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续命——丰沛
时间:2019-11-30 09:01:40

  因为陛下精气神越来越好,不再姑息朝中的乱臣贼子,乱局将生,陛下怕是会一心扑在政事上,其他的都顾不得了。韩道辉日日念佛求道,祈求上苍护佑陛下,但这么多年,连医术卓绝的太医令秦幕都无计可施,秦幕甚至遍访名山大川,求巫问道。他其实是不敢相信陛下能病愈的,只求上苍多给陛下一点时间收拾了乱臣贼子,留下血脉。
  而薛贵妃,便是那个最有可能诞育皇子的人。陛下待她,与旁人不同。这几张纸,陛下见了,摇头轻笑:“胡闹。”却没有阻止。
  如此,韩道辉便自作主张将离着紫宸殿不远的鞠场许给了薛贵妃。
  ……
  晚膳时,薛妍穗明白了韩道辉话里的意思,皇帝在延英殿召见大臣,连晚膳也排在了延英殿。紫宸殿这边,给她单设了一份。
  第二日,薛妍穗还是没见到皇帝。卯时,天色蒙蒙亮,皇帝就已临朝听政,早朝散了,还要召见大臣。
  “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何必呢。”薛妍穗唏嘘不已,人不可貌相,皇帝瞧着那么淡冷绝尘,心胸却是如此宽容。
  夏日天长,用过了晚膳,天色还亮,薛妍穗唏嘘着去了鞠场。
  “列队。”
  两百名宫女几轮淘汰后,还剩一百六十五人,经过训练,已经能记住自己的位置迅速列队。
  一百多名宫女站在鞠场上,静默无声。
  ……
  太液池畔。
  褒衣博带、身形修长的男子,弯腰摘了一捧含苞待放的荷花,抱了满怀,他满目希冀的看向皇帝:“陛下,你身旁那支最美。”
  皇帝目光凉凉,袖手不动。
  男子摇头暗叹,陛下的性子还是如此,国事上从不感情用事,于私情之上,看似淡漠实则至情至性,不肯接受一点的虚情假意。
  那些流言他也隐隐听到些,他们生于皇家,何必如此较真?
  难得糊涂。
  男子洒然一笑,眼泛桃花,薄唇微翘,晃晃悠悠的走到皇帝身边,摘了那支荷花。垂眸打量满怀花蕾,很是满意:“行了,够太后娘娘插瓶了。”
  “来人,送济王出宫。”
  皇帝容色淡淡,无波无澜。
  “臣在外游历半年,才入宫片刻,你就赶我走。陛下,臣是你的小叔父啊。”济王捂着胸口弯了腰。
  皇帝眼皮轻颤,瞥开了眼。
  这要不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小叔父,就济王这游戏红尘,浪荡多情的性子,他休想入宫。
  济王李昂是肃宗幼子,肃宗驾崩时,尚在襁褓之中。先帝登基后,把这个最小的兄弟养在膝下,当做儿子一样的养。
  先帝在世时,济王这个小叔父没少带着还是太子的皇帝抓鱼逮鸟,爬高上低。
  “行了。”
  济王嘻嘻一乐,直起了腰,一只蜻蜓飞过来,他单手一抓,抓到了手里,捏着蜻蜓透明的翅膀,“记得以前鞠场上蜻蜓最多,臣带着陛下捉过几次,颇为尽兴,不知如今蜻蜓是否依旧?”
  去延英殿传了一道口谕,匆匆赶回太液池的韩道辉,看了一圈,没见到皇帝,招来一旁的小宦官一问。
  “陛下和济王去了鞠场。”
  韩道辉连忙追上去,薛贵妃占用鞠场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禀报陛下,希望薛贵妃已经离开了。
  一路猛跑,韩道辉赶到时,只见济王站在矮墙外向里看,兴味盎然。
  “宫里何时有了个女将军?”
  韩道辉忙走到皇帝身边,“陛下,是薛贵妃在里面操练宫女。”
  皇帝额角一跳。
  “这法子颇像军中操练士卒之法,用于操练宫女,倒也可行。”济王边看边点评。
  “带他离开。”皇帝有些不悦。
  济王最出名的便是浪荡不羁,连他那出身儒学世家、端方持重的济王妃,嫁给他几年后,也移了性情,行事颇为出格。
  “娘娘,外面有人。”
  薛妍穗望过去,一眼看到皇帝,忙走过去。
  “济王殿下,那是薛贵妃。”韩道辉小声提点。
  济王露出抹恍然之色,“是教训宜阳那丫头的薛贵妃?”
  看来陛下很看重这位薛贵妃啊,刚才都要赶他走了。
  “陛下。”薛妍穗给皇帝行礼,扫了眼一旁宽袍大袖、抱了满怀花的男子,二三十岁的样子,容貌俊朗,就是满脸的老怀大慰是怎么回事?
  “这是济王叔。”皇帝嗓音清淡。
  薛妍穗行了礼。
  “乌头,过来。”
  济王招来小宦官,单手取过一只精致的木匣,打开,一对龙眼般大小的宝珠散发着莹莹宝光,“初次相见,这对珠子是本王与王妃给娘娘的见礼。”
  这对如意宝珠,本是要送与宜阳那丫头的,不过,在见了薛贵妃后,济王改了主意,陛下终于肯亲近后宫嫔妃了,可喜可贺。
  济王送了见面礼,又含笑说了句:“观娘娘行事,不是拘泥之辈,本王的王妃也是洒脱之人。几日后的端阳节龙舟赛上,娘娘或可与王妃相谈甚欢。”
  说完,济王行了礼,抱着满怀荷花随着引路宦官出了宫。
  “端阳节龙舟赛?”薛妍穗目露疑惑。
  皇帝淡淡点头,那日大朝会他连下诏令,且应下亲自祭拜先帝,薛成等人摸不清他身子骨的虚实,又由辈分高、声望重的宗室出面奏请他驾临龙舟赛。
  “贵妃喜欢这对珠子?”皇帝眉心微隆,比起龙舟赛,薛贵妃喜爱的把玩那对珠子让他更烦躁。
  “喜欢。”薛妍穗随口应了声,她倒不是真喜欢到爱不释手,而是她太穷了,如今承嘉殿的开支都是她凭着贵妃的身份预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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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皇帝微微敛眸,没再说什么。薛妍穗没觉出异样,行过礼,脚步欢快的带着人回了承嘉殿。
  紫宸殿里,皇帝盯着折子,半天没动静,笔尖的墨都凝结了,随手去沾墨,忘了砚台的方向,笔尖竟落在了烛焰上。
  焰火燎到指尖,微微灼痛。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微微泛红的指尖。
  一旁的韩道辉看到,哎哟了声忙让人端冰水来。
  皇帝拈了拈指腹,指尖更红了,深眸暗了暗,竟想到了那日炽亮的日光下,薛贵妃红红的耳垂。
  “朕果然没有看错,珍珠坠子太素了,不适合她。”皇帝舒了眉头,唇角勾了笑,恍然明白了他之前为何不大爽快。
  “韩道辉,从内库里挑些首饰给薛贵妃。再装两斛珍珠,让她随便玩,别见了两颗珠子就当做了宝。”皇帝吩咐完,心头烦闷一扫而空,开始看折子。
  韩道辉愕然片刻,打了个手势,带着端来了冰水的宦官退下。
  “韩公公,这……陛下不用了?”
  “多嘴。”韩道辉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陛下何曾在意过后宫嫔妃的穿戴,今日竟然给薛贵妃送珠玉,必定是将薛贵妃看入了眼,才能注意到这种小事。
  他期盼的小皇子哟,快点降生吧。
  挨了一记脑崩儿的小宦官,捂着脑门,傻傻的,刚刚韩公公笑了,不是那种让人看了打哆嗦的笑,是真笑。
  ……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薄黑的天幕上亮起了几点星。
  承嘉殿灯火辉煌,一对对灯笼从殿内燃到了殿外,宫女们雁翅排开,侍立两侧,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亮如白昼的灯火下,金光宝气几乎闪瞎了眼。
  两人抬的红漆木箱源源不断的抬进来,每开一箱,都能听到一片极力压制的倒抽气声。
  最后是两个魁梧有力的宦官,各捧着一只木斛,上面盖着红绸。
  这木斛装得满满当当,两个大力宦官脖颈上迸出青筋,显然手中木斛十分沉重。
  “参见贵妃娘娘,请娘娘揭绸。”
  薛妍穗缓缓眨了几下眼睛,纤白手指落在红绸上,轻轻揭开。
  “嘶。”
  “天啊。”
  宫女们急忙捂住嘴,可眼睛就控制不住了,黏在了木斛上,天哪,两木斛,全是珍珠。
  光洁圆润的珍珠,就算堆在简陋的木斛里,分毫不减柔和而高贵的珠晕。
  薛妍穗捧起一把珍珠抛起,耀目灯火下,似下起了让人目眩神迷的珍珠雨。
  腻如羊脂的白玉、瑰丽碧透的翠玉、艳彩红蓝宝石等等,每一件都是罕见的珍宝,被能工巧匠精雕细琢成了钗钿、步摇、手镯、耳环等等首饰,璀璨耀眼。
  “陛下送给娘娘的,娘娘可还满意?”韩道辉笑微微。
  薛妍穗上辈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皇帝这手笔太大了,随随便便一件都能拍出天价。一出手,就能办一场壕无人性的顶级珠宝展。
  “陛下是把私库都给了本宫吗?”
  “娘娘说笑了,这些不足内库库藏百分之一,只因颜色明艳,样式精巧才先挑来给娘娘。娘娘若是厌了,命人再送来就是。”
  天下承平近百年,数代帝王积蓄,尤其是当今陛下,不喜奢靡,清心寡欲,从不曾为一己私欲大肆挥霍,几乎将内库积满了。
  “不足百分之一?”薛妍穗悄悄抚了抚胸口,皇帝这不是金大腿,他是一座金山。
  片刻后,薛妍穗面色一变,皇帝兢兢业业攒下的金山,不久之后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心口泛上尖锐的疼,薛妍穗攥着拳头,她心疼。与其将来便宜别人,不如全给她。
  送走韩道辉等人,薛妍穗招来张云栋,红唇微翘,“你是个机灵的,咱们承嘉殿如今不缺钱了,缺的是人。教坊司有一个痴迷弹唱嘲讽本宫曲子的歌女咱们不知道,端阳节龙舟赛也不知道……简直耳聋眼瞎。”
  张云栋脸上的喜色随着她的话消失,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暗地里有这么多危险,他竟毫无察觉,“奴知错。”
  “明日起,你旁的都不用做,只做一件事,给本宫挖人,有用的人。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带过来,本宫亲自遴选。不用担忧钱财,本宫有钱了。”薛妍穗随意的拿着珍珠当弹珠弹。
  “喏。”张云栋心绪起伏,跃跃欲试。
  转眼到了端阳节。
  皇家禁苑,澄江之畔,革靴明甲的禁军重重戍卫,建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的看台极为阔大。
  左边用帷幔和屏风隔出了单独的空间,一串串莺声燕语和着脂粉香气从纱帘里飘出。下风处裹着不同颜色的绸巾的少年们闻到香味,不由得脸上烧起了热气,悄悄的望了一眼又一眼,京城出身显赫的贵女都在那里。
  最有才华最高不可攀的薛府明珠薛二娘也在里面。
  娇声笑语中,唯有宜阳郡主沉着脸,嘟着嘴,手里握着一支菖蒲叶,泄气似的在地上拍打。
  “没见过好东西的村姑,抢我的如意宝珠,本郡主打死你。”
  宜阳郡主咬牙切齿,恨极了薛贵妃,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薛贵妃手下吃了个大亏,更可恨的是陛下不仅不给她公道,还将她赶出了宫,她颜面都丢尽了。
  偏偏一向疼她的太后也不给她作主,宜阳郡主只能忍了。
  然而,当她知道济王叔在南边游历得到的一对如意宝珠,原本是要送给她的,却被薛贵妃抢了去,旧恨添上新仇,再也忍不了了。
  “阿琼,谁惹你生气啦?”
  发怒的宜阳郡主,没人愿意招惹,一众贵女默契的以她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软软的嗓音入耳,宜阳郡主不耐烦的抬眼,带着戾气的眉眼看着很凶,少女却不怕她,甜甜一笑,“菖蒲叶太硬,阿琼仔细手疼。”
  “哼,还不是你那个村姑阿姊,抢了我的如意宝珠。”宜阳郡主闺名李若琼,既是彭王最疼爱的女儿,又是太后的掌珠,高傲任性,除了长辈,能唤她一声阿琼的唯有薛府明珠薛华棣。
  薛华棣秀丽的脸庞露出茫然之色,过了片刻,才想起来宜阳郡主说得是谁,“哦,她呀。”
  薛妍穗生母卑微,在薛府之中活得连个体面的下人都不如。
  而薛华棣金尊玉贵,她什么都不缺,父母的宠爱、世人的赞誉、最好的郎君,她都探手可得。
  这样无忧无虑的薛华棣,不需要也不可能欺凌薛妍穗,她的眼里根本没有薛妍穗那个人。
  最极致的云泥之别,便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阿琼,抱歉。”薛华棣握住宜阳郡主的手,眼神澄澈,“我知道你想要一对好看的珠子镶缎鞋,前几日阿父送给一对明珠,我送你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好了,我哪有那么小气,一对珠子罢了,就给那个村姑了。”宜阳郡主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阿棣你委屈了,那样一个人竟然是你的阿姊。”
  薛华棣浅浅而笑,轻轻捏了捏宜阳郡主的脸,“总说她做什么?”
  “不说她了,晦气。”宜阳郡主忽然眼睛一亮,“阿棣,你的裙子是什么料子,怎么越往下碧色越浓?”
  薛华棣面露羞涩,“料子还是越州的轻容纱,浆染不同而已。”
  “是不是昌王兄想出的法子,他待你总是这么用心。”宜阳郡主打趣。
  薛华棣羞得半张面孔埋在她肩头。
  一旁的贵女见她们打打闹闹,宜阳郡主消了气,也都上来凑趣。
  “果然很美。”
  “雨过天青、亭亭青莲,只有阿棣才配得上。”
  “那当然,阿棣清丽出尘,在阿棣面前,那些粗艳之人羞也羞死了。”
  宜阳郡主大笑,伏在薛华棣耳边嘀咕,“你那阿姊可不是粗艳,待会儿等着她在你面前丢脸吧。”
  “贤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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