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绿蜡
时间:2019-11-26 09:46:29

  换回了真名实姓的许慎先生道,“我有诸多疑问,只是想要堂堂正正问上一声。王爷并非那般无端残暴之辈,当初为何一言不发,便要烧杀了阮之?”
  “我不相信他。”李恒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不管高复还是梁又,他说的那些,一个字我也不信。”
  魏先生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半个天下做保,要咱们信阮之只是回去了?如此荒谬之事,叫人如何信?”
  “既然能信我们都是异乡人,为何不信她回去了?”顾皎两手交握在腹前,“还是说,先生对那半个天下并无把握?”
  魏先生苦笑,“燕州虽在燕王制下,但靠的是州中那些高家人。他一句话,如何做得准?他所能控制的,无非是手下的大军,再兼——”
  李恒却在盛怒中冷静下来,道,“如高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倒有一事不明了。先帝不讲道理将他困在此处,他若一心要回去,早该千方百计寻异乡人商议回去之事。却为何寻见了我娘,却甚都不说便烧杀了?”
  “皎皎,如此明显的谎言,我不信你没看得出来。”他的眼中染上了赤血,“你只不过是——”
  不过是她想回去,故意被谎言蒙蔽双眼而已。
  “延之!”魏先生起身,打断他即将要出口的恶言,干脆挑开两人的心结,“重要的不是梁又说什么,而是咱们该做甚。夫人,也请你知无不言,将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高复需要你才能回去,必是邀了你一起。你,如何想?”
  顾皎咬唇,张了张口。
  李恒炽热地看着她,那形状美好的唇,既能令他飞仙,也可让他入魔。
  可终究,她甚也没说。
  全身热血,一点点褪去,失望如同潮水一般。
  他动了动眼珠,起身,抓着长剑走出去。
 
 
第161章 她不愿意
  李恒冲出去十余米, 眼见着百米之外,高复的营帐被从人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强行按下去的那些血气又涌上来, 他不仅夺走了他的母亲, 还要夺走他的妻子。
  他转回去, 想要吩咐辜大看好顾皎,却见辜大对他疏离起来。他心中怒意更盛, 顾皎说过的那些喜欢和爱,竟如此一钱不值。她提防他, 不愿安份地居在他羽翼之下。无论何时, 她都要活成一株树,独自去面对风雨。甚至连来救援他,打出的旗帜, 也是一个顾字。
  眼睛有些泛潮,他用力偏开头, 另去寻周志坚安排。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做, 打扫战场,清理尸体, 收拢兵士追击马家和李家。至于之前安排在龙口处, 等着截高复的卢士信, 得立刻召过来。还需得令人亲去青州王处解释,否则他帐下那十万马家军要造反了。
  乱糟糟的诸多事务, 惹得李恒头痛。
  魏先生追出来, “延之, 你焦躁太过。”
  李恒拉了白电, 翻身坐上去,“先生,我得静静。下面诸多事务需得立刻安排,不能失了时机。再有——”他指了指高复的营帐,“他大摇大摆来河西,便是藐视于我。我必要他有来,无回!”
  说完,打马往坡下走。
  战场一片混乱,顾琼组织了几队人马,开始打扫。
  死透了的,拖一边去,等着焚烧入土;还剩一口气,问清楚名姓,李家和马家的丢旁边去自等死,自家的则搬围墙下面去,等着救护。
  顾琼奔波了一路,身体虽然疲累,但心情却愉快得很。李家眼见着倒了,马家也要倒霉了,还有谁敢和李恒叫板?放眼几年后,河西和河口这一大片地盘,都是李恒的了。他作为他的小舅子,大约也能打出一张顾字的旗帜来了。梦想是好的,还要身体力行。因此,他听说缺军医护,便主动去围墙下帮忙。
  眼见得许星已是去了装扮,一身素衣在帮人处理刀伤;又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了一身白衣裳,手执着亮银色的刀具,割开一人伤口。旁边立着一青衣蒙面的女子,手里捧着许多刀具和药品。
  “我来帮忙。”他道,“给我派些活儿!”
  青衣女子飞快地看他一眼,指了指更远处哀嚎的伤者,轻声道,“把轻重伤者分开,紧迫些的先送来。”
  顾琼听着她的声儿有点熟,特意多看了一眼。
  女子转身,避开他的目光。
  许星发出一声怪笑,“顾老二,你做甚?”
  顾琼道,“我觉得这姑娘面熟——”
  “人戴着幂离,你也觉得面熟?我看你是脑壳熟——”许星也是个不依不饶的人。
  许慎用刀尖挑出伤口中的箭头,一蓬血喷射出来。那姑娘立刻用干净的白布堵上去,开始配合先生缝合牲口。顾琼倒是见过许星操作,但这会子身边全是哀嚎,再听着线穿过血肉的声音,就有点胆寒。他摇头,“我看错了,看错了。”
  这么生猛的姑娘,怎么像皎皎了?他家皎皎嘴毒心善,娇气又爱干净得很,自然干不出这样的事——
  等等,皎皎的挑剔?皎皎未结婚的时候,确实诸多挑剔和不满,为甚嫁给李恒后,逐渐变了一个人?
  顾琼用力摇了摇头,再敲敲脑袋,自己当真是晕头了。
  许慎见顾琼走开,对温佳禾一笑,“怎不和他说话?”
  温佳禾许久才道,“许久没见,实在没聪明多少。”
  蠢蛋总是要误事,还是别认了。
  两人合力将伤口缝合,又给吃了之前制的一些药丸,换去另一个伤者。后面的着实吓人了,胳膊和腿被马蹄踩得稀烂,整个人失血过多,脸上泛着青气,已是离死不远了。许慎摇头,道,“略晚了些,咱们试试将烂处割掉,再止血。”
  温佳禾也算是接受力很强了,点头,开始准备帮手。
  许星见是大动作,也放下手中事,来帮忙。
  三人忙得满头大汗,然那伤者中途醒来,眼见得缺了一只手和一条足,又晕死过去。
  许慎感叹一声,“若咱们再强一些,指不定能保住他的手脚。”
  “想想倒是好的。阎王爷要收人走,哪容得讨价还价——”许星叹气,“咱们也这能尽尽人事。”
  “哪儿是想想?”许慎道,“世上总有那样的地方,能解除人之困苦,免于生老病死的忧患。”
  “说笑了。”许星反驳,“要真有那样的地儿,简直是神仙之所在。可那也不对啊,神仙不老不死,岂不是漫天神仙了?多了,就不值钱了吧?”
  温佳禾被他妄论逗得乐了,浅浅地发出一声笑。
  许星自以为找着支持者了,“佳禾妹子,我说得对吧?”
  许慎一用刀背敲他脑袋,“朽木,不可雕。”
  如此,将大部分紧急的处理完,已近傍晚。
  许慎累得腰酸腿痛,满身臭汗。温佳禾扶着他,准备回庄上休息。不想却遇上李恒,他打发了偏将们出去,自来和许慎说话。见许慎累极,取下身边的酒囊递给他,“先生,喝口酒。”
  许慎接了,喝一口,用力吐出一口酒气,“果然好酒。”
  喝完,将酒囊还给李恒,温和地地对温佳禾道,“佳禾今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温佳禾点头,自告退。
  李恒这才露出有点儿郁闷的模样来,“先生,你辛苦了。”
  “我算算,你今年多大了?”许慎开始想起来,“阮之抱着你来找我的时候,才两岁,一个小肉团子而已。她非扭着我,去你们家住。你那会子皮得上天入地,也就你娘,还能制住,对伐?”
  李恒自己也喝一口,没应声。
  “每回,被你娘骂了,就跑来找魏明。魏明功课忙,不耐烦理你,你就闹我。回回都是这样的脸,没想到过了许多年,还是这般来找我。”
  “先生。”李恒道,“我只来看看你。”
  许慎手背在后面,笑一下,“那走吧,陪我逛逛。这处虽然被搞得一团糟乌,但那边的水还是好的。”
  两人穿越还有些余烟的战场,上了水边的一艘木船。
  水波荡漾,竟有些别样的安静寂寥。
  许慎浇起一些水,洗干净手上的血,“之前,我去找梁又聊了会子。”
  “你信他是梁又?”
  “谋天下之人,不会在小事上撒谎。”许慎道,“夫人冒险借了河口守军来相助,当真巾帼英雄。郡守可有谢过她?”
  李恒抿紧唇,低头,摇头。
  “这就是你的不该了,纵然是夫妻,这样大事也不好理所当然。”许慎道,“你当真好运道,先有个阮之那般的娘亲,教你如何为人;现又遇上这样一个娘子,能扫除你的后顾之忧。你且信她们便是,还有何忧虑?”
  李恒盯着水面上晃荡的一抹晚霞红光,扯了扯嘴角,“先生只言得到,却不论失去。”
  许慎就着衣襟将手擦干爽,道,“那梁又也算得一代枭雄,如何会怕死?只不过是他知这世上还有办法,能逃出生天。那处异乡,不知是何种模样,着实令人向往。我同他只说得一刻钟,已是心旌动摇了。”
  “地上跑的铁马,天上飞的铁鸟,一日万万里,纵海四游,甚至能直上星辰。”许慎指了指天上逐渐隐没的云彩,“那处,他们能去得那处啊。便是天上的仙人,如何能留得住?”
  “譬如我今日救治那些伤者,也不过全了我自己的不忍心而已,其实当真能活下来的不过半。可在异乡,只要有口气,就还能活得过来。郡守如此苦恼,必是不愿夫人离开。夫人赴险来救你,是全你们两人之间的情份。你明明知晓,却还因她想走而着恼了,可不令夫人寒心?郡守可想过,硬将夫人留在此处,她伤了呢?”
  “我不会!”李恒咬牙,“我不会让人伤她半分。”
  “她可愿?”许慎笑了,“她若愿避在你翼下,何苦奔波着来?本是天上的鹏鸟,关不住的。”
  李恒怔了一下,猛然想起她写给自己的那些信。她说他是天上的鹏鸟,她愿追随他。他单手捂了脸,这世上除了凤鸟,还有甚能追得上鹏鸟?可凤鸟高傲,绝不居陋室,委身人下。
  他想错她了,他也——
  许慎指了指头,“梁又身居高位,绝对无人可伤他。可他突发脑疾,无药可治,依然怕死,宁用半个天下来换一个回去的机会。若你强行将夫人留下,事到临头,再无回去之法,你再去后悔?”
  李恒有些恼怒,“先生是被梁又说服了?要放他走?他满口谎言,企图蒙混过关,可我万万不能放他。他现虽被□□队保护,但终究是在我的地盘。我若拼死拦他,他活着走不出去——”
  许慎任由李恒说着狠话发泄,待他的郁气散发完毕,才道,“阮之来,便是因你身生之母难产濒死。你可要知,女人尚有生产一关要过。”
  提及生产,李恒更是有些绷不住了。他偏头,眼角一点泪光隐没。
  半晌,他道,“许爷爷,皎皎一直不愿。她不愿为我,生儿育女。”
  这世上,强人所难不是难,心甘情愿才是真难。
 
 
第162章 眼泪
  顾皎在帐篷里休息了一会子, 周志坚来,说河口郡守已安置妥当, 山庄里清出一部分还能用的房间, 请夫人去歇息。
  她奔波了一两日, 既忧心又劳神,还亲自开了一回枪, 这会儿又因李恒的态度焦躁,自然需要一个舒适些的地方休息。也没推辞, 让丫头和从人们搬着箱笼, 下山去。只路过战场的时候,走侧面,尽量不去看那些还没收拾完的血肉。
  待入得庄, 见围墙里面的一片倒座房被拆得七零八落,木头被抽出做了拒马等物。只正院、后院和两个偏院算是完好, 近山壁上的几个小亭子间还可用。
  幸好正院正房里的设置完善, 家具和用品一应俱全,且都是好的。
  顾皎也顾不得了, 等杨丫儿铺上惯用的衾被后, 立刻滚了上去。
  含烟拉着杨丫儿出去, 道,“夫人和郡守, 又闹不开心了。”
  辜大守在院子门口, 听见了, 皱眉道, “你们伺候夫人就伺候夫人,少说话。”
  杨丫儿见辜大见得多了,也敢驳他了,道,“夫人为郡守涉险,郡守都不感谢。你还帮着郡守骗夫人,咱们说说都不行了?”
  辜大便不吭声,那当真是他的耻辱。
  杨丫儿见他不说话,还要追击,含烟拉她一下,给弄走了。这新院子地形陌生,需得四处逛逛,再找灶间,亲手去弄些简单的吃食。
  辜大见她们走开,这才略松了松绷紧的后背。他的忧虑不比丫头们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夫人借兵来此,解了郡守的困,当是天大的喜事。可郡守来见夫人,不仅没有喜欢的模样,反而怒气冲天。他不知其中有何机窍,可守在帐篷门口的时候,却零星听了只言片语。
  ‘郡守只怕夫人离开——’
  夫人离开,去哪里?
  和梁又走?
  梁又,是燕王?
  辜大纵然将头想破,也想不通。
  燕王乃是窃天下的诸侯,夫人怎会和他闹在一处?他既惶恐,又害怕,更是唾骂自己万分。实在愚钝,让夫人对他失望了,否则也能为夫人分得一二分的忧虑。
  而心底更深处,他万万不愿意失去夫人这般主家。
  顾皎没睡得好,陌生的地方,首先气味便不对了。
  她翻来覆去,心浮气躁得很。幸好含烟很快找着人送了木桶和热水来,又搞到一个小火炉,自在廊下熬米粥。她泡澡,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衣裳,盘在床上等着吃饭。
  纵然心情再不好,饭也还是要吃的。
  早知如此,借完兵后立马戴上那手镯,回家。虽然梁又不怀好心,但回去这件事,肯定不会作假的。
  搞到现在,李恒绝对不会再让她单独见梁又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怪不得心狠之人才能成就大事,她败就败在心还不够狠。
  可当真不告而别?顾皎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轻烟一般的窗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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