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夫妇两人倒是被逗笑了,内心紧绷的情绪也略有缓和。
“苒苒啊,其实有件事我们一直没说,之前是没有谈话的机会,后来是错失了机会。”
童沛白拉着今苒苒的手,咳了几下,才续道:“咱们家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般贫寒,甚至还算有些家底,当然了,我们的钱都是光明正大打拼而来,没有来路不明。”
今苒苒的表情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童沛白这头开得好,季嘉志在旁看着,抹了把脸又凑近道:“苒苒,当时我来北城的时候,以为你性格还是那样……”
他没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又叹了口气,“是爸不好,当初就该直接让你妈把话说完,原本我们见你和时渡住在那个小楼,就觉得挺心疼的。”
大男人说起这话来,可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最后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
说起这个,童沛白也觉得有些愧疚。
当初季嘉志住院生病,进而及时发现癌症,却是今苒苒付的医药费。
俩夫妻回海市后,才知晓今苒苒为付医药费刷爆卡的事情,他们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
今苒苒承受不了两人的愧意。
她仔细理了下时间,才发现原来他们当初去小楼时,童沛白欲言又止就是想告诉她这些事。
只不过季嘉志突然发病了。
不对……
啊,季嘉志竟然是装的么?
今苒苒恍然大悟,并且啊了一声,“所以爸你当时并没有晕?”
季嘉志有些羞愧地以非常微小的幅度点了头。
童沛白白了季嘉志一眼,转身含着讨好的笑道:“苒苒,他当时就是脑子不清,不要跟他计较,年纪大了就这样,我帮你打过他了!”
季嘉志还配合地嗯了一声。
今苒苒想清楚来龙去脉后,心底的确有些不舒服。
无论季氏夫妇有多少钱,她当时从未生出任何想法,却没想到季嘉志会顾虑着特意藏着不说。
要是当初俩人找上门,忽然要送别墅给她,她绝对不会收下。
而且季嘉志当时突然晕倒,她心里的焦急紧张不是假的。
甚至于在选择手术方案时,她以为季氏夫妇家境不好,自个在心底里琢磨了一下,闷声将手里攒着要买房的积蓄花光了。
……
现在告诉她,之前只是装晕,这让今苒苒怎么接受?
不过她也明白季氏夫妇当时的顾虑,他们不是针对她,只是被原主伤过。
“原来是这样啊,当时……嗯,其实也算因祸得福,及时发现并治愈了爸的病。”
今苒苒说着露出个笑容,却有些不太自然,“不过我不知道这房子这么大……”
今苒苒说着直起上半身,从床头柜里拿出包。
童沛白眼尖,连忙压住她的手,“房子无关大小,就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就没能到场,这个房子又算什么呢。”
今苒苒还没够着钥匙,就被她拦住了。
她本想将房子还过去,没想到童沛白这么快就识破了她。
她其实也是有些赌气,当童沛白的手握住她时,手背感到了一阵略微粗糙历经年岁的触感。
即便童沛白保养得当,面容看着很年轻,实际上已经四十几岁了。
童沛白说完,又将今苒苒的手从包里拿出来,握在手中仔细抚摸。
“苒苒啊,爸妈都年近半百了,一直就惦记着你,无论从前怎样,我们今后都想好好跟你过,我们……不能没有你。”
童沛白说着,眼眶蓄出些泪水来。
今苒苒觉得自己的手忽然没有力气了,生不出一丝力气来推开她。
“我……”
今苒苒的话梗在喉间。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看见童沛白本来很得体的装扮下,毛衣领似乎反了。
她随意瞟了眼,又见季嘉志身上的外套,似乎也穿反了?
童沛白顺着今苒苒的视线来回看了两次,才发现问题。
童沛白随口跟今苒苒打了招呼,便将季嘉志拖进了洗手间。
门关上后,今苒苒还能听见两人互相抱怨的声音。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两人听见她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买票换衣,互相催促出门的场景。
两位长辈风尘仆仆跨越千里来见她……
今苒苒是真的被感动了。
无论是穿过来前还是穿来后,今苒苒对于亲情方面都没有什么太多感触。
她穿前的那一世,爸妈感情比较含蓄,对于她走演绎道路不太赞同,也无从给于她更多的关爱。
当然了,她同殷时渡不一样。
她有完整的家庭,只是父母不太支持她的梦想而已。
并且她父母并没有缺她吃穿,甚至每个月都会给她不少生活费,家庭关系在国内算挺正常的一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于亲情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
如同季氏夫妇这般不端着长辈架子,也不强求她做什么,只关心她身体状态的“父母”——
其实也弥补了她心里那点小小的遗憾。
晚饭的时候,殷时渡带季氏夫妇去了医院旁的大酒店。
今苒苒吃了两天医院,本来以为自己今晚餐食可以改善一下。
没想到殷时渡盯着她小腿看了一眼,一句“伤还没好,得忌口”就将她判了刑。
今苒苒捧着小万给她熬的粥,腹诽着在酒店吃香喝辣的人,顺便在手机上查她爸季嘉志的资料。
嗯,她家岂止有些家底。
季嘉志本人走仕途,为海市最年轻的区长,童沛白则是一家制造业的总经理,是海市数一数二的企业。
要算下来的话,海市童氏和北城盛家不相上下。
今苒苒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殷时渡治好了季嘉志,要不然季嘉志没这么轻易能认可他。
实际上,殷时渡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
童沛白和季嘉志很是心细,今苒苒不清楚他们要过来这事,显然是殷时渡没有告诉她,他们理所当然怀疑是两人闹了矛盾。
殷时渡倒真没想到两位长辈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不过这从侧面也反应出,他们是真心爱今苒苒的。
“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小误会,在爸妈你们过来之前,我们已经说开了。”
殷时渡满脸真挚,神色自若地续道:“我之前工作的确忙,苒苒有意见也在所难免,不过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早早下班,多多陪在她身边。”
虽然殷时渡没直说发什么了什么,但从他的言论里,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矛盾的起因:今苒苒怪殷时渡每天没怎么陪她。
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两性矛盾。
童沛白甚至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刚结婚,都喜欢黏在一起。
这个说法被季氏夫妇接受后,他们收起一脸质问的表情,打哈哈道:“家庭重要,工作也重要。”
“你们注意身体。”
季嘉志最后不由之主补充了这么一句,被童沛白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
第48章
今苒苒吃完饭后,接到了吴导的电话。
吴导简单恭喜她拿了冠军以后,便开门见山道:“上次谈的剧本,实际上是我接下来正在构思的一个片子。”
今苒苒听到这里,心里激动了一下,却扔克制着假模假样地说:“啊?”
吴导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女主角我一直拿捏不定,嗯,如果你有意愿,可以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详谈一下。”
期盼许久的事情成了真,今苒苒倒真有些失语。
她停顿了好一会,才应道:“吴导的戏我求之不得,也谢谢您愿意等我,过两天出院我一定联系您!”
挂完电话后,今苒苒激动得想原地转圈。
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她便偷偷在柜子最深处扒拉了一袋小零食。
还没等她吃到嘴里,就被人没收了。
殷时渡将手里巴掌大的零食袋来回翻看。
“魔芋爽?”他慢慢念出名字,轻嗅着皱眉道:“这是什么,这么辣?”
今苒苒选择不回答,反正他又不会还给她。
再说了,她要真揪着这个不放,指不定抽屉里小万冒死给她带进来的零食都要被收走。
于是她很明智地转移话题,“我爸妈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呀?”
提到这个,殷时渡眼里有极短暂的得逞划过。
他捏住那小袋零食,放进自己口袋,随口道:“他们有些累了,我便送他们去酒店休息了。”
今苒苒想也是,他们急匆匆赶过来也怪累的。
不过等晚上殷时渡换了身衣服又回来时,她愣了,“这么晚,你还来干嘛?”
殷时渡:“陪床。”
今苒苒:“……”
等等,这里就一张床,还是单人床啊?!
她委婉拒绝道:“陪床就不必了,我能吃能喝能走,还可以轻轻蹦跶一下,你还是回去睡吧,这里地方小。”
殷时渡将门关上,自觉坐在床边,面色如常地解释:“这两天有人在医院闹事,上面发了紧急通知,我有些不放心。”
“这样吗?”
今苒苒回忆着,白天查房护士好似没说这件事啊。
她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吧。”
在今苒苒心底,殷时渡只是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而童沛白却是母亲。
陪床这种事,最佳人选当然是找她妈了。
殷时渡面色显得有些犹豫。
他沉吟两秒,特意软着嗓子说:“医院宿舍都是硬板床,还不如病床舒服,苒苒让我蹭一蹭好么?”
今苒苒一听他这个声调,就替他觉得委屈。
不过为什么要睡医院的床,回家睡大床不好吗?
等等,即便是重新装修过的小楼,殷时渡房间里仍旧是那张九十年代的铁丝床,根本不存在舒不舒服一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殷时渡已经极其自觉地躺在了床上。
只不过他长手长脚,病床完全不能装下他这么长的个子,他只能微微屈起膝盖,双手环绕在胸前。
今苒苒叹了口气。
他姿势虽然憋屈,面色却微带笑意。
她心一下就软了,也跟着躺了下来,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静距离观察他的眉眼。
殷时渡闭着眼,看着倒十分安静乖顺,只不过微微上翘的嘴唇险些出卖了他。
今苒苒沉醉于男人精美如画的五官,全然没有留意他的微表情。
实际上,殷时渡紧闭着的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陪床这个想法,还是他丈母娘提供给他的。
只不过童沛白是想自己过来,被殷时渡不动声色给拦了回去。
“我才答应苒苒每天都要陪她,工作时间我没办法,但下班时间我总应该陪在她身边。”
殷时渡说着,又补充道:“何况,我在医院陪伴她,也可以预防医院发生的紧急情况。”
今苒苒的意愿,殷时渡的意愿,医院的正经工作……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殷时渡陪床最为适合。
童沛白再如何想找机会与今苒苒同宿,满足母女间最为寻常的一件小事,也没了理由。
谁让苒苒已经结婚,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呢?
殷时渡冠冕堂皇的说完,还落了个善解人意的印象。
至于到底是医院真有事,亦或是今苒苒怎么想的,童沛白便无从得知,也无法得知了。
今苒苒这一晚睡得有些不踏实。
她记得殷时渡怕黑,便特意让他将窗帘拉开,让医院外常亮的招牌和路灯透进光来。
这样不至于太亮也不至于太暗,对于两人的睡眠都有好处。
只是这种隐隐约约的光,落在屋内,为整间房添了丝暧昧的味道。
今苒苒半夜迷迷糊糊睁眼时,只觉得眼前男人背着清淡的光,面容都隐匿在暗处,却越发显得俊美无俦。
其实今天也不是两人第一次同睡一张床了,为何她连睡着了,心情都有些激昂呢。
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今苒苒想着不禁弯了唇角。
她有些满足地眯眼欣赏了一会,又趁着他熟睡时,悄悄蹭近一些,抱住了他。
没过几秒,今苒苒便又入睡了。
待她的呼吸平缓后,殷时渡这才缓缓睁开眼。
房间内的光线黯淡,他微蹙着眉适应着,眼里的笑意却有增无减。
感受到腰际放置的那双小手,他缓缓抬手覆盖上去,握住那只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后背,顺势将她拉得更近一些。
这番动作十分缓慢,今苒苒仍旧熟睡着。
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她唇角一直微微上翘。
殷时渡借着光盯着她,忍不住一亲芳泽。
他嘴唇靠在她上翘的唇角边,有些恋恋不舍地吻了又吻。
他很想很想,用力地抱她。
只不过现在不可以,他便尽量控制着自己。
漫漫长夜,他竟一点睡意也无。
甚至他都觉得面前的人太过于奇特,竟令他靠近之后,便再也不舍得放手。
幽暗之中,有人无声叹了口气,满足且带着些微的笑意。
第二天,今苒苒醒过来时,殷时渡已经不在了。
窗帘被人遮住了,她透着轻微的光,倒是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小万过来时,她正在洗手间洗漱。
忘着小万手中的保温粥,她觉得嘴里橙子味的牙膏都难吃了许多。
“苒姐,你再忍两天嘛,殷医生都说过了,你不忌口不行。”
在小万的日常诱哄里,今苒苒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
她跟小万过了一遍出院后的行程,便决定送小万出院,顺便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