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看见兜铃倒也不意外,兜铃是黎默安的妹妹,既然黎默安将她带到这个地方,那么兜铃在此很是正常。
她笑着让兜铃进来,兜铃见阿泠对她神色如常,不由得问:“你不怪我吗?”
阿泠清楚兜铃的意思,她问是黎默安将她带回来,她摇摇头:“和你又没有关系,怪你做什么?”黎默安的行为兜铃阻止不了,再者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时候父母为孩子的一些行为负责正常,但是兜铃不至于为黎默安的行为负责,所以阿泠没有迁怒。
见阿泠甚至还对自己笑,差一点兜铃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她挤出一丝笑:“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你犯的不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既然知错了,便别放在心上。”阿泠柔声说。
兜铃笑着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十日后,一个黑衣武士服打扮寻常的青年踏入了安县县城,他看着陌生的县城,但想到这是阿泠住过几年的地方,不由觉得有些熟稔。然后他很快想起了正事,正准备朝人打听,便听见旁边有对男女说道:“明日是赵医者成婚的日子?”
“你记错了,哪里是明日,是后日才对。”
“是后日啊,哎呦,瞧我这记性,我还打算明日上门道喜,多亏你提醒我。”
“到时候我也去。”
“你也去?”
“我可不得去嘛!当年若不是遇到了赵医者,只收一丁点银钱给我儿子看病,我家大郎恐怕坟上的草都几米深了,后日她嫁人,无论如何我都得去。”
赵医者,嫁人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初三踏步上前,克制住心中的焦急,上前问道:“敢问两位,可曾知晓赵泠赵医者住在何处?”
“你是?”
“在下是慕名求医的人。”初三说道。
那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求医,不过赵家医馆许久没开,赵医者虽回了安县的,最近忙着嫁人,也没时间治病。”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将赵医者住的地方告诉了阿泠。
而初三听到这番话,那颗有些迟疑的心终于掉下,他说赵医者赵泠他们没有反驳,那想必就是阿泠了!他的决定没有错误!其实初三当初也不知道去哪儿找阿泠,只是不其然想到了这个叫黎默安的人,然后在巴郡外在看了一个含义是安的暗号,她和阿泠一路给良姜阿简留暗号,所以很懂每个暗号的痕迹。
他赌了一把。如今看来果然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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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他又把嫁衣送过来了,上次阿泠不想试衣服,可是她全身无力,强迫几个丫鬟给她换衣服不是难事,阿泠这次沉着脸换上了衣服,脸色很冷不像是新娘,像是在墓前枯败的花。
黎默安对着这样的阿泠夸赞说:“阿泠真漂亮,后日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沉默了片刻,阿泠终究问了句:“默安,这是你想要的吗?”
黎默安眼波微微闪了下,他抬手想摸一摸阿泠的脸,阿泠偏头躲开,他的手落在半空中,黎默安浅笑着收了回来:“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和阿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虽然现在还没有达到目的,但是阿泠,你一定会看到我的真心的。”他眼睛里的温柔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黎默安离开后,阿泠独自坐在房间里,她被灌了药,软绵绵没有力气,良姜也被和她隔离了,在她与黎默安成亲之前不允许见她,她知道这是黎默安怕她离开。
阿泠枯坐了半日,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离开的办法,她的一切都被黎默安操控着,可若是真的要和黎默安成亲,阿泠的眸子里闪过不愿。
天渐渐黑了,敲门声响起,是婢女送暮食的声音,不过这次送暮食的不是婢女,而是兜铃。兜铃四下看了看关上门,将饭食摆在几案上,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褐色的小瓶塞进阿泠的手中,这快到阿泠没有反应过来。
陶瓶紧握在阿泠手中,阿泠神色莫明地看着兜铃,兜铃用嘴比划出解药两个字:“我知道你想要它。”
然她附在阿泠的耳边说:“今天晚上子时我替你开侧门,我阿兄会睡的很沉。”
黎默安相信阿泠逃不出去,他不曾在小院安排诸多武士,因为那便不是从前的记忆,所以迷晕黎默安,阿泠又恢复了力气后,一切都非常顺利。
她来到了小院侧门,兜玲拿出钥匙打开门,递给阿泠一个包袱:“阿兄他不会对良姜和阿简怎么样的,你放心走。”
阿泠回眸看了兜玲一眼,轻声问:“那你呢?”
“我最多被他骂几句,我是他的亲妹妹,他不可能将我怎么办的。”夜里风大,兜玲耸了耸肩膀满脸轻松,“但是女郎,你快些走吧。”
千言万语阿泠只能汇成两个字,谢谢。
她提着包袱转身往外走,离开小院才是开始,黎默安如今权势颇大,想找到她说难也简单,不过幸好这是安县,安县有太多她认识的人,而有些人会愿意帮她一个忙。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纤细的影子穿梭在小巷中,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泠低着头走的越发快,但背后那人似乎在刻意追赶,脚步声距阿泠越来越近,然后阿泠看见一双腿立在了她面前。
阿泠握紧拳头琢磨如何出手攻击这人,这人突然开口:“阿泠。”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丝丝不容窥探道的惊讶。她想过初三会找来,但又不敢抱着希望,因为她怕失望。
阿泠猛抬起头,杏眼里满是愕然。初三愣愣地看着月夜下这张仿佛来自月寒宫的小脸,喉头几回涌动。
清风,冷夜,小巷,两道悠长的呼吸交合在起,静默片刻,初三接过阿泠的包袱,低声说:“走吧。”
冷风从左袭来,他便走在左侧,高大结实的背影遮住泰半寒风,他从珙县匆匆赶来,胡子拉碴满脸落拓像老了十岁,烈马不比主人好多少,可外貌不能衡量能力,烈马如主人般照旧充满精力。
两人同骑,马蹄声回荡在静谧小城的子夜中。
直至黎明,烈马出小城后停下来,初三递给阿泠水囊:“休息片刻。”
话音刚落不久,便有一队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声势轰鸣。初三当机立断,抱着阿泠翻身上马,那队人马速度更快,不过眨眼便看见了两人的背影。
“初三,别动,我们下马。”阿泠突然说。
初三不解其意,直至回过头,瞧见数位弓箭手拉紧了弦,冰冷尖锐的箭头黑峻峻地瞄向他的后背。
他沉默了片刻,扶阿泠下了马。
黎默安静静地看着,心里的暴虐不停涌动,他深吸几回合,翻身下马走至阿泠面前,朝她伸出手,温柔地笑着说:“阿泠,明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你要往哪儿去?”
他余光扫了眼初三,温和地道:“既然你的朋友远道而来,不如请他参加我们的婚礼。”
阿泠手没动,黎默安自顾自地去牵她,初三上前一步,挡住黎默安的手,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初三先开口道:“她不想你碰他。”
这句话宛若触动了不得了的开关,黎默安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目光阴阴冷冷盯着初三:“这是我和阿泠的事。”语气像是蛰伏了一冬的蛇,凉飕飕冷丝丝。
初三望着他,淡淡而坚定的强调:“阿泠不愿意。”
“你……”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暴风眼中的阿泠忽然发了声来,她看一眼黎默安,轻声说道,“默安,我不想嫁给你。”
这不是阿泠第一次摆出这种立场,但以往黎默安会视若无睹脸色不变继续成亲话题,今日终归是压抑到了临界点,他古怪地笑了声:“阿泠,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黎默安话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今日你若是和我回去答应我再也不离开,我对昨夜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不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初三,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赵大将军是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阿泠你说是吗?”
眉目清秀温婉的阿泠闻言偏头看了眼初三,冲他眨了下眼:“没事,他若是死了我陪着他就是。”
“阿泠……”初三震惊。
用了片秒时间消化掉这句云淡风轻的话,黎默安眼球突然暴增,他盯着阿泠,牙齿咯吱咯吱作响:“阿泠,你为了他竟然用自己威胁我!你就这么喜欢他!”
阿泠摇了摇头,闻言哂笑了声:“默安,我不想痛苦地活下去,与其无止境的痛苦,不如提前结束,我也不想拖累别人,可若是拖累了,总要报答的。”
“痛苦,和我在一起就是痛苦!”黎默安惊怒。
阿泠沉默地望着他,眼眸轻轻浅浅,看不出有多厌恶他,说出的话让他如坠冰窖,黎默安后退半步:“阿泠,我那么喜欢你,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喜欢你,可你……”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不想。”阿泠嗓音温和,如从前一般,“默安,你放了我好不好?”
“不……你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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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阿泠从发中拔出簪子比在脖间,尖锐的银簪划出一条细小的血痕:“默安,你放不放我。”
“阿泠,不可以。”初三眼角马上红了起来,他捡起一块小石子想打掉阿泠手上簪子。
阿泠吸了口气,突然对他说:“ 初三,你说过万事都听我的,这一次难道你也不听话了。”
眼眸含笑,甚是温柔。
“可……”初三手里的石子如有千斤。
阿泠吸了口气,躲开初三目光,尖锐的簪子又往里面戳了些,眉目清清淡淡凝着黎默安,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情:“默安,你放不放我们走。”
“不……”黎默安的整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随着不字落,簪子又往皮肤里刺了一点。
她没有骗她,是真用自己的命在威胁他!
黎默安望着阿泠,心像是被灌了冰,冷得他整个人瑟瑟发抖。
“默安,你要放了我们吗?”阿泠继续问,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字黎默安却说不出口,他按住胸口,整个人站在悬崖上,前进是刀山后退是火海。
“不愿意吗?”阿泠笑着将簪子又往里刺。
再有一点就能要了阿泠的命。
“我放。”和一颗石子同时袭来,簪子掉落在地上,初三上前握住阿泠的手,眼尾彻底红了。
阿泠看他一眼,淡漠地看向黎默安:“这次你会骗我吗?”
指的是我放这两个字,眼里全都是不相信。
不相信?黎默安不由得弯下了腰,他到底做了什么,明明以前他是阿泠最相信的人,他张了好几下嘴,望着阿泠那张在睡梦中描绘过千万次的脸,他道:“好,我放!”
话落,他抬手那些瞄准初三的弓箭手放下箭。
半晌后,似乎略微适应了在火海中的滚烫灼烧,黎默安看着阿泠:“这一次是私事,我放了他,但你们是大覃叛贼,下一次我们论公事。”
“好。”细白的脖颈像是带了半圈红宝石项链,颜色烫人的很。
黎默安抿着唇,转身上马,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晶莹在他眼睛聚集,他抬了下头,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又转过头,从怀里摸出白色陶瓷药瓶,扔向初三:“这是伤药,没有加任何东西。”
他话落,不再停留翻身上马,马蹄声响起,不过片刻,那些人便消失在两人目光中。
初三打开瓶塞递给阿泠。
阿泠检查了下:“没有放别的东西。”
包扎好伤口,这次没有黎默安的追赶,两人不在急着赶路,他们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才继续赶路。
第二日晚上,两人在镇上歇息。
初三敏锐的发现了阿泠的不同,她照旧对他很好,如从前样会关心他冷热饥寒,可却有了细微的改变,这改变就在阿泠能做的事情再也不要初三插手,即使他示弱,阿泠这一次也不会依着他了。
这种不对来自一股极其细微的感觉,前日夜里他遇见阿泠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而现在她仿佛就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间透明的墙。
初三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件事,他在阿泠的房门前踟蹰半晌,敲了敲门。
阿泠推开门笑着问:“初三,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来之前已经做了许久的心里准备,此刻依然手足无措,初三垂下眼目光凝在阿泠脸上:“阿泠,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怪他自作主张打落她手里的簪子。
阿泠默了下让初三进来,这才浅笑地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初三,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想尽可能地对你好,但是我的事,我想自己决定。”
房间里安静了下,心像是被一只尖利的手抓紧,泛起丝丝的疼,初三嘴唇几番翕动。
没等到初三的回应,阿泠反而笑了下,她想若是再有下次,初三也不能给出保证。
只是见初三脸色倏然转白,阿泠抬眸心又软了下,她挪开视线窗外有淡淡的风吹来,忽然问:“珙县少不了你,你走了珙县怎么办?”
“我将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下去。”
从一个主帅的行为来说,突然扔下军士离开,是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可从阿泠的角度来说,能有这么一个人,为了她,放弃得到的权利,单枪匹马在人海里寻一个不知何时能寻到的人,阿泠轻轻弯了弯唇,她真的不想现在就放弃他。
一阵夜风吹过窗棱,阿泠便开了口:“我小的时候,我娘讨厌我,但我爹爹很疼我。”
初三一惊,不明白阿泠这话的意思。
阿泠接着说:“可是他也觉得我太胆小太柔弱,他觉得我即使是个女孩子,也不能输了赵光赵大将军的威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