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这等在宫中行走多年,见惯了美人的,都不禁失神,若是男子见了,岂不是更加要失魂落魄了?
“大嫂,你来了。”
安宁起身迎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莲花纹缠枝红色旗装,脸上仅仅是淡淡擦了下粉,嘴唇也是用胭脂微微抿了抿,三分颜色却是带出了十分的风情。
她握着大福晋的手,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大嫂了,大嫂这气色真是越发好了。”
大福晋人不错,大阿哥胤禔和八阿哥胤禩又都是惠妃的儿子,即便一个是亲生,一个不是亲生,这两妯娌都少不了接触。
一来二回,安宁和大福晋的关系倒是很快就热络了。
“你这张嘴甜的。”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大福晋也不例外,她笑得虚点了安宁的鼻子,道:“不枉我今日早早过来,来帮你的忙。”
“我这说的可不是假话。”安宁眨了下眼睛,撒娇说道:“大嫂本就生得好看,我可没有半句虚言。”
大福晋笑道:“好在你是女子,否则以你这张嘴,不知要哄骗了多少女子去。好了,闲话也不多说,你且引我去瞧瞧你是怎么布置的。”
“好,都听大嫂的。”安宁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引得大福晋越发笑不可支。
可巧今日天公作美。
天气温和,晴空万里,三月里的京城已经有了几分春意。
宴席设在花园飞檐亭中。
外头小桥流水,竹林优雅,才刚吐信的柳絮在风中轻飞,牡丹、芍药,百般花种在风中摇曳起舞。
大福晋暗暗点头,这八弟妹年纪小归小,但这布设却是不错的。
她赞许地拍了拍安宁的手背,“似你这样,已经极好,想来以那位,也是挑不出错来的。”
她说的那位,不是太子妃,而是三福晋董鄂氏。
安宁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就阿弥陀佛了。”
正说话间。
外头嬷嬷等人来回道三福晋和四福晋已经来了。
安宁便先让大福晋在亭里坐下,起身出去迎接。
没多久,众人便来齐了,依着顺序在亭子里坐下。
“八弟妹,你们这园子的花开得可真早。”四福晋看着满园的鲜花,有些惊讶地说道。
四贝勒的府邸和八贝勒的府邸一东一西,她们园里的花只是粗粗开了几朵,寥落得可怜,怎么这八弟园里的花开得却这么好。
“是啊。”太子妃瓜尔佳氏也诧异道,“才初进来的时候,本宫都要以为自己是瞧错了呢。”
这满园的鲜花,可是连御花园都比了下去。
安宁笑道:“我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弄来的,瞧见那牡丹开得那么好,连我都以为是假花,谁知道竟然不是。我问了才知道,原来却是他们早早将那些花放在暖房里,故而那些花便早早开了。”
“这倒是奇了。”五福晋他塔拉氏新奇地看着那些鲜花,“暖房里养出的花也不少瞧见,却没有像你们府上的花这样的娇艳。”
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些花除了是从暖房里精挑细选送过来的,还被安宁用灵泉滴灌了数日,故而,格外的娇艳欲滴。
“那自然是因为花也有灵性,晓得今日有这么多美人前来,故而便开得这么好,好来迎接诸位贵人。”安宁的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来。
福晋们虽都知晓她是在说假话,但是保不住这话从安宁这样的美人嘴里说出来,格外的动听。
“八弟妹这张嘴,可真是舌灿金莲。”连四福晋都禁不住好笑地打趣了一句。
众人言笑晏晏,就连董鄂氏也都带着笑。
不过,董鄂氏的笑却是因着另外的事情。
前几日,董鄂氏接到了一封密信,这封密信的手笔来自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八贝勒府。
董鄂氏一想到信上的内容,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深了。
她环视着四周的花,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道:“这样好的花,不如我们下去瞧瞧,可好仔细看些,诸位嫂子和弟妹觉得如何?”
众人不疑有他。
七福晋点点头道:“这倒好,一路走一路瞧,三嫂是个博学多识的,等会儿若是有什么花我们不认识,不妨请三嫂给我们讲讲。”
“七弟妹这话真是折煞我了。”董鄂氏笑道,“我哪里算是博学多识,不过是认得一些花罢了。”
大福晋见不惯董鄂氏这般虚伪的模样,笑语盈盈地说道:“三弟妹莫要谦虚,若是有不认得的,也无所谓,横竖有八弟妹在呢。”
她说着,亲昵地勾着安宁的手。
安宁就喜欢大福晋这样爽朗的脾气,瞧着董鄂氏僵硬的神色,心里乐不可支,她道:“既是如此,我们就边走边瞧,今儿个,我也‘卖弄’一回才学了。”
董鄂氏脸色一青。
她很快遮掩过自己的神色,眼里掠过几分怒气。
沿着花园一路走。
一路上,两侧的鲜花美不胜收。
众人边瞧边赞叹,而董鄂氏却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些花花草草。
她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听雪院,眼里流露出恶意。
众人走着走着,不知觉就走到了陈白术等人居住的院子附近。
尚未走近,就远远听得一阵萧萧瑟瑟的琴声。
“这是哪里来的琴声?”
董鄂氏明知故问,装作好奇地停下脚步来问道。
张嬷嬷等人听得琴声,脸色都变了。
整个贝勒府里,会弹琴的不少,但是,明知道今日是福晋宴请诸位福晋,还敢放肆的,除了张氏,哪里还会有其他人。
“外头似乎有什么声响。”
花心宜正绣着帕子,听得院外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停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来,侧耳倾听。
“有什么声响,我只听到张氏又在弹琴了。”
杨思思趴在桌子上,堵着耳朵,抱怨地说道。
这张氏简直是个贱人,旁人装病,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如鸡,她倒好,三不五时就弹琴鼓瑟,这弹琴也便罢了,偏偏还弹奏些悲秋伤春的曲子,而且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曲,听得杨思思是既烦躁,又嫌弃。
“不是,你且细听。”
花心宜摇了摇头,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说道。
杨思思移开手指,侧耳仔细聆听。
她听了半晌,忽然说道:“好像是福晋和张嬷嬷的声音。”
花心宜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听着也是如此。”
“可是,福晋今日不是要宴请太子妃她们吗?”杨思思愣了下神,疑惑地偏了偏头,“怎么到这听雪院来了?”
花心宜若有所思。
她对杨思思低声道:“我们且别出去,听听动静再做打算。”
“妾身给太子妃、大福晋……请安。”
张氏瞧见众人进来,似乎很是惶恐,连忙屈膝行了礼。
“不必多礼。”
太子妃摆摆手道。
董鄂氏笑着说道:“我们是在外头听得琴声想见识下这琴声的主人才进来的,可有叨扰到你?”
第三十章 第三更
“诸位福晋能到小院来, 乃是妾身的荣幸,怎会是叨扰呢?”
张氏回答得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即便是以张嬷嬷此时满腹怒火, 也不能说张氏的礼仪有什么问题。
“不过, ”张氏低头咳了一声,眼眶泛红,她后退一步,道:“妾身身体微恙, 怕过了病气给诸位福晋。”
“这位妹妹生的是什么病啊?可要不要紧?”董鄂氏似随口问了一句。
张氏默不作声,咬着下唇道:“不过是些许咳嗽罢了,多谢三福晋关怀。”
一旁的桃红似莽撞地说道:“格格病了快一个月了, 若是能瞧瞧太医, 想必身子必能很快好起来。”
院子里静了一刻。
众福晋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她们这是碰到事了。
“八弟妹。”董鄂氏转过身来,她看着安宁叹了口气, 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张氏低垂着头,她扑通一声屈膝跪下,面色苍白, 战战兢兢地说道:“三福晋, 我这丫鬟是胡说八道,你们可莫要相信她的话。桃红,还不快跪下!”
桃红跟着跪在她的身后, 却是紧咬着唇, 倔强地说道:“奴婢知错,但是奴婢,只是希望格格的病能好起来罢了。若是福晋要怪, 就怪奴婢吧。”
安宁眯了眯眼睛,神色里带着几分危险。
看来, 她待某些人是太过仁慈,以至于让别人都以为她好欺负了。
众福晋们一阵哑然。
有人置身事外,有人则作壁上观等着看好戏。
今日这出戏,甭管是真是假。
那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太子妃瓜尔佳氏眼观鼻鼻观心。
这张氏病重,未必是真,但是,有些人想要传出郭络罗氏善妒,搓揉后院格格的用心却是没有半点儿虚假。
如今,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董鄂氏主使,还是这张氏在主使。
“桃红!”
张氏厉声喝了一声。
桃红闭上嘴巴,却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福晋莫要怪她。”张氏身子微微摇晃,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咳了一声,苍白的脸颊飞上两抹红晕,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好似风中梨花,“她是被我惯坏了。”
“都这幅模样了,八弟妹,你且先让她起来吧。”董鄂氏一副不忍的模样,好似那好心肠的菩萨似的。
安宁心里不禁冷笑,董鄂氏这演技搁在现代,起码怕是能拿个金鸡奖了。
她笑笑,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一抬,道:“既然三嫂都这么说了,张氏,你先起来吧,你这会子也生着病,别动不动就下跪。知道的,不会多说什么,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你心虚做错什么,故而才恶人先告状呢。”
安宁说笑着说出这番话,但话里的意思,却叫董鄂氏和张氏等人变了颜色。
张氏垂着头,唇角掠过一抹讥笑。
郭络罗安宁说这些话,又是什么用。
前些日子,郭络罗氏让她在爷的生日宴上那么没脸,让她彻底成为府上的笑话,她今日蓄谋已久,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敲打就退缩了。
“咳咳。”张氏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数声,她柔柔弱弱地说道:“福晋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納喇氏低声叹了口气,“这妹妹年纪轻轻,要是不看好病,日后落下病根,可不是好玩的。”
“可不是嘛。”董鄂氏拉着安宁的手,故作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弟妹,嫂子府上也有这么个格格,年纪小的时候得了病,没养好,如今恰逢冬日的时候,都要咳上十天半个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弟妹,要不这样,让人拿了嫂子的帖子,去请个太医来给这妹妹瞧瞧。”
安宁不由觉得可笑。
她算是琢磨透了,今日这场戏不定是张氏和董鄂氏联手起来给她整出来的一场好戏呢。
张氏前几次在胤禩那里讨宠卖好,最后都成了府上的笑话,以张氏的性格,必然不会怪罪胤禩,而是把错都推到了她头上来;而董鄂氏早已与她有嫌隙,这等机会送上门,自然不会白白错过,不但要借着今日传出她善妒的名声,还打算踩着她出头呢。
安宁正寻思着想办法瓦解了这二人的如意算盘。
听雪院门口,却是传来了陈白术等人的声音,“妾身给太子妃、大福晋…请安。”
众人听闻声音,纷纷回头。
安宁见到陈白术等人,心头突地一动。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亲热地对陈白术四人说道:“四位妹妹来得可真是时候,几个嫂子,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四位是惠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妹妹们。”
大福晋和安宁关系不错,方才她是想不出话来帮安宁,此时见安宁似乎是想要岔开话题,便帮着说道:“八弟妹,我瞧你这是要羡慕死我们了,惠妃娘娘赏赐下这么四位如花似玉的妹妹,看着都叫人眼热。”
陈白术等人都认得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大福晋,纷纷露出羞涩的模样来。
“四位妹妹瞧着都是好的。”太子妃笑了笑,说道。
陈白术羞涩回答:“太子妃谬赞,我等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方才在隔壁院子听得这边声响,不知是何事便前来查看,不知可有打扰到太子妃和福晋们的雅兴?”
众人心里暗道,雅兴是雅兴,不过是谁的雅兴就不好说了。
董鄂氏见众人的心思都被这四个刚来的格格们引走,心里暗恼,她不着痕迹地给张氏使了个眼神,这戏唱到一半,怎么也得唱个囫囵了。
张氏意会,她身子晃了晃,正要装作体弱晕倒,好让董鄂氏去请太医来。
那杨思思等人都在偷偷留意着她,见到她身子一晃,杨思思一马当先,抢先把张氏扶了起来,顺带,手掌还不着痕迹地在张氏腰间一掐。
张氏毫无防备,直接被那杨思思掐了一个机灵,顿时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啊!”
张氏这声叫喊,倒是真的如意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太子妃和四福晋等人暗暗皱眉。
“这是怎么了?”安宁早已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地问道。
张氏要开口说话,杨思思却抢先笑着回话道:“福晋,我想张姐姐是在雪地里弹琴久了,故而腿麻了。”她说完这句话,又对张氏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张姐姐,不是妹妹说您,您这身子骨弱,就不要总是在风头雪地里弹琴鼓瑟,且又是弹这些悲秋伤春的调子,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姐姐这病,因着这事也拖了许久,到底是自己的身子骨,还是要珍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