么问题。后来又不经意问他些以前寻常事, 他也能一一回答上, 我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赵家的侍卫不会出问题,更别说暗探还紧随在赵绮南身边,他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
赵鸾沅皱了皱眉,问道:“这事为何不同我说?”
她虽不管府内大事, 但这种事情有关赵绮南,就算她在外养病,也当得个消息。
“本就是我一人的怀疑,好在没什么大事。”大阁主叹气,“先前总想这孩子长大,如今狠成这样,我心中又有些惋惜,和你当初一样。”
赵鸾沅沉默了一会儿,“绮南该成婚了,当年因为中立之地的事耽误,现在也该找女子伴在身边,尽早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她以前提过这种事,本打算让他娶个能持家的妻子,结果许致淳一事突发,她的计划全被打乱。
大阁主道:“他似乎喜欢温婉些的女性,小时候在我身边时,还说过想娶姑姑。”
赵鸾沅待赵绮南严格,却也宠他夸他,那不过是童稚之言,谁也不可能放心上。
大阁主当笑话说,赵鸾沅却抿了嘴,道:“我记得温家有个文静的女孩,比他小四五岁,我以前见她时提过一嘴适合婚嫁,她父母便起了心思,至今未给她安排亲事。她嫁进来,母家影响不到绮南,我觉不错。”
温家是依赖于赵家的小世家,族中供给药草,和赵家联系算紧密。赵鸾沅以前路过温家,见过温家女儿。
现在的赵家不需要联姻巩固,大阁主心觉赵鸾沅说得不错,道:“可以让绮南考虑考虑。”
赵鸾沅不再多说,若说得多了,大阁主怕是又会问她。
……
大雨依旧还在下,地上积了水,赵鸾沅回去的时候,看见自己屋里的灯亮着,医女在外面,脸上有些纠结之色。
她见赵鸾沅回来,忙迎上前道:“小少爷一句话也不说,没人敢拦他。”
雨滴落在树叶上,滴滴答答,赵鸾沅抬头望自己屋子。
以前许致淳过来,底下侍女多有不满,人是赵绮南,她们却只是为难。
赵之一字,连着全部赵家人。
赵鸾沅垂眸道:“帮他收拾出间屋子。”
赵绮南这时候想要见她,谈的应该还是上次的事,她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他们犯下的错,是了天打雷劈的大错。
赵鸾沅没让其他侍女跟着,一个人回了屋。
赵绮南坐在红木圆桌旁,看着赵鸾沅走近,又停在月洞门前,帷幔轻轻挂起,榆木灯有些淡。
“姑姑,我想了个法子。”他站起来,开口说,“木已成舟,就算想变也变不了,倒不如顺水推舟,我一个人难管理赵家,姑姑若能换个身份回来,实属最佳,我尚未成婚……”
“赵绮南,”赵鸾沅淡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心有姑姑,”赵绮南上前,“从小到现在,一直未变过。”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但赵鸾沅未放心上,只是后退几步,手背在身后,淡声开口问:“你姓什么?”
“姑姑,我……”
“你姓什么。”
她不是在问他。
赵绮南垂下头:“赵。”
赵鸾沅开口:“你以为我说过话,都是在同你看玩笑?日后再让我听见这句话,那你便学学如何静心。”
赵绮南好像被她的话伤到了,丧气低头,直直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动静。
赵鸾沅心肠是硬的,素来喜欢快刀斩乱麻,“过几天我会离开这里,你也不必过来寻我,大阁主会为你定门亲事,不可拒绝。”
赵绮南抿唇,慢慢抬头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姑姑不必迁就我搬走。”
“致淳在我膝下长大都不会有这种想法,”赵鸾沅说,“他没活过二十,你现在比他还大,难不成你还比不过他?”
赵绮南微微一愣,好像没料到她会直接说出许致淳的名字……竟然还没有怪罪的意思。
“……绮南知错。”
赵鸾沅最后说了一句话:“以后不用来见我,我并非同你说玩笑话。”
她这些日子平静惯了,并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些事上。
“……这门亲事我会应下,希望当日能见姑姑一面。”赵绮南低头,“明天我会去蘅岚山一趟,为姑姑找味药,玉灵芝是暖身的,想必附近还有。”
赵鸾沅连话都没说,看着他离开,她清楚事情利害,当断则断,这婚事自不可能出席。
赵绮南说出的话,实在大逆不道。
她本不打算再理他,但赵绮南在路过她的时候,赵鸾沅心下一顿,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他似乎笑了?赵鸾沅慢慢回过头。
……
赵绮南从赵鸾沅这里离开之后,与大阁主分行两路,直接去了蘅岚山。
蘅岚山的山主赵奕觉得自己清闲日子到了头,自查到陆家在这里做过腌臜事,蘅岚山的守卫便又加多了一倍,巡逻不能断,赵奕也不敢偷懒。
赵绮南前段日子来过一次,又让人加强在悬崖四周的巡逻,因为那里出过玉灵芝。修士太多,以至于仙兽都不往那边走动,没有生气一样。
这天他又来了,赵奕头疼来接待。赵绮南说不必大费周章,他要去找药。
他嘴上说着是要低调,结果把底下的人都分了出去,闹得山林中鸟禽飞起,赵奕看着就心疼。
赵绮南开始站稳根基,赵鸾沅隐世养伤的事便有不少人知道,但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被许致淳伤的。
赵绮南一人在山间独行,他不动声色绕过侍卫与暗探,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这地方可谓目前最安全的,有各种赵家的修士和护卫,他只要在这里面,便不用担心安全。
崖壁上突然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里面漆黑一片。
淡淡的脚步声响起,干燥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响声。
真正的赵绮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赵鸾沅很久以前便不见踪影的银铃放在他胸膛。这银铃是护身的好东西,便是大能来了,也破不开。
来人捡起这串银铃,擦了擦,挂回自己腰间。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了*
第33章
赵绮南在蘅岚山被人攻击, 倒在山间一处石缝中, 被发现的时候,额头还在流血。幸而伤得不重,很快便转醒。
但他伤到了脑子,醒来的时候把这几个月的事都忘记了,甚至连现在为什么在蘅岚山都不知道。
大阁主立即把消息压了下来,派人前去蘅岚山查看,赵绮南头上缠白布, 虽然已经担了好几年的家主担子, 但看着时不时过来问他感觉如何的人,还是有些茫然。
“我来帮姑姑找药?”赵绮南回想了下,“……真有玉灵芝吗?”
玉灵芝本质偏暖,一般长在悬崖峭壁处, 偏又不喜太过热意灼伤的地方,太阳过大便会死去, 必须得藏在峭壁的石头下, 恰能避过正午的热意, 能活就已经很不容易, 要想找到, 更加困难。
赵绮南得了蘅岚山有玉灵芝的消息,所以才把手上的事情推了赶过来,没想到一醒来后,就是一堆人围着他。
“有,您已经给赵家主送过去了。”蘅岚山主在一旁, 没敢大声说话,“一个月前就送过去了。”
但赵绮南一点都没想起来,他脸上依旧茫然。
赵奕小心翼翼问:“您当真不记得了?”
赵绮南是真的什么印象都没了,他头疼厉害,心觉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这些侍卫所说的事又确实像他做的。
赵奕见他这样,也不敢多说,让大夫上前给他诊脉。
赵绮南受伤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赵鸾沅这,她那时正坐在案桌前练字,她微微抬起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
“这地方住得久了,看东西都不新奇,”赵鸾沅放下笔,“我与大阁主说过要搬到别处隐居养伤。”
医女微愣,疑惑道:“可这地方温热,对您的身子是好的,您现在身子弱,若搬到其他地方,病情怕是会更加严重。”
赵鸾沅摇了摇头,只说:“到底是治不好的,干等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换个心仪的地方。”
医女本不想多说,但赵鸾沅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家主自己的身子,当是最明白的,前些日子您身子似乎因为喝过玉灵芝,看着好了些,但那点起不了多少作用,我方才诊脉的时候,发觉您体内灵力比以往都要阴寒,怕是要出事……”
“这些不早就料想过了吗?”赵鸾沅抬眸道,“迟早如此,又何必怕这一时?”
她和这病纠纠缠缠百年之久,想得开。
生死由天定,要是时时忧心谨慎,赵鸾沅也做不到家主之位,她向来不爱惜身子。
医女是没法劝服她的,心中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她不爱听的话。
和赵绮南的那晚太过荒唐,他现在记不记得那些事,赵鸾沅不想知道,但她自己却是记得清楚。
赵家的长老阁主都有能力,赵绮南得他们辅佐,不会吃亏。旁的世家内部闹得厉害,许家至今还在争家主之位,许哲之虽稳握有权,但底下的亲缘太多,结合在一起,也不容小觑。
他是老算计,和人交不了心,赵鸾沅以前和他交好过几天,得了一盆好养活的花,又私下传过信,以为两人至少算得上朋友。结果最后赵家落魄时,他好心来问了几句,转眼间就将这些事告诉了许家主。
自此以后,两人便断绝了来往。
许哲之现在就算想动手段,也得顾忌底下那堆虎视眈眈的。
目前而言,谁也不会动作太大,正适合让赵绮南放手做。
……
赵鸾沅那天晚上和大阁主说了自己想隐居于世的事,大阁主又是讶然,问她怎么了。
这地方已经少有人知,最多只是有个许昼过来和她聊过几句,后来也再没来过,搬到别处,没有意义。
赵鸾沅没多说别的,她只是在告诉他这些事。
底下的人动作快,赵绮南刚从蘅岚山养伤回赵府,她就离开了现住的地方。
她挑的地方是离赵陵桓落崖的不远,是一处临近湖岸的宅子,四面都是山,十分隐蔽,设有阵法,若无破阵之术,谁也进不去。
大阁主得知消息时,以为她是想念兄长,心中叹了口气,也没管她,只是加强了周边的守卫。
赵鸾沅搬得这样快,不全是为了赵绮南,她心中藏着事,不是大阁主想的那些。
她的预感很准,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验证,但这次到底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到。
她甚至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不久矣,都开始出现错觉。
赵陵桓和许致淳母亲动过手的事早已经查清,二阁主费了快两年时间才查清。如果不是许致淳身份暴露,二阁主也查不了这么快。
他母亲是魔族,实力可能还不低,当年在此地和谢横的人动手,将他的人全都杀死,因伤太甚而动用了魔力,恰好被经过的赵陵桓撞见,他拔剑相向。
结果一时不查,被她的控制心神之术所祸,差点自尽而亡,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最后被许致淳母亲逼落悬崖,随行的贴身侍卫也被毁尸灭迹。
中立之地一事后,赵鸾沅不再觉自己欠许致淳,只是许铎唯一的孩子是魔族,到底让她心中有愧。
倘若不是她的利用,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被人诟病。
湖边水色粼粼,赵鸾沅坐在罗汉床上,身子斜倚窗台,长发披在纤细的背上,她看着外边的山水,一语不发。
她以前忙碌得不行,整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这几年松懈下来,反倒不知要做什么,只觉事事无趣,连个志趣相投的好友都没有。
赵鸾沅轻轻撑着白皙的脸,心想要是当年中立之地的事没有发生,她或许还在四处奔波,致淳还等着她回家,她也不会和赵绮南发生那种事。
赵绮南有家里护着,不会出太大的事,他那门亲事也快定下来,日后就是有自己家的人。
那趟婚事赵绮南本来还有些抗拒,听说是赵鸾沅指的之后,又改口答应下来,他完全不记得在找玉灵芝时发现了什么,连来看过赵鸾沅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