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废后朕就心痛——乔一木/满种
时间:2019-11-27 08:21:55

  甚或者,皇上的这一半还多一点点,毕竟,她和陈家人相处只有短短三四年,并不是前世血脉相连,亲密无间的二十几年的亲人。
  陈以祯的纠结和失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双姝和双陆不禁上前,拥抱住她,将她抱到怀里,轻轻拍抚。
  皇上同样,愣怔失神。
  蓦然,鼻头酸涩,他下意识低下头,掩藏住突然汹涌而来的澎湃情绪,等平复住心间的情绪方才意识到,他现在是透明状态,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失态。
  他可以在皇后跟前,尽情释放他压抑的情感。
  沉默了会,他缓缓下沉,沉到跟皇后同等高度视线的程度,深情而仔细地凝望眼前这张脸,过了会,慢慢抬起手指,沿着她的轮廓缓缓细描,这个过程,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翘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觉得,这张脸,不论哪一点,不管是细长的双眼,蹁跹的睫毛,亦或者柳叶一般的柳眉,都让他觉得无比痴迷,好似他喜欢的样子被一双神奇的手一点点雕刻而成。
  更好似,因为太过喜欢,连她吃饭睡觉时狼狈的样子都觉欢喜。
  皇上呼吸一窒,整个人,整颗心,都有种被压挤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欢喜,甜蜜,忐忑,难过,失落,还有,卑微。
  他陡然闭上眼,十指紧紧蜷缩,合住,手背青筋紧绷,恍似炸裂。
  突的,一阵眩晕的感觉突如袭来,皇上睁开眼,轻轻舒口气,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走之前,他深深看了陈以祯一眼,没有抵触这股晕眩感,闭上眼,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
 
 
第八十四章 
  再次睁开眼,果不其然, 他已经返回现实身体, 眼前照旧是那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一壶清茶,而对面,原本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他眉梢蹙起, 一个一旁恭立的小太监忙上前禀报, “启禀皇上, 渡一大师不顾奴才们阻拦, 执意出宫去了。”
  他小心翼翼瞅他一眼, 犹豫了下,接下来的话放得极轻, “渡一大师临走前,让奴才留给您一句话。”
  声音渐渐低弱, “他说, 您已经无事了, 希望您遵从本心,莫要再做令自己后悔之事。”
  听完, 皇上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他轻轻张嘴,“呵”了一声。
  就在这时,长春宫过来报信的小太假急匆匆又难掩喜悦地冲了进来,将皇后娘娘有喜的消息诉诸于他。
  皇上眼眸下意识转柔, 好一会儿,他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当即起身,让小太监跟在后面,往长春宫走去。
  路上恰好遇到一前一后走来的老祖宗和皇太后,皇上顿住身子,给两人请安,“皇祖母,母后。”
  太皇太后此时面上满是喜意和激动,见到她,更是喜不自胜,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收到消息了吗?皇后有喜了!”
  皇上嘴角泛起一丝极浅的笑意,点点头,“收到了。”
  “真是上天保佑!”太皇太后双手合十,忍不住闭上双眼,虔诚祈祷道谢。
  皇上含笑望着这一幕。
  “尤其是观音娘娘。”旁边突然掺杂进来一道声音,十分熟悉,但此时听起来,却分外陌生。
  太皇太后心思一动,想到正是她将送子观音娘娘送过去,皇后才能顺利怀孕,急忙点头应和,“对对对,没错,尤其要感谢观音娘娘。”
  皇上却诧异地望向突然插嘴之人,说话之人居然是立在皇祖母身后,一直跟皇后不太对付的母后。
  皇太后对上他的眼,脸皮蓦的一热,随即,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咳咳!她只是,只是顺口而为罢了。
  旁边玮乐公主捂嘴偷笑,悄悄跟自家皇兄眨了眨眼。
  皇上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心下无奈一笑,暗暗摇头。
  太皇太后亦回过神,似笑非笑瞥皇太后一眼,顿了顿,她一边跟皇上并肩前行,一边交代道:“皇后孕育皇嗣乃是关系国运的大事,回头要好生交代张院正,皇后的这一胎绝对不能有任何问题。”
  先前她还担心,皇后跟皇上同床三余载,都没有怀孕,不知是不是身体的缘故。
  她愿意再给皇上和皇后几年时间,但若皇后迟迟未孕,她就必须要在入土前将皇上选秀这件事给操办起来,虽然她甚为喜欢皇后,但追根到底,她最为关心的当然是国运的大事。
  如今,皇后总算有孕,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哪怕这一胎是位公主,也算在满朝文武跟前有了说法。
  有第一胎,总会有第二胎,证明皇后的身子是无恙的。
  皇上颔首,应承,“孙儿都明白。”
  太皇太后淡淡一点头,心下思虑还需要交代什么,倏忽,想到什么,继续叮嘱:“哀家那里有两株千年人参,秦嬷嬷你过会从库房里找出来,给皇后送去,孕妇宜补又忌补,服用之前切要听从太医的吩咐。”
  皇上还未点头,突听身后皇太后嗓音再次插入,“哀家那里也有一些上好的燕窝。”
  说着,她看向身旁搀扶着她的玮乐公主,拼命朝她使眼色。
  玮乐公主脸上懵逼,顿了顿,陡然反应过来,长“哦”一声,“对对对,母后,皇后身子贵重,您看皇祖母都不吝掏出人参了,您看您,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二。”
  皇太后立即咳嗽一声,端起身板,肃起脸庞,悠悠“嗯”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既然如此,就将那些燕窝给皇后送去吧。”
  皇上面无表情,一脸沉默,好半晌,他低下头,“朕代皇后谢过母后。”
  皇太后立即再次咳嗽一声,端声道:“让她好生保养身子足矣,哀家这里,不需要她道谢。”
  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德行!
  几人边说着话,边疾步朝长春宫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
  “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郑嬷嬷和沛公公忙领着所有下人上前来请安。
  太皇太后探手,让他们平身,抬起头,倏忽,瞥见一道玫红色身影缓缓走出来,她立即迎过去,担忧的话语冲口而出。
  “你这孩子,怎么亲自迎出来了?还不快进去躺着!”
  陈以祯笑着给老祖宗行礼,立马被她一手握住,强拽着她就要起身,她也不强作要求,顺势就着老祖宗的手站起来,道:“臣妾身子已无大碍,劳烦老祖宗担心了。”
  太皇太后瞪她一眼,“还说无事,哀家可是听说你是昏倒宫婢着急请御医这才检查出有孕,可见身子虚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她耷拉下脸,训斥一旁侯立的郑嬷嬷和吴嬷嬷。
  “皇后年纪小,没经事儿,她身旁也都是没经过事的小宫女,不知道情有可原,但你们忝为一宫主事,历经风雨几十载,也都不知道吗?好在皇后没什么大碍,若是皇后凤体或者皇嗣有碍,哀家看你们拿什么给哀家和皇帝交代。”
  郑嬷嬷和吴嬷嬷慌忙跪下来,惶恐地请求太皇太后原谅。
  陈以祯笑着上前,搀扶住她,“老祖宗,您好不容易驾临臣妾的长春宫,臣妾当真感觉蓬荜生辉,您快快进来。”
  又扭头吩咐双姝,“快去,准备上好的普洱茶。”
  扶着太皇太后走进去的刹那,她忽然扭头,眼睛快速地朝跪在地上的郑嬷嬷和吴嬷嬷眨了眨,让她们悄无声息退下,今日就别在跟前伺候了。
  太皇太后暗自摇头好笑,这小家伙用的伎俩都是她当初用过的,不用看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她也没揭破,只笑眯眯地顺从着被她搀进了内室。
  甫走进内室,太皇太后双眼便如锋刃一般打量扫视四周,不过片刻,就伸出手指一连点出好几个不合适的地方。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收走,还有针线篓子,统统收走,这段时日,皇后娘娘决不能碰任何尖锐物品,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她嗓音威严凛冽,态度十分端肃。
  双姝双陆等人忙垂头矮身,恭敬应是。
  陈以祯无奈看着太皇太后绕着她这个长春宫里里外外都走了一圈,将所有不合时宜的东西都铲除了,末了,紧紧握着她的手来到床边,硬生生将她按躺下。
  “你呀,就老老实实待在长春宫养胎,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哦对了,”她忽的拍一下脑袋,说,“还有宫务,你就暂时放下,等你顺利产下皇嗣再接手也不迟。”
  “至于接手的人……”她脑袋转动,在众人之间打量,似乎在揣测这段时间究竟由谁接手比较好。
  “母后,让臣妾来吧。”一道板正的女声突然出口。
  陈以祯愕然看过去,发现开口的人居然是,太后娘娘。
  额,这个……
  太皇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看起来心里对这个提议不是很心动。
  玮乐公主着急了,一把攥住她,“母后,你做什么?”
  皇太后抽回手,瞪她一眼,回头对上儿子深邃的眼神,她心里无端一酸,别过眼,闷声道:“你当哀家想收回来,还不是为了给你练手,你也是大姑娘了,早晚有需要用到这个的一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撇撇嘴,语速极快道,“你放心,等皇后生下嫡子,哀家就将掌宫权还给她。”
  陈以祯蓦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今日这个,格外不一样的太后娘娘。
  仔细一想,她居然罕见地跟老祖宗一块儿出现在长春宫,而且自从进来长春宫,一直沉默不语,跟往常见到她就千方百计找茬的行为一点也不一样。
  难不成,坏不坏皇嗣,就这么不一样?
  陈以祯面色木然。
  太皇太后沉吟,看向她,问她:“你觉得怎样?”
  陈以祯回过神,自然笑着应好,且抬起头,目露感激和坦然地看向皇太后,“多谢母后分担。”
  皇太后哼一声,别过脸,再次哼一声,“你只管照顾好身子,安生顺利地诞下皇长子即可。”
  陈以祯笑得乖顺,“臣妾谨记母后教导。”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一叮嘱完毕,终于轮到了皇上。
  他站到她面前,幽黑沉静的双眼落到她脸上,她抬起眼,睁着清凌凌,温婉又些许难过的眼神跟他对视,他蓦然转过头,跟烫了一下似的,呼吸急促,竟一时不敢跟她对视。
  太皇太后眼睛微眯,心思一动,突然站起身,笑叹一口气,招呼皇太后和玮乐公主,“行了,既然已经探望过了,咱们就回去吧,别打扰皇后休息。”
  皇太后跟着站起身,望着皇后有些苍白的小脸,以及儿子好似黏在皇后脸上的模样,暗无声息叹了一口气,蓦然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想开了,通透了,消失不见了。
  她转过身,拍拍玮乐公主,“走吧,走吧。”
  等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玮乐公主全部走完,长春宫内顿时只剩下陈以祯和皇上两个人。
  陈以祯垂下眼,欲要坐起身下床,皇上忙上前一步,按住她。
  “别动!”
  陈以祯抿住唇,“臣妾应当起来给皇上请安。”
  皇上拧眉,“你是什么身子,难道不知道?皇祖母都交代你日后不需请安,朕难道会不听?”
  陈以祯无言看他一眼,抿抿唇,猛然低下头,眼角依稀闪过晶莹的泪光,似乎,他将她说哭了。
  皇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脑袋里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太重了?
  哎,你这个笨蛋,本来打算这次过来就温声温语好生说话,好好道个歉,千万不能再惹她伤心了,你怎么,怎么那么笨啊!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道歉的话破口而出,“你别难过,朕错了,朕不该冷落你,你不知道在,这段时日,朕也是夜不能寐。”
  “吾思汝,甚矣!”
 
 
第八十五章 
  皇上深情款款说完,凝神望着她, 只能看到她头顶乌黑的秀发, 发顶干净洁白的发旋儿, 发乌黑似墨块,旋儿清透如荷蕊,两相交映, 愈发烘托得她清丽动人, 温婉明媚。
  突然, 她肩膀微微抖动, 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 啪嗒啪嗒不断砸下来,其中一颗恰好砸到皇上按着她的手掌背上。
  皇上这下彻底慌了, 手忙脚乱扶起她脸蛋,又用温润柔和的大拇指替她擦去泪珠。
  声音焦急, “你别哭, 朕错了, 只要你不哭,让朕怎么都行。”
  甚至, 甚至同意陈为学参与科举也无所谓。
  不过一普通举子而已, 他是抵触陈这个姓, 又不是怕姓陈的东山再起,他老子他都能干趴下,难道还怕他那个儿子不成。
  陈以祯抽抽噎噎,抽出手绢擦拭眼角的泪花,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哭得很莫名其妙,胆不知怎么,听到皇上服软的话,她就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想哭。
  明明,过去那一个月,他们冷战期间,她心里苦闷不已,她都没想哭,但此时,他终于过来道歉了,她却觉得泪腺瞬时控制不住,不过眨眼,便已崩塌。
  皇上伸长手臂将她搂入怀里,嘴唇不住点在她发顶,嗓音轻柔而沙哑,“乖,别哭了,朕来晚了,朕道歉。”
  陈以祯心情稍稍平复,心里的委屈却愈显浓烈,她一把伸出手,推开他,眼眶红红。
  “你既然不打算搭理我了,还过来做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以前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每天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做,从来不会在心里窝憋心事。”
  她嗓音闷哑,哭音浓浓,“可是现在,现在我心里好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皇上心里心疼,不顾她浑身抵抗,强行将她拥入怀里,只一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朕不该跟你赌气,你不知道,看到你满心满眼只有陈家,朕心里不知道有多妒忌。”
  抽噎声戛然而止,陈以祯愣愣抬起头,看向他。
  他刚刚,说了什么?
  头脑冷静下来,皇上表情渐渐空白,他居然,把他一直深藏于心底,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狼狈心里话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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