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时久
时间:2019-11-28 08:01:15

  虞重锐沉默了一会儿,说:“遇到你之前我经过澜园,大理寺的人说你畏罪潜逃,若找不着明日就满城贴海捕文书通缉。”
  “不是我!”我急忙争辩,“不是我害的姑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他温言安抚道,“你这位姑姑于你……胜若亲母。”
  胜若亲母的姑姑,我不但不知道是谁害的她,连守在她灵前尽孝都做不到。姑姑若在天有灵,她知道我现在如此落魄无家可归,还被冤枉作杀害她的嫌犯么?
  虞重锐坐在榻边,我抬起头将将好与他平视。我跟他只有数面之缘,我相信他是因为我能看到别人心里对我不利的念头,他相信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错开与我对视的目光站起身来,走向榻后的书斋:“我还有些事要做,你先休息吧,明日起来再商量你的去留。”
  书斋和卧榻就离得远了,中间还有门相隔。我连忙跟上去:“你、你别走。”
  他一手扶着书斋门回过头来:“我就在隔壁。”
  “那我、我也去。”怕他把我一个人丢下,我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他低头看了看被我牢牢攥在手里的衣袖,无奈道:“我把文书拿到这边来看,可否?”
  我乖乖地松了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进书斋,取了笔墨和案牍,再寸步不离地跟回卧房。书案上积累的案卷有些多,我主动跑过去说:“我帮你拿。”
  那些东西可真沉,外头都套了硬壳封皮,大约是户部的公文。我故意问他:“凤鸢不在书房里伺候笔墨吗?”
  虞重锐把拿过来的东西堆在炕桌上,尺余宽的小桌立刻堆满了,还有一些只能放在榻上。“她识字不多,案头上的事做不来。”
  “那你需不需要一个书童?”我念过书,我做得来。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这些小事我自己做惯了,不需要。”
  他还是不肯收留我。
  我是他政敌的孙女,又卷进了震惊朝野的重大命案里,我对他来说就是个烫手的麻烦。他从樊增手里救下我、把我安然带回洛阳已经仁至义尽,完全没有必要再管我。
  我全然没有困意,坐在他对面屏风旁的扶手椅上。那椅子是按他的身量做的,进深很长,我把腿缩上去才能贴到后面的靠背。椅子两边都有扶手,我抱住膝盖,这样的三面围绕让我觉得安全。
  虞重锐自顾做他的事,低着头问:“怎么还不去睡?”
  我问他:“明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他手里握着一卷公文,沉默不语。
  “是把我送回彭国公府,还是交给大理寺发落?”
  他放下手里的案卷,对我说:“贺相会为你做主的。”
  我看着他身边炕桌上小山似的案牍,那里囊括了全国各地送到户部来的邸报奏疏,千千万万的生民计命。
  “虞重锐,”我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我心里这么想,嘴上便也这么说,“你是不是看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世百态?”
  他没有谦虚:“比一般人多一些。”
  “那你听没听说过,什么叫‘洗女’?”
  他凝眉想了想,说:“我在洪州做过三年太守,那里再往南去的吉州、虔州等地,山穷水恶、民生困苦,重男轻女更甚别处。吉州的户籍上,每年新增的男丁比女子多出半数不止。”
  以前若听说这样的轶事,我定会天真地问:“他们是有什么只生儿子的办法吗?”
  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他们把女孩儿都杀死了。”
  虞重锐看了看我。他大概觉得,这样的话不该从我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
  “洗女比这更加残忍无道,只在少数极度愚昧闭塞的家族中施行。那些人死守祖业,认为女儿无用,只会浪费财力物力,带走父家气运兴旺别家,损己而利人,生下女儿便全都溺死,因此叫作‘洗女’。有此恶行的家族,往往一族几十口男丁,女儿却只有……”
  他突然停住了,抬起头来望着我。
  “没想到吧,洛阳城里、天子脚下,也会有这样的人家。”我自嘲道,将自己抱得更紧,“以前还有人特意来我家打听生儿子的秘方……”
  秘方就是让生下的女儿都变成死胎,你家便只会生儿子。
  生男生女本由天定,阴阳各半。我有多少个兄弟,就有多少个死在自己亲人手里、未见天日的姐妹。
  如果没有姑姑护我,我也早已是其中之一,贺氏生儿秘方里的一味药引。
  这样的家,我还要回去么?
  许久不闻虞重锐言语,我从膝盖上抬起头来:“你好像并不惊讶。”
  他挑了挑眉说:“像是你祖父的做派。”
  眼前这位祖父的敌人,还有那个恨贺家入骨的邵东亭,也许我还不如他们了解自己的祖父。
  大概是我的境遇太惨太可怜了,虞重锐盯着我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罢了,贵妃昨日召见时还嘱托我照应你,今晨就已香消玉殒天人永隔。今晚先按我的安排就寝,明日我让凤鸢把这硬榻铺上软褥,你再睡这边吧。”
  “姑姑?她为什么要让你照应我?”昨日她就能预料到我今后这么惨吗?
  难得在虞重锐脸上看到不自如的神色,他把视线转开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照应”,并不是普通的照应。
  姑姑说她昨日集会上相中了一个人,难道就是虞重锐?她想让虞重锐娶我?这根本行不通,祖父绝对不会答应的。
  而且她又说,对方无意于此,婉言谢绝了。
  难怪虞重锐午宴都没参加就走了。
  心里有点微妙的失落。从我去年及笄开始,上门求亲的媒婆不说成百上千也有好几十个,姑姑一说要亲自为我主持婚事,更是全洛阳的适龄青年都趋之若鹜,我还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认识、不了解我,只是贪慕贵妃和彭国公府的权势荣耀罢了。就我在虞重锐面前这几回的表现,他能看得上我才奇怪。
  再说我也没看上他呀,我们两个扯平了。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气,闷声说:“我去睡觉了。”
  不等他反应,我自行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绕过屏风,爬上卧榻把被子蒙在头上。
  被褥上有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气味,让我觉得亲切而熟悉。我躺在被子里很久都没有睡着,想姑姑,想长御,想我蒙昧无知的过去和看不清前路的未来,还有……屋子那一头的虞重锐。
  越想我越觉得难过,心口隐隐作痛。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他还在挑灯批阅公文,堆成小山的案卷一点也没见少。
  他收留我并不是因为同情怜惜我,而是他昨天拒绝了姑姑,隔夜就听到姑姑的噩耗,他觉得亏欠愧对亡者、以此弥补罢了;我们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却对我没有半点邪念,也不是因为他有多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只是他看不上我而已,我在他眼里就是个麻绳倒吊的萝卜。
  而我却以为,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15章了,仔细一想剧情好像才过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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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折腾这一天我确实累了,身心俱疲,最后也不知什么时辰昏昏睡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其实不是我自己醒的,而是有人大力摇我:“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少爷怎么捡回来这么一个懒婆娘!”
  我听那声音像凤鸢,没往心里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好困,累死了,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要抢我被被……”
  我喜欢这个被子,香香的,厚薄适中又软又贴身,我想抱着它再睡一整天。
  “你睡在少爷的床上,盖着少爷的被子,你还撒娇喊累!啊啊啊啊你是要气死我!” 凤鸢尖叫起来,“就抢你被被!抢你被被!”
  她的声音尖细锐利,我耳朵都要炸了。我拿被子蒙住头,冷不防她把我身上的盖被掀开全抢了过去,冻得我立时打了两个喷嚏。
  我揉了揉眼睛,这下彻底醒了,抬头就见一个身着布衣、细眉细眼、面色苍白还有几颗雀斑的姑娘捧着被子站在榻前。
  “你是谁?”我吓得往后一缩,左右环顾屋里并无其他人,“虞重锐呢?”
  “大胆!少爷的名讳是你叫的吗?”她柳眉倒竖怒瞪我,但因为眉眼柔和寡淡,这个表情着实没有威慑力。
  一边她又捧着心口自怨自艾:「她都直呼少爷的表字了,叫得这么亲热,他们俩昨晚一定那个过了!早上少爷出门还吩咐不要叫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定是昨夜纵欲过度、承欢无力、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玩了一百零八式……」
  你给我赶紧打住!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看发式还没嫁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还一百零八式?
  我都替她脸红了。不过我听她声音,加上这副内心戏很多的模样,“凤鸢?”
  她把脸一拉,表情倒是和昨日如出一辙:“干吗,没见过人不上妆的样子吗?”
  你这妆前妆后差别也太大了吧?
  她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毫无形象地往床前脚踏上一坐,开始嘤嘤嘤地哭:“少爷都跟你好了,我还打扮给谁看?”
  我觉得有必要为我的清白澄清一下:“其实我……”
  “从老家到洪州,从洪州到沅洲,再从沅洲到洛阳,我跟着他整整六年,他连我的手都没摸过,我都快熬成老姑娘了!而你才来第一天,他就跟你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我跟他……”
  “你认识少爷才几天?我认识他十二年了!从我八岁情窦初开就一直喜欢他,发誓以后非他不嫁,哪怕只能做妾,甚至没有名分也不要紧……”
  八岁就情窦初开非君不嫁是不是太早了点?虽然……呃,我八岁的时候也发誓说长大要嫁给长御。“那个你……”
  “娘子把我送给少爷做通房的时候,我别提多开心了!家里那么多丫鬟,比我好看比我能干的都有,她却偏偏挑中了我,一定是老天爷也被我的痴心感动,降给我的福报……”
  我实在插不上嘴,还是让她说个尽兴好了。
  凤鸢坐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她从小恋慕虞重锐的心路历程回忆了一遍。我听得昏昏欲睡,可惜被子让她抢走了有点冷,就把垫被掀起来裹在身上。
  凤鸢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末了恨恨地瞪我一眼,总结道:「都怪你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妖精!」
  就算这样她也只是自暴自弃不事打扮,没想趁虞重锐不在家把我拉出去埋了,我琢磨着凤鸢应该还算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我对好人的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虽然我不喜欢虞重锐,理解不了她的一腔痴情,但被人嫌弃看不上这点还是很能感同身受的,一想起来仍觉得心口堵堵的不是滋味。我觉着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安慰她一下:“其实虞……你家少爷也没看上我。”
  凤鸢掏出手帕用力擤鼻涕:“看不上他还跟你睡觉?”
  “谁跟他睡觉了!”我把裹在身上的被单掀开给她看,“昨天沐浴完你给我的衣服,睡觉我都没脱,这不是还穿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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