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恐让那人误会自己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忙从那阴影里站了出来。
那男人站直起来,露出了紧致的腰腹以及坚实的胸膛……最终云黛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面容上,她心尖尖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快速的撞击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些紧促起来。
云黛很喜欢温文尔雅的男子。
就像从前杏村里的一个秀才哥哥,就像从前在村里教孩子读书的年轻先生……云黛那时想嫁的也是那样的人,倒不是他们长得有多么俊朗,而是他们身上有那种温柔无害的气质,让云黛很是着迷。
可眼前这男子仿佛生来便是副温柔儒雅的清隽面容,哪怕他当下衣衫不整,还敞着上身,亦不会让人觉得粗俗。
相反,云黛头一回见到男人的身体,发觉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那是一种与女子柔软身躯不同的模样,是一种她不知如何形容的好看。
拥有着云黛无法形容的八块腹肌和性感人鱼线的叶清隽则淡淡地打量着那个没有丝毫回避之意的女子。
他竟也是头一回遇见个对着自己咽口水的女子,这可真是个……稀罕事情。
云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颊忽然就热乎乎的,脚也不听使唤地往前挪动几步。
“你……你这么晚还在这里做事儿,你是这府里的马奴吗?”她的面上有些局促,却仍低声问道。
叶清隽听见这个声音,忽然挑起了眉。
云黛的声音实则是很有辨识性的,她的声音娇软似桂花糕,又甜又糯。
叶清隽前两日才听到过,对自己这新进门的姨娘也算是记忆犹新。
他向来擅于观人,见过云黛一眼,便知她是个性情胆怯保守的寻常女子,却不知她这会儿怎就突然“大胆”了起来。
想到美人皮囊下兴许另有一副水性杨花的心肝,叶清隽动作轻缓地抚着马背,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是小瞧了她。
然而云黛看见的却是那马奴目光冷冷地掠过自己,而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给他身旁那匹马洗刷鬃毛。
云黛心里头顿时就漫出了一丝丝的羞涩与窘迫。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她竟还问出这般愚蠢的话来。
只是这个时候她立刻走开好似也有些尴尬,是不是应该留下来与他多说几句话,叫他明白自己并不是故意躲在暗地里偷看他的……
她一面想着,一面别扭得坐在了马厩边上的横杆上,这样却离那马奴靠得更近了些。
云黛搅着衣摆,想着措辞,可想来想去,脑子里竟然全都是方才他在月光下有些朦胧的身体……
她的耳根子都发烫了。
那马奴半天也不说话,云黛便又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瞧见他后腰上落了一只大黑蚊子,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这会儿分着神,看到蚊子也是下意识的举动。
云黛伸手朝那蚊子按了过去。
结果蚊子嗡嗡地飞走了,叫她那手掌心就直接按到了人家结实的腰上。
这下子云黛愣住了,那马奴也愣住了。
不等云黛做出反应,那马奴转身便扯了挂在一边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彻底将那一身好看的皮肉给遮挡住了。
他仍旧是看也不看云黛一眼,提着一桶水转身便走开了,像极了被小流氓调戏了的高冷小媳妇。
云黛坐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呀”了一声。
完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呢。
这样一来,他是不是不仅要误会她偷窥他身体,还会觉得她是故意来摸他腰的?
云黛回味过来,羞得几乎没脸见人,也不管热不热了,忙跑回自己稚水苑躲起来了。
后半夜里,云黛越想,脸上便越烫手。
当天夜里云黛终于没有再做噩梦,而是梦见了梦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
她梦见家主的一个小妾私底下勾搭了一个仆人,可是家主一点也不生气,他十分大方地赏赐了小妾与那仆人钱银,并放他们去庄子上做事情,令他们后半辈子过得十分顺遂。
醒来后,云黛才想起来,原先梦里看不清脸蛋的小妾突然就变成了她的脸。
云黛捧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
昨日她心底冒出来一了百了的主意,正是梦中那一幕。
在那梦里,并不是所有的小妾都这般不走运,换句话说,除了那个住在稚水苑的妾室下场凄惨,其他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结果。
先前云黛就想,若是她也能勾搭一个男人该多好,那样一来,不仅可以避免住在稚水苑的自己变成梦里的女子,还能得到家主的大方赏赐。
然而令她烦躁的地方就在于她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
如今却好了……
云黛有些羞涩,却也有几分心动。
那马奴虽然只是个仆人,可他长得是真真好看,几乎就是按着她心里如意郎君刻画出来的模样。
尤其是昨日触碰到他的身体,她一点都不讨厌,反而在碰到的时候掌心还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像是被自己的举动惊吓到了。
云黛越想越觉得方才那梦必然也是老天给她的提示,她便愈发认定这是个可行的主意。
可怜老天是不能跳出来跟她对话的,不然也真要揭开她的遮羞布,唾弃她自己春心泛滥做春、梦,还诬赖到了旁人头上去了。
少女情窦初开便是这么一回事儿,一下子看对眼了,心里那种念头挡也挡不住。
翠翠昨夜里和自己姐妹哭诉了一晚上,早上顶着两核桃眼过来给云黛梳头。
云黛见她这般难过,便安抚道:“你若不舒服就下去歇息吧。”
翠翠扁了扁嘴,道:“奴婢可不是那种刁奴,该照应姨娘的,奴婢都会尽力做到。”
她话是这般说,然而她们这府里是铁打的丫鬟,流水的姨娘,真正在家主身边长久留下的女子竟也没有几个。
云黛见她语气缓和了许多,便低声问她:“你在这府里做了许久,府里的人你都是认识的吗?”
翠翠闻言,便道:“那是自然,姨娘可是想要打听主子身边的仆人?”
云黛轻轻得摇头,迟疑道:“你……你知道府里那个在马厩做事的人吗?”
翠翠怔了怔,对那人隐隐也有个印象。
以往姨娘们问到府里的下人,通常都是为了收买有利的人,以便于暗中讨好家主。
她曾见过问她家主身边仆人的,也曾见过问她厨房掌厨的,问到了马厩里的,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兴许是这姨娘角度刁钻,有着什么她想象不到的主意?
翠翠一边想着那马奴黑瘦的模样,一边道:“自然记得,那也就是府上的马奴,他那人孤僻的很,好像是个哑巴,以至于如今连个媳妇都没讨着,后半生怎么个着落还不知道呢。”
云黛听到这话,心里头顿时又是一喜。
他果真还没有媳妇……她早上还有些担忧,这么好看的人会不会早就被其他姑娘抢着下手了。
如今看来,他竟一直是一个人。
只不过他竟然是个哑巴却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云黛顿时很能理解那天晚上他没有理会自己的原因了。
“姨娘想要买通了他不成?”翠翠问道。
云黛支支吾吾没有回她这话。
午后,云黛让翠翠找几种香料过来,又自己选了些针线和布料,翠翠在旁边望着,好奇道:“姨娘这是做的什么?”
云黛道:“我是想做个香囊戴在身上好避蚊虫。”
翠翠见状,顿时了然,这些小事情对方原就可以吩咐她们这些下人来做,可云黛要自己动手做,这定然是想送给家主用的。
翠翠想,这回这姨娘总算是上道了一些。
第3章
翠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姨娘和前面的那些都不一样,云黛这些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努力给家主戴上个合适的绿帽子。
接下来两日,云黛则是专心致志地做了个香囊,将那花纹绣得极为精致。
正当云黛往里头填充香料的时候,翠翠却一脸喜色进来道:“方才书房伺候的小丫头来,说您前两日送去的酸梅汤主子喜欢得很,叫姨娘再送份去。”
云黛闻言则是茫然地回忆着当日,分明记得自己做的那酸梅汤酸得很。
那么酸的酸梅汤还能对家主的胃口?
翠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反应迟钝,忙牵着她往后厨过去做汤。
回头翠翠跟着云黛过去书房,外面丫鬟将翠翠拦下,只让云黛一人进去。
云黛便自己端着汤进屋去了。
屋里头还是叶荣昌坐着。
要说这叶荣昌如今脸皮也是愈发厚了。
那日他将那酸梅汤送给家主,家主是一口没沾,还令他拿走。
彼时正逢他口干舌燥,他索性也就喝了一口。
岂料那酸梅汤酸爽无比,正正好好对了他那嗜酸的胃口,叫他一口气全给喝了,那滋味可真真是好极了。
这才隔了没几日,他看账看得烦躁起来,竟又有些想念这个味道,左思右想,索性叫那小娘子再送一碗来,自己也不白喝人家东西,回头误会解开来了,他在家主面前为她多说两句好话,让她留在府里头,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这厢云黛进来,一见到他人却总有些心虚。
她搁下了汤,低声道:“味道还是同上回一样,不知道您是不是喜欢的。”
叶荣昌好歹是府上的账房管事,旁人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是以云黛对他这态度,他也很是自然受着。
“你这做汤的手艺倒是不错,恰好是合了我的口味。”叶荣昌拿着白瓷勺子搅合几下尝了一口,味道果真和上次的一样。
外头翠翠只往里头瞧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一旁丫鬟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便瞧见她的脸色愈发得僵硬。
丫鬟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主子的性子,他行事向来不按规矩来,如今主子高兴怎样就怎样。”
翠翠咬了咬唇,没有应她。
待云黛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翠翠也是一脸的尴尬。
云黛则是疑惑问她:“主子一直都喜欢酸口的东西吗?”
翠翠含糊道:“兴许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她想了想又与云黛说道:“只是主子向来是个行事不羁的人,他有时候是极大度开明的,哪怕姨娘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责备过谁,但反之,他自己有时候做了过分的事情,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好,姨娘日后可要见谅……”
她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云黛心道家主不管做了什么事情又岂有她这个贱妾见谅的份?
但翠翠提及到家主是个大度的人,也正与云黛的主意不谋而合。
云黛只浅笑道:“我明白的。”
待她摆脱了噩梦,必然也会感激家主的大度,在那之前,她还是无暇去管旁的了。
便是因叶荣昌忽然表现出来的友善,让云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紧张了不少。
尤其是翠翠每日又热心打听,说家主近日办完了事情,想必很快便要来稚水苑。
这令云黛愈发不敢再生出犹豫。
这天黄昏时候,云黛便去了马厩那里想要见那马奴一面。
岂料她去时马厩里只有那些马儿,却没什么人在。
云黛等了一会儿,却有两个仆妇走这儿路过。
仆妇见了她,便关心道:“您在这处做什么,这地方又脏又臭的。”
云黛神情极不自然地扯了个慌,低声道:“我走得有些累了,在这里歇会儿。”
婆子见她细皮嫩肉的粉白模样,又与她道:“那您歇会儿就回去吧,回头蚊子多了,咬着您了可是会留疤的。”
她们走后,云黛便一直等到了天色变暗,可她依然没有等到马奴出现。
云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到对方的目光,又觉得人家未必愿意搭理着她。
隔天,云黛也不凑到马厩边上,而是选了处地势高的凉亭,坐在里头往马厩那方向望着,这样一来也省得惹旁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与前一天的结果几乎一致,云黛依然没有见到那人。
正当云黛心里满是失望的时候,一转身却瞧见了西墙角处,一匹埋着脑袋在那里吃草的大黑马。
云黛顿时心下一喜。
那可不就是那日马奴伺候的大黑马吗?
云黛走去那处,果真瞧见了立在墙边牵着黑马的马奴。
“我昨日去马厩找你,可惜没有碰见你,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你了,你这几日是不是很忙?”她捏着袖口,眸子里藏着几分羞涩与惊喜。
叶清隽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忙不忙,但觉得她还是挺忙的。
他昨日听说她为了讨好“叶家家主”又特意给叶荣昌送了碗酸梅汤去,他只当她是打算全心全意去攀附家主,也算得上是个颇为上进的姨娘。
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还要惦记着身为“马奴”的自己?
叶清隽没有开口,云黛也不觉得他是态度冷淡,又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哑巴,所以那日你才没有理我是么……可惜我都没有来得及与你解释一句,我那日只是偶然路过,不是有意躲在那里偷看你的……”
她说完这些小脸又忍不住发烫,他是真的很好看,就算以后都不会说话,她也觉得可以接受……
比起其他姑娘想要嫁个老实人的务实想法,云黛却还停留在看脸的肤浅层面上。
叶清隽听了这番解释,倒也没有要反驳她的意思。
云黛想起自己要送人的香囊往兜里摸去,只是她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出门忘了带在身上。
她颇是懊恼,与眼前的人道:“我原本带了个东西给你,只是忘在屋里了,你明日傍晚在马厩等我可好?”
白日不仅炎热,而且人多眼杂,傍晚时候也没甚活计要做,大家都回屋歇着去了,也方便她将东西拿给他。
她说完便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心里便愈发紧张,唯恐他又像上回那样依旧不理会自己,转身离开。
就在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云黛都隐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以为他是真的不想理睬她的时候,他终是极不明显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