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婶还在看热闹,不小心瞥见谨裕的身影,她追上前和谨裕描述周家发生的事,她说的话竟比看现场表演还让人激动。她张口就来骂人的话,模仿周婶的神情十分到位,进了家门她还意犹未尽,拉着在厨房做饭的钱母描述钱家发生的事。
张静棠神色不自然回到房间,钱谨裕猜测她不喜欢听污.秽的语言。
原主没有发现,钱谨裕发现钱二婶来县城享福的吧?嘴上说照顾张静棠,可她真的照顾张静棠了吗?父母在家里做饭,她去看热闹,回来竟不说搭把手做饭,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说一些不能入耳的话。
饭菜做好了,钱二婶端两盘菜到堂屋:“谨裕,静棠不能吃皮蛋,二婶特意给你拌皮蛋凉菜,炒一盘洋葱猪肚子,你尝尝好不好吃,如果好吃,明天三婶再给你做。”
钱母和钱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钱二婶朝谨裕努努嘴,钱母蠕动唇角含笑道:“你二婶对你好,以后逢年过节拎礼品回村看望你二叔二婶。”
钱谨裕没有回话,夹一牙皮蛋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妈,皮蛋坏了吗?吃起来一嘴石灰味,倒像是供销社里卖的皮蛋。不行,煤矿厂厂长被人糊弄了,一等品皮蛋变成普通皮蛋,我明天带静棠去医院检查,顺便去煤矿厂告诉外公一等品皮蛋掺了普通皮蛋,建议厂长找红袖章,投诉有人弄虚作假,欺骗广大人民群众。”
钱二婶朝大嫂使眼色,她镇定自如坐下来吃一牙皮蛋,皮蛋不都一样嘛,她怎么吃不出有什么变化。
“谨裕,你…”
“妈,自从我到食堂工作,练就一条金舌头,能分辨出食材的细微不同。如果你不相信,明天我拿一个皮蛋找煤矿厂厂长,当场分辨皮蛋好坏。”钱谨裕给母亲夹猪肚子,不忘朝母亲眨眼睛,他也能吃出谁做的饭菜哦!
钱母瞬间明白儿子意思,欣喜儿子知道二弟妹掌控食材的量、油的量,基本上饭菜出自她的手,忧心怎么和儿子解释皮蛋的事。
大嫂当着她的面和谨裕挤眉弄眼,一点也不顾及她的心情,俩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她听到又不会吃了俩人。钱二婶‘啪’一声放下筷子,见谨裕扭头看她,笑道:“谨裕,皮蛋的事算了。如果领导故意在好的皮蛋里掺普通皮蛋,你捅出去让你外公不好做人。”
“明天我和静棠不上班,中午我做饭,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做皮蛋粥给你喝,我倒要看看半箱子一等品皮蛋里掺杂几个普通皮蛋。对了,二婶,你没吃过卧蛋腊肠饭吧,明天让你吃个够。”钱谨裕看到钱二婶嘴角抽搐,他接着说道,“我岳母自己卖上好五花肉灌的腊肠,全县没哪个人有我岳母大手笔,不放其他佐料,和米饭一起闷,特别香。”
钱父和钱母低头吃饭,忽略钱二婶灼热的目光。儿子结婚、静棠怀孕,钱父岳父和谨裕老丈母娘送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在县供销社买不到,除非到市供销社买,兴许能买到相对来说好点的东西。
钱二婶干笑两声,余光瞥大哥、大嫂,认定两人怂恿谨裕说这番话。她阴沉脸埋头吃饭,顾不上和谨裕培养感情,想着怎么手撕大嫂。
钱谨裕朝张静棠笑了笑,张静棠收回视线,筷子戳碗中的粥,缓慢鼓动腮帮子咀嚼饭菜。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女人,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融入到这个时代。女人心海底针,他原本自信的认为能研究透海底针,奈何这根针的针眼太细了,研究不透。
钱谨裕一时间生出挫败感。他时常感慨做单身王老五最爽,并且坚持做单身钻石贵族,奈何鬼先生把他弄进世界,还让他娶媳妇。钱谨裕十分纳闷,第一个世界太久了吧,为什么他始终停留在第一个世界?始终?他才刚刚到第一个世界,怎么有好久的感觉。
他轻笑一声,可能第一个世界太难了,至今他还没有理清头绪,因此感觉太久了吧。
大家各怀心事想自己的事,一顿饭终于结束了。
钱谨裕绊住父母,拉着他们谈话。钱二婶欲言又止,最后收拾碗筷到厨房,厨房里又响起砰砰铛铛的声音。
砰砰铛铛的声音刚响起,顾城如约站在钱家大门前,瞪了一眼笑的跟花儿一样的钱谨裕,他诅咒一声,垂头丧气敲响门。
“小顾,快进来坐。”钱母踢儿子一脚,示意他到堂屋搬凳子给顾城坐。
钱谨裕撇撇嘴巴,朝顾城翻一个白眼。心里默默吐槽,咱俩互利互惠,你媳妇没有奶水,孩子竟比老鼠还要脆弱,孩子挺不过这个冬天没了。红袖章批D你们一家四口,你媳妇动了胎气,后来红袖章放了你俩,你媳妇却没有在家养胎,而是到厂里干高强度的活,生了孩子又没有好好坐月子,身子彻底坏了,以后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顾城低下头颅,握紧拳头逼自己不要转身逃走。他和父母脱离关系,保全妻子和自己不到乡下改造,和父母一般岁数的人视他为垃圾,他不敢直视这些人的眼睛。
“顾哥,坐下来说话呗。”钱谨裕揽着他的肩膀,拖着他到院子里坐下。
顾城心剧烈跳动,试图张嘴说话,但他发现发不出声音。他刚准备站起来冲出去,腿被钱谨裕踹一脚,他下意识横钱谨裕一眼,看到钱谨裕挑衅的眼神,他加上自己实际情况,飞速说完钱谨裕交代他说的话:“钱叔、钱婶,念念病了三天,我没有钱带他去看病。我妻子没奶,孩子一出生喝米汤,比刚出生瘦了半斤。我想找你们借点钱,如果不成,我…”
他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自尊心比同龄孩子强。能说出这些话已经突破他的极限,下面的话他说不出口,静静地等着钱叔、钱婶宣判。
“前两天不是刚发工资吗?”钱母微蹙眉头。
顾城嘚塄站起来,头埋在胸口窝要冲出去,被钱谨裕强行按下,钱谨裕靠在他耳边说一句话,顾城握紧拳头努力克制失控的情绪。
钱谨裕走到母亲身边,趴在母亲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几个月我经常看到他出入邮局,今天我去接静棠,又看到他冲忙离开邮局。妈,我知道我结婚掏空了家底子,最近两个月才缓过来,这个月我们家没有大开销,你看能不能匀点钱给顾城,帮帮他家,为静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钱母重新审视顾城,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她想留住龙凤胎留不住,顾城媳妇生下了孩子,没道理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
“你家孩子身体弱,只喝米汤,孩子没有足够的营养不行,容易生病。”钱母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养孩子的话,她看向厨房,又有一些迟疑。拉着丈夫回到房间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钱母拿出两斤肉票、两斤红糖票、一斤红枣票、米面票各八斤,又塞给顾城三十六块钱,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
顾城握住钱婶塞给他的东西,错愕抬头看着钱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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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五世界
厨房砰砰铛铛声停止了,钱母立刻拉着顾城的袖子,送顾城出门:“急症室还有值班医生,带孩子看病去吧。”
“钱婶,谢谢您。”顾城瞥一眼钱谨裕,脚步凌乱离开。
“大嫂,你跟谁说话?”钱二婶伸头往外望,没看到人。
“二弟妹,没和谁说话,我和老钱明天还要上班,先洗洗睡觉了。”儿子仰头看着天空发呆,钱母趁着儿子在,二弟妹不敢强行拉她谈话,她到厨房舀了一盆水端进房间里,和丈夫洗漱睡觉。
钱谨裕一动不动坐在院子中间,他谁也不搭理,看着淡蓝的天空慢慢被黑幕笼罩。
钱二婶眼睛骨碌转几圈,“咳!”她使劲咳,仿佛把肺咳出来。大哥、大嫂房间没有动静,如果谨裕不在家,依着她的火.药脾气,铁定一脚踹开大哥、大嫂的房门,质问他们为什么装孙子。
谨裕也是,以前吃完饭不见人影,天不黑透绝不回家,她直接把大哥、大嫂堵在房间里商量事情。从昨天傍晚开始,谨裕竟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出门了,害得她不能随意堵大哥、大嫂。
钱二婶拼命咳嗽,和谨裕在院子里耗时间,待天已经黑透了,钱谨裕还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
钱二婶急了,家里没有谨裕要的皮蛋和腊肠,她准备让大哥、大嫂连夜去大嫂娘家和谨裕岳家要皮蛋和腊肠,暂时糊弄谨裕。可谨裕坐在院子里不动,大哥、大嫂不露头,她明天拿什么给谨裕呐!
她试图劝谨裕回房休息:“谨裕,天黑了,该回房睡觉了。”
没人理她!
“谨裕,明天你带静棠到医院检查,早睡早起,回房睡觉啊!”
“谨裕…”
钱二婶和钱谨裕耗到半夜,最后她实在扛不住,先回房休息。心里想着谨裕睡得晚,起的也晚,明天她起早点叫醒大哥、大嫂,让他俩去要皮蛋和腊肠。可没想到她打开门,谨裕在院子里伸懒腰。
天边泛起白色的鱼肚子,钱谨裕活动四肢围绕院子慢跑,隔两分钟经过厨房门口,并且拉着父母晨练,直到钱父、钱母骑车上班,钱二婶始终没找到机会和钱父、钱母说话。
碎花布包被张静棠挎在肩膀上,窗户被她从里面反扣,她锁上门走到丈夫身边。
“二婶,我十一点回家做饭。”钱谨裕双手插在口袋里。
“知道了。”钱二婶目送两人走远了,她走到张静棠房门前推了推窗户,没推动。她碎碎念念骂几句,十分看不惯张静棠的作风。
—70分钟后—
她到县城里照顾张静棠,大嫂给她做一身新衣服。钱二婶穿着新衣服回到村子里,和村里的人打招呼,听着周围人的奉承,她笑眯眯回到家里,回到家里那一刻她板着脸。
家里的所有事情她都看不惯,逮住三个儿媳妇骂一通,见三个儿媳妇唯唯诺诺不敢还嘴,心里憋着的火气消了一半。
“国强妈,出啥事了,你咋回来了?”钱二叔听说老妻回村了,他找人帮他下象棋,火急火燎赶回家里。
“进屋谈。”钱二婶横了三个儿媳妇一眼,黑着脸拉丈夫进屋。
“你昨天才让邻居稍三尺布票、四斤六两肉票、米票和面票各十斤,难道大哥、大嫂要回去?”钱二叔担忧道。
难道老妻要的太多了,大哥、大嫂直接和谨裕摊牌,不愿意继续接济他们了?不成,这些年他家日子过得比其他兄弟家好,全靠大哥、大嫂每月接济他们。钱二叔不敢想象,大哥、大嫂忽然断了他们的粮食和肉,他们会这样。
钱二婶哼了一声,昨天清晨她准备跟谨裕说自己只想看着孩子出世,就是死也瞑目了。大嫂突然冒出来坏她好事,于是她生出一计到供销社买东西给谨裕补身体。到供销社买东西,大嫂必须给她票据,如果大嫂给少了,谁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话。这不,大嫂给了她好多票据。
“你别打哑谜了,快说怎么回事?”钱二叔急死了。
“你大哥、大嫂真狡诈,一九五零年给我们一百块钱,就想割断我们和谨裕的关系,想得美。”钱二婶呸了一声,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她断定大嫂绝对在谨裕面前说她的坏话,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她跟丈夫说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丈夫给她出出主意。
“之前国强、民富、爱华结婚,问大哥、大嫂要点钱,大嫂扣扣搜搜只给一点钱。谨裕娶大嫂娘家侄女,大嫂真舍得,直接给六百六十六块六角六分钱当礼金。还有我们只想看孙子出生,大嫂又在背后搞小动作。别看大嫂表面装作心善,心思恶毒着呢!”钱二叔酸溜溜说道。
谨裕结婚第二天带媳妇回村见老太太,他偷偷问了谨裕,才知道大嫂掏空家底子娶儿媳妇,张静棠牢牢攥住六百多块钱,大嫂竟然不命令张静棠把钱交给谨裕。
“可不是嘛,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嫂打的什么主意,让谨裕娶她娘家侄女,就想让张静棠生下有张家和钱家血脉的孩子,只要孩子生下来,她和大哥等于有后了。”说到这里,钱二婶心里滴血,六百多块钱呐,如果谨裕娶她娘家四代以外的侄女,钱全是她侄女的了,侄女的钱不就等于她的么,而且侄女跟她一条心,时不时吹枕头风,让谨裕和大哥、大嫂之间出现隔阂,让谨裕和她亲。
钱二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张静棠还有四个月就生了,这孩子生下来间接有大嫂的血脉,大哥、大嫂不像以前只有谨裕,他们等于有了自己的亲孙子,眼里容不下谨裕。我猜大哥、大嫂不怕谨裕知道身世,也不怕谨裕回到我们身边。”
“张静棠跟谨裕感情不好,也看不起咱们村里人,以后谨裕认回亲生父母,那婆娘绝对不跟谨裕和我们来往,她带着孩子跟大哥、大嫂住在一起,大哥、大嫂有了亲孙子不会继续接济我们。”钱二婶恨不得一口咬死大嫂,明明她跟大哥、大嫂通了气,让谨裕娶她娘家侄女,大嫂倒好不声不响给谨裕定下来,谨裕和张静棠离结婚还有一个星期,大哥才回村通知他们。
两人集体抱怨大哥、大嫂做事不厚道,钱二婶到县城里照顾张静棠,主要和谨裕培养感情,让谨裕从蛛丝马迹中猜到钱二婶和他的关系,但是不点破。谨裕感受到亲生父母对他浓浓的爱,肯定十分感动,不仅认他们,还会接他们到县城里住。但是他们暂时不能相认,必须等几年,在这期间必须让谨裕知道他们的好。
大哥、大嫂五十二岁了,再过几年退休了,哥嫂退休前工作岗位空了,那时他们和谨裕相认,让谨裕求哥嫂托关系把国强、民富弄进瓷器厂当正式工。
夫妻俩在房间里商量许久,最后钱二婶决定撮合张静棠和谨裕,让他俩感情如胶似漆。钱二婶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得到男人的爱,所以她帮助张静棠抓住谨裕的心,张静棠的心铁定向着她,到时候三儿子回到她身边,儿媳妇和孙子也回到她身边,她相信大嫂为了和孙子在一起,一定会托关系让国强和民富顶替他们的工作。
钱二婶到县城第一天,看到大哥、大嫂家有好多好东西,趁着大哥、大嫂上班,家里没有人,她把好东西全装进口袋里背回自己家。她还看中张静棠屋里的营养品,可惜张静棠反扣窗户,门上也落一把锁,没能拿营养品,她发自内心不喜欢张静棠。
大哥、大嫂下班发现家里少了好多东西,还冲她发火,她一句话怼了俩人屁不敢放,灰溜溜躲进房间里。钱二婶回想那天两人脸上青白交替的样子,她能大笑三天三夜。
钱二婶笑够了,叹口气道:“谨裕要吃皮蛋和腊肠,我拿两根腊肠、四个皮蛋回去糊弄他。”
“你真傻,不会问大哥、大嫂要票和钱到供销社里买吗?”钱二叔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