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乍听到胤禩的命令的时候,还以为胤禩是在说笑,但等听到胤禩连那买书的地方都说出来了,他就晓得胤禩是说真的了。
解文海心里很是无奈,爷这不是在福晋心头上拱火吗?
他有心想劝几句,却也不好开口,只好尽量在那古缘阁里寻了一套最贵的三百千,希望福晋看在这套三百千价值不菲的份上,放过他们八爷一马。
“既然买了,我们就直接回府上吧。”
胤禩说道。
他这一整日可以说是归心似箭,总算熬到这个时辰,已经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府上了。
“是,爷。”
解文海几步上前,打起帘子,让胤禩上了马车。
而八贝勒府上。
安宁正逗弄着那只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小八哥在鸟笼里头跳来跳去。
“福晋,这八哥要养,可不好养啊。”
绀香奉上茶后,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尖嘴且通体乌黑的八哥,边说道。
“我知道。”安宁喂了一些吃食给那小八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种鸟乃是精心调/教出来的,要养活不容易,不过,这种事,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都不是事。
“你放心,这鸟在我们这里呆不了多久的。”
安宁意有所指地说道。
绀香一头雾水。
她见安宁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过没多久。
张嬷嬷前来回生日宴的事。
说着说着,张嬷嬷就迟疑了一下,她道:“福晋,那四位格格倒是已经派人来回了话,说是必定准时来,但张氏那边,却还没有动静呢。”
安宁捧着茶盏,笑了下,“不必理她,她要来便来,不来也就算了。横竖咱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即便她想使什么坏,咱们也不怕。”
张嬷嬷欲言又止,她怕的倒不是张氏使坏,而是怕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张氏装病也有些个日子了。
被禁足了这么些天,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简直就不像是张氏寻常会做的事情。
今日又是八爷的寿宴。
于情于理,这张氏不可能会规规矩矩。
“好了,嬷嬷,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算来爷也要回来了。”安宁见张嬷嬷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连忙岔开话题。
张嬷嬷瞧了一眼屋里的自鸣钟,果然是不早了。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对安宁说道:“福晋,奴婢且去厨房盯着了。”
“好。你且去吧。”
安宁松了口气,说道。
等张嬷嬷走了,安宁便吩咐人把这八哥提到暖和的地方去。
没多久。
陈白术四人就来了。
四个人的丫鬟手上都捧着礼物,想来都是预备送给八爷的礼物。
陈白术四人屈膝行了下礼。
安宁摆摆手,示意她们落座。
小丫鬟端上茶来后。
陈白术四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福晋,我等四人初来乍到,也不知爷喜欢什么东西,备了些笔墨纸砚,不知道这礼物可合不合适?”陈白术前些日是越想越心惊胆战。
都说这聪明人更容易钻牛角尖。
这话放在她身上,是半点儿错都没有。
陈白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越想越后怕。
她和其他三人关系不错,不说亲如姐妹,但至少也有份真情在。
在宫里面,要活下来,不容易。
她们四个姐妹抱团取暖,如今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头出来,她哪里愿意见到姐妹走错路?
没几日。
陈白术就把她的猜测告诉了其他人。
其他三人也都是吓了一跳,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个人原本还在发愁这八爷生日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听得陈白术的话,这麻烦一下就解决了。
四个人挑选的礼物都是再寻常再普通不过,笔墨纸砚都是些平常东西,求得就是一个不起眼,宁可无功无过,她们也不想落入八爷的眼里。
“笔墨纸砚,那可正合适不过了。”
安宁却是想错了,她以为这四人估计应该备着的是些名贵的文房四宝,心里顿时很是欣慰。
这四人,还是很上道的,总算是知道该怎么正确地争宠了。
“那我们就放心了。”
陈白术四人心里松了口气。
她们准备的礼物那么不起眼,想必肯定能烘托出福晋的“体贴”来。
她们现在是不敢争宠了,在所谓的“宠爱”面前,还是命要紧。
“你们且放心。”安宁见四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不过送个礼物,何必如此战战兢兢,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要拿她们怎么样呢。
“想来爷会珍惜你们的这番苦心的。”
她的话音才落。
外头就响起胤禩清朗的声音来,“福晋,这是在说什么呢?”
声音未落。
帘子已经打起,露出胤禩一张俊朗清隽的脸来。
胤禩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来。
身上的寒意也跟着进了屋里。
“给爷请安。”
众人起身屈膝,行了个福礼。
“起身吧。”
胤禩摆了摆手,说道。
他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安宁的眼神让安宁有些毛骨悚然。
安宁咳了一声,起了个话题说道:“爷今日忙了一日,想必也饿了,是要先休息还是要先传膳?”
“都好。”胤禩回答道,“福晋拿主意便是了。”
都好。
这算哪门子答案?
安宁心里腹诽,面上笑盈盈,起身帮着胤禩取下身上的斗篷,“那便先传膳吧。”
“好。”
胤禩道。
他不急,等着一整日了,哪里还差这一时半会儿,他很是期待,这福晋会送什么礼物给他。
第二十七章
宴席是早早准备好的。
冷盘、热盘、糕点什么都有。
安宁是受过饿肚子滋味的人,虽然见不得别人浪费粮食,但是规矩如此,她也只好入乡随俗。
几十道菜轮番上桌,期间却听不到半点儿声响。
来来往往寂静无声,就连丫鬟们布筷的时候也是听不到什么声响。
胤禩本来用得食不知味。
这些东西,他早已习惯,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
可当瞧见安宁颇有食欲地用着膳食的时候,不免也多了几分好胃口。
张嬷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等宴席罢了。
丫鬟们捧上茶来漱口。
胤禩搁下茶盏,正要说话。
外头就响起了一阵争执的声音来。
安宁等人自然也听见了。
杨思思侧耳听着,眼睛突然睁大了,她敢用自己的美貌来保证,外头说话这人肯定是那桃红。
她们的院子和张氏的院子离得那么近,每天她都能听得桃红颐指气使地指挥其他小丫鬟干活的声音,日子久了,她甚至听得前半句,都能猜出后半句的话了。
“怎么这么吵吵闹闹?嬷嬷,出去瞧瞧是什么事?”安宁皱了下眉,说道。
“是。”张嬷嬷满腹怒气地出去。
她也听出这声音是谁的来了。
张嬷嬷掀开帘子,一瞥见桃红的脸,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快步上前,对着拦着桃红的丫鬟们说道:“放开她,我倒是要瞧瞧,她有什么事,竟然敢在这儿吵吵闹闹?”
小丫鬟们立即松开拉着桃红的手。
桃红手捧着一盒子,里头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她低着头,“嬷嬷,奴婢并不敢吵吵闹闹,只是有件急事想求见爷。”
“急事?什么事能称得上急事?”
张嬷嬷心里骂了句狐媚子,这张氏果真是如她所料,没有放过今夜这样的机会。
“嬷嬷。”
安宁略高抬了些声音,她声音清冷,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来,“她既然说是有急事,便让她进来回话吧。”
张嬷嬷愣了下,还没回过神来。
那桃红已经千恩万谢地磕了头。
嬷嬷只好咬咬牙,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屋子里。
安宁正抿了一口清茶,她撩了下眼皮,打量了眼桃红,笑着侧过头对胤禩说道:“爷,这丫鬟说是有急事,咱们不妨听听究竟是什么事,如何?”
“嗯。”胤禩点头,他斜着眼神,清透的眸子掠过几分若有所思。
若是他没记错,接下来这丫鬟怕是要说张氏为了给他抄佛经,强撑着病体这事吧。
胤禩之所以对这段梦记得很清楚,完全是因着在梦中,当桃红把梦中的“他”带走的时候,“安宁”脸上那“悲伤”的神色让他根本想忘都忘不掉。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
胤禩不急不慢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心思来。
桃红心里暗喜,她低着头,呈上手上的盒子,道:“回爷的话,格格为了您今日的生日,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撑着病体,为您写了十卷经书祈福。如今,如今格格却病倒在床上了。”
哦豁。
安宁暗暗挑眉,原来张氏这些日子蓄谋的就是这一日啊。
怪不得那么安生,连门都不出来。
好一出苦肉计,
这张氏还真有点儿门道。
张嬷嬷抿了抿嘴唇,脸上闪过嫌恶的神色。
胤禩垂下眼,打量着那盒子里的佛经一眼,他对桃红招了招手,“把那佛经拿过来。”
桃红心下越发欢喜,膝行上前。
胤禩拿起那一叠佛经,眼神在那上头的字上转了一圈,一向温和的脸色难得掠过几分怒气。
张氏这是把他当傻瓜耍吗?
她借由抄佛经来使苦肉计也便罢了,好歹也该用些心思来抄。
胤禩是想不明白,梦里的他,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被人耍的团团转?
康熙教导子孙甚为严格,胤禩的字曾经被他批评过,自打那之后,胤禩在书法上花费的心思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书法大家。
字如其人,观其字,自然能察觉那人书写时的心思。
张氏誊抄的这十卷佛经,用得是簪花小楷,字迹清新飘逸不假,但却处处透露着浮躁,急功近利。
就这样,还想骗他,未免也太把他不当一回事了吧。
胤禩低笑一声。
他低笑一声,随手将佛经丢回到匣子里,淡淡道:“张氏病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啊?”
桃红愣了下神,她来的路上,设想了千百种福晋阻拦的理由,却没想到,八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爷……”
桃红张了张嘴,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格格病了好些日子,奴婢没有办法。”
“可不要说没有办法这种话。”
安宁见桃红话里头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把脏水泼到她身上去,立即就不乐意了。
她笑着说话,语气却是半点儿都不软和,“前些阵子,我听说你们格格病了,可是问了可要请大夫或是太医来,是你们说有以前的药丸子能吃,我才没多管。”
“没错。”
陈白术笑道,“恰好那日我们也都在,故而也都听得真真的。”
桃红的脸起先是红,而后是白,最后变成了混杂在一起的乌青。
她呐呐地跪在那里,不敢多说话,只怕越说越错。
原本料想,这佛经一出,张氏病重还惦记着八爷的举止,必然能引起八爷的怜爱,谁知,八爷竟然会说出那样狠心的话来。
“下去吧。”
胤禩懒得再看桃红一眼,扬了下手,“你且告诉你们主子,既是病了,就好好养病,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是。”
桃红身子一晃,好悬才没摔倒。
她迟疑地抬了抬头,偷偷地看着胤禩,“爷,那佛经呢?”
“佛经?”
胤禩的眼神落在桃红手上的佛经上,越看越觉得可笑,宫里头这样的手段不少见,他们在阿哥所里的时候,时而会有宫女们偷偷说起哪个娘娘为了讨得父皇的宠爱,怎么日夜不眠地抄佛经,累得一双手都抬不起来。
那位的手段可比张氏厉害多了,至少那佛经的确写的格外用心。
既是要演戏,就合该做的一应周全才是。
像张氏这样,扯着张大旗,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这佛经拿回去。”
胤禩神色平淡,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桃红脸色这下越发苍白了。
她道了声是,磕了个响头,下去了。
被她这么一闹。
陈白术四人心里头不免一紧,四人默契地在心里达成了一致的念头,千万不能学张氏一样!
“好了,好了。”安宁见气氛凝滞下来,连忙笑着岔开话题,“你们四位不是备了礼物送给爷吗?还不快呈上来?”
“是。”陈白术四人回过神来,忙示意小丫鬟把礼物盒打开。
胤禩粗粗瞧了四人的礼物,道了声有心了,便没了。
反倒是安宁,她错愕地盯着四人送的礼物,愣了愣,看了一眼四人,又看了一眼礼物,这四人,莫不是穷到这等程度?!
早知如此,她可以借的啊!
张氏那佛经虽然可笑,但至少也算是有诚意。
这四位送的这叫什么礼物?
那笔墨纸砚,乍一看都是寻常货物,仔细一看,连寻常货物都不如。
安宁嘴角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