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渡抬起头时,看到她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看被子上的剧本。
他将手机放在沙发上,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起身进了浴室。
今苒苒等浴室的水声传来,才松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一看,被狂轰乱炸的消息砸得头疼。
先是剧组群里导演出来@全员,说要遗憾地与演员郑历告别,将在两天内找到替演,并在一周内补齐郑历拍摄过的戏份。
群内的演员都觉得太突然,以至于连着发了许多问号。
郑历退群,导演闭麦。
紧接着今苒苒又被拉进一个小群,都是剧组里有名有姓的演员,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
除开殷影帝这种咖不出声,其余都在聊天,有个人说是郑历得罪谁了,被他舅舅亲自点名换掉了,也幸好剧才开拍不久,临时换演员没有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郑历打人的新闻,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网络上各执一词,不太相信以暖萌著称的郑历会做出这种事,甚至怀疑是剧组或者今苒苒自炒。
紧接着,由周琳代表自己的侄女强势冷硬地向郑历发律师函,并要求郑历赔偿。
郑历方似乎被打得措手不及,久久不发声明,令许多网友大呼失望,又一个当红流量人设崩塌。
某娱乐论坛已经屠版了一夜。
吃瓜吃到最后,都是笑《剑青山》剧组的。
原本赶工就给大家留下了粗制滥造的形象,如今剧组又临时换演员,还有暴力事件,简直是让众网友耻笑不已。
今苒苒有点震惊。
她不敢相信,郑历会被他舅舅换掉?
分明白天这小子还威胁她,并且利用他舅舅的关系给她撤戏来着啊,怎么一转眼就被自己靠山弄倒了?!
今苒苒懒得琢磨郑历的事,顺手点了屏蔽消息。
房间的电话适时响起。
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说是剧组给她换了新房间,问她还要准备多久才过去。
今苒苒听出来对方话里的奇怪,忙道:“准备?你是不是刚刚打过电话?”
对方说是,还说是一位男士接的,说要准备一下才过去。
准备一下?准备什么?
她望着只够两人坐的小沙发,想着确实不够殷时渡睡觉,换了房间应该会好很多。
不过殷时渡接了电话竟然不告诉她?!
今苒苒挂掉电话后,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
浴室水声停歇。
门打开的同时,殷时渡系着睡袍带子,斜睨的视线里望见守在门口的人,手下一顿。
“苒苒,你在等我?”
今苒苒眯着眼看他,开门见山道:“刚刚酒店给我打电话了,说是给我们换了房,你是不是接到过这个电话?”
“啊,这个电话,对哦,我刚刚接过!”
浴袍的带子可能很难系,殷时渡想到自己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也顾不上什么浴袍了。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着浴后的水蒸气,显得很无辜,“我忘记了,不好意思啊,她们好像是说剧组给你换了房来着。”
好吧,原来是忘记了。
今苒苒还以为他故意的呢,非常讶异他会隐瞒,甚至想到他或许是故意的,就是想和她待在这个单间,就觉得这事做得非常不殷时渡。
今苒苒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喉咙里了,“你……先把衣服穿好。”
殷时渡的睡袍只系了半截,露出大片白皙又精瘦的胸膛,视线再往下,是肉眼稍显弧度的腹肌,再往下……
她咳了一声,调转过头去,“我们准备一下,换房间吧,剧组应该知道你也来了,才半夜给我换的房,估计比这里要宽敞许多。”
或许是大床房,甚至有可能是两个房。
今苒苒嘴上说个不停,手下自发去收拾箱子。
然而即便她这么忙了,脑海里依旧全是殷时渡适才浴后可口的模样,没想到他看着很清瘦,身体还是挺结实的,甚至好到令她有些羡慕。
殷时渡就这么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过了会,自发上前去帮她提箱子。
出房门后,早有服务员在等待。
殷时渡拒绝了对方想要帮忙提箱子的请求,自己拖着箱子走在今苒苒旁边,看着十分和睦。
只两人穿着睡袍招摇出入的模样,像极了事前或者事后……
路途中有不少同住这里的演员或是圈里的人,看见他们俩人后,俱是拿果然如此和饱含寓意的目光打量。
今苒苒隐隐后悔起来。
就算酒店很暖和,出门前也应该套个大衣才是。
剧组安排的房间,位于顶层的豪华区,不少有名气的演员都住在那里,包括殷知斐和夏榛。
从今苒苒的房间过去,得在十八楼换乘VIP电梯。
途径十八楼大厅时,吵闹的声音很大。
两名助理围着一个沙发,上面似乎有个耍酒疯的男人,嘴里在骂骂咧咧,听声有点熟悉。
今苒苒和殷时渡路过时,行李箱发出了些许声音。
“今、苒苒苒……你给我站住!”
沙发上的男人眯着眼瞧见,忽然推开数名服务员,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殷时渡眼疾手快,挡在今苒苒身前,并拿行李箱阻断了来人的去路。
男人醉眼迷离,撞在行李箱上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扶他,“历哥!你有事没有?!”
郑历愣了愣,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开始大哭。
“我舅舅,我舅舅他怎么能这样,原本这戏说好给我演男主的,后来又让我演男二。行,我比不过殷知斐,给同样片酬我演男二也可以,他妈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当红流量崩溃痛诉。
并且大家都很疑惑,不过是一部戏,值得他这样的身份这么在意吗?
紧接着,郑历解开了众人心里的疑惑。
郑历脑子一团糊,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我亲舅舅啊!他到底被什么人搞了,我代言和广告能眨眼就全没了呢!我他妈上哪赔这么多钱去!!赔钱,这戏的片酬也不给我。”
最后,郑历只重复一句话:“片酬也不给我!”
跟着郑历的两位助理,都觉得有些丢脸,拉这位祖宗他又不离开,只得纷纷遮住自己的脸。
今苒苒看着倒有点唏嘘。
白天还对她趾高气扬的当红流量,晚上就一落千丈在地上哭嚎了……
不过她同情心有限,并不打算对这位曾经威胁奚落过她的人伸出援手,于是看了两眼,很冷漠无情地转身就走了。
等她走了两步,发现殷时渡没跟上。
今苒苒转过身去,却见殷时渡还在原地,并弯腰作势要扶郑历起来。
郑历似乎在辨认殷时渡是谁,嘴上不客气地仍旧在骂骂咧咧。
殷时渡好脾气扶住他肩膀,微微俯下身子,绅士地将郑历暗自拽起来。
他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金丝镜片底下泛着令人胆寒的锋芒,压低声音说:“郑先生看来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刚刚又不乖了哦,想来你也不在意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公众面前,祝你好运。”
殷时渡说完,便将神色迷惘的郑历交给了两个助理,且善意提醒要给郑历买醒酒药。
四周的人都对殷时渡绅士又和善的言行表示拜服,感叹他气质斐然品行优良,今苒苒还真是好眼光。
好眼光的今苒苒隔着老远,看见殷时渡的行为后,不由感到自行忏愧!
殷时渡跟上来后,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左耳,问道:“苒苒这样看我,是我做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错。”
今苒苒摆手,但也不想肯定他的言行,并续道:“我这个人有点冷漠,郑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太关心。”
殷时渡不赞同道:“苒苒哪里冷漠了,分明很有爱呀,还会经常关心我,照顾我呢。”
“呃……还好吧,只是顺手。”
压根没有到很有爱到地步吧。
今苒苒有些无以为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然而跟着他们的服务员,抬头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有些鼻酸。
为什么他大半夜认真工作,还要被塞一嘴的狗粮呢?
于是抵达顶层,将两位客人引至指定房间,并交出房卡后,服务员头也不回离开了。
第30章
今苒苒踏在地毯上的第一步,明显感到不一样,远处入目是整面墙的落地窗,视野极其开阔。
再走几步,墙面的遮挡去除,出现一张超豪华大床房,然后没了?!
今苒苒将整个房间看了遍。
虽然这房宽敞明亮,但除了这张床就没有别的可以躺人的地方,连个沙发也没有。
那岂不是两个人都要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还不如不换房间呢,刚才那间房虽然空间小,好歹还有个小沙发能让殷时渡凑合啊!
说是升级了房间,结果只有环境变好了,睡觉的地方甚至更加不方便了起来。
今苒苒感到无比郁闷,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的。
殷时渡见今苒苒来回踱步,眼神微闪,很识趣地说:“这里只有一张床,如果苒苒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出去再开个房间吧。”
“不行!”今苒苒一口否决。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殷时渡了,如果他现在离开,谁知道刚刚听见她说单独开房的那几个人到时要怎么传呢。
殷时渡漫不经心地将系好的睡袍又打开一些。
他缓步到床边,又温声提议道:“那……我睡地上?”
今苒苒这次思考了几秒,才摇头,“也不太好啊,现在大冬天的,你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殷时渡索性坐在床边,带着趣味和笑意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那我们要怎么办呢,苒苒。”
他表情仍旧是无奈的,可心底的愉悦太过巨大,仿佛很享受看见苒苒为自己苦恼的模样,连声音都透着几丝雀跃。
今苒苒苦思冥想,最终叹了口气,“你睡靠窗那边,我睡靠门这边。”
她拿手比划着,又指着门开玩笑道:“要是你图谋不轨,我就先把你杀了再逃跑。”
殷时渡很给面子地笑了,“好,都听苒苒的。”
他说完打开被子,乖乖躺在了靠窗那边,长腿伸直了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是固定了一般。
“……?”
今苒苒有些哭笑不得,“你先把被子盖上啊,就这么躺着会生病的。”
殷时渡果真直起腰,抬手去盖被子了。
只不过因他动作的关系,原本就没系好的睡袍这时越发敞开了,他整个胸膛近乎都要暴露在空气里。
从今苒苒这个角度看过去,目光自发停住了。
殷时渡坐在床上只盖了一半被子,凌乱的睡袍挂在身上,松散微湿的碎发耷拉在脸颊旁,无辜和禁欲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今苒苒脑海里浮现一个词:秀色可餐。
啊,殷时渡海真是如网友评价般,真的很极品……
今苒苒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我睡了,晚安。”
她绕到大床的另外一端,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殷时渡看着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极力在往外靠,险些落下去。
他忍不住笑道:“苒苒,晚安,注意别掉下去了。”
今苒苒拿鼻子哼了声,伸手啪地一声把灯熄灭了。
陷入黑暗后,陌生男人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纵然殷时渡是个正人君子,也难保他不会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今苒苒保持着应该有的警惕心,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会就陷入了梦境。
夜半时分,男人突如其来压抑地吼叫了一声。
今苒苒被惊醒时,抬头就见床边微佝着的身影,借着窗外浅薄的光,能看见他一手抵着膝盖,撑着脑袋沉重喘息。
“时渡?”今苒苒轻声问:“你怎么了?”
男人的呼吸声很急促,在黑夜里沉默不语。
今苒苒忙抬手打开灯,关切道:“殷时渡,你没事吧?”
她的尾音戛然而止,视线里是男人微挡着脸的抗拒模样。
殷时渡声音嘶哑,“我,没事。”
他喉间的喘息声减弱,闭着眼慢慢平复着情绪,而后从修长的指缝间,眯眼望着灯。
今苒苒见他这样,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怕黑啊?”
殷时渡没有说话,只悄无声息盯着手指间的光线,像是沉溺在某种不可磨灭的梦魇里。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关灯了。”
今苒苒叹气,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我怕你开灯睡不着。”
殷时渡没有动,也没有看她,唇边却泛了丝可有可无的笑,仿佛无论他遇见什么事,都没有她睡觉重要。
今苒苒心下一窒,略有些五味杂陈。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开灯睡觉的?
“我其实还能忍受,偶尔开一次没关系。”
今苒苒试探着问:“你刚刚做了什么噩梦吗?”
听闻这话,殷时渡放下手,微垂着脑袋,似乎在沉思。
今苒苒连忙道:“如果是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你可以不说,免得又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我也就是随意问问——”
“我梦见我母亲了。”殷时渡说。
今苒苒愣了一下。
他的母亲……应该是殷城林的第一任妻子?
殷时渡没什么感情的声音续道:“我母亲死去的一幕。”
殷时渡的母亲怎么去世的,原书中并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