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房见抓了个空,更是火冒三丈。
可又不能追出去揍孩子,毕竟他对外树立的形象可是个好脾气的支书。
气的抬腿就想把旁边放着的小凳子踹飞出去,脚尖刚碰上凳子,就被凳子腿处凸出来的连杆,撞的大脚指剧痛。
痛的他理智全失,拎起凳子冲着墙用力砸过去,凳子与墙面碰撞发出“哐当”的巨响。
一瘸一拐的捡起凳子,甩动着胳膊用力摔着凳子。
在屋后自留地摘菜的李春菊,先前听到自家男人的怒骂还没当一回事,这会听到院子里哐哐当当的响声后,赶紧挎着菜篮子回来。
才进前院,就发现自己男人和犯病了一样,把小凳子摔得手中只剩个凳脚,顿时急了,上前抢过凳子腿。
“你这是干啥?谁又招惹你了,让你拿个凳子出气?”
检查后随又心疼的嘀咕:“你看你把这凳子摔的,凳脚夯都夯不进去,你当弄张凳子是容易的事啊?这凳子得给大河带去城里用的。”
“这坏成这样还咋用……”
虎背熊腰的李春菊站在矮小的王建房面前,影子都能把王建房遮个严严实实。
王建房见婆娘那样,气的口不择言,“凳子凳子凳你m个x!这凳子是你爹啊?让你三句话离不开它?”
又重重踹了凳子残肢一脚,转身进屋。
“哎王建房你个鳖孙你再说一次试试!”李春菊在后面压着声音吼。
王建房进了屋也是看哪哪都不顺眼,重重的坐在条凳上。
从桌面上的筐里捞过孩子用过的作业本,撕下半张纸对长折,在折处倒上碾成沫的烟叶,拇食指施力把纸张卷成小拇指粗细的长条,以口水封纸边,一根农家自制的卷烟就成了。
王建房划动火柴,点燃烟深吸一口后对气势汹汹追上来的婆娘说:“你明儿个回趟娘家,对你弟说鱼阿蔻那事成不了了。”
李春菊追上来是想干架的,袖子挽到一半听到这话愣住,“啥不成了?”
王建房不耐烦道:“你说啥事?你弟前儿个为啥来,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看你以后也别属鸡了,干脆属猪算了。”
李春菊当然没忘,只不过她心里就没想过这事会不成,自然一时间也就没反应过来。
明白丈夫说的什么意思后,惊的扭着大屁股坐到条凳的另一头上,力气太猛,差点没把坐另一头的王建房给翘到房梁上去。
连忙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急急的问:“这咋会不成?你当时在酒桌上可是拍着胸膛跟我家兄弟保证说这事你包了的。”
怀疑的看着他, “还是说你收了别人的东西?”
王建房脸色黑成锅底,有心想给这婆娘的嘴上,来一顿王八拳,让她口无遮拦!
但看看老婆这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拧着头抻着脖子怒吼,“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这事不成也怪不到我身上,你弟不是赌咒发誓的保证消息灵通?灵通他妈个x!”
“我跟你说,幸好通知书还没下来,这事也没成,要是真成了,到时候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春菊继续持怀疑态度,“你别跟我拐弯抹角的说话,你就直接跟我说到底为啥不成。”
王建房无奈的抹把脸,怒急则笑道:“为啥不成?鱼阿蔻考试是张校长领着去的,监考的老师是张校长的同学,人阿蔻考的还是初二,跳级考初二!”
“这说明啥?说明人阿蔻在一中老师那都挂上名号了,阿蔻到时候要是收不到通知书,你说张校长他们会不会查?这一查,会查到谁头上?”
“现在我跟你说清楚了,你还想着藏起通知书?让你侄子顶她名额进一中?”
李春菊满脸痴呆的喃喃:“这…这事怎么成这样了?那我侄子咋办?我嫂子可跟相亲的女方那家保证过,我侄子只要一毕业就能进煤矿的。”
王建房冷笑着离去前丢下句话。
“咋办?掰俩冰锥当筷子——凉办!”
*
这边的鱼阿蔻还不知真的有人如她所愿,干了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换上洗的发白的粗棉布褂裤,拎着菜篮子去菜园子,手下摘着菜,脑子里则跑着神。
她们家的房子是老爸新婚的时候自己出钱盖的。
六间黄泥坯子混着稻草盖成的土房,坐北朝南呈品字形。
院子是半人高的篱笆院,篱笆上缠绕着正盛开的喇叭花,紫的、红的、白的间隔从篱笆缝隙间伸出头,引的蝴蝶蜜蜂争向停留,显的分外的有野趣。
一条碎石子路从客堂门口贯穿到篱笆院入口,把院子分成了两部分。
左边院子是菜园子,时值夏日,菜园里硕果累累。
右边的院中央种着梨树、柿子树,树旁是架成三角架的晾衣杆,靠近右厢房处是堆着柴火的木棚。
远远看去,这间小院就是她上辈子对着图片流口水的田园小院。
可等真住进来才知道有多操蛋。
黄泥盖的房间低矮不通风,窗户只有平铺着的两张4A纸大小,春夏秋还好,房间里还能见到点光,而用茅草席堵住窗户的冬天,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屋顶一年就得修一次,不然半夜下个暴雨,一觉醒来就能发现房间被淹。
每到下雨的时候,家里的盆盆罐罐得全部摆出来接雨水。
夏天则是蚊子多,每天晚上得熏上干艾草紧闭房门,等半个小时通风后才能进去睡。
熏过也不能完全杜绝蚊子,她床上带着补丁的蚊帐上,就粘着许多洗不掉的暗红色蚊子血。
不是没想过改善自己生活的方法,但她的年纪,她的身份,还有这个时代得特殊,让所有的想法都得胎死腹中。
再说,和大伯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更是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所以她想去城里读书,还有个原因,就是想打着在城里的旗号拿东西回来改善生活。
脑子里出神没注意,手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下。
不由幼稚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刺到手指的黄瓜,黄瓜立马被戳出一个指洞。
心虚的收回手指,边对着黄瓜流口水,边挑着瓜身弯曲厉害的摘了几根。
挂在藤上的黄瓜碧绿碧绿的,瓜身上遍布着软刺,尾处开出黄色的小花,未凑近都能闻到那股特有的清香味,而被戳破的那根黄瓜散发出的清香更浓。
摘下来也不洗,用手掌撸掉瓜身上的刺,送入嘴里,“咔嚓”一声后,清香就在嘴里漫延开来。
又挑着已变粉红的西红柿摘了几个,想到西红柿的酸甜,咀嚼黄瓜的小嘴动的更快了。
她来到这处夏天最喜欢的就是摘个西红柿,放在嘴边像吸酸奶一样吸掉里面的汁和籽,吸完再掰开吃肉,呈粉红色的果肉表面裹着透明的雪沙,沙瓤的果肉吃起来比后世的刨冰还要美味,口感也更好。
拎起菜篮子回厨房,洗好的黄瓜用刀背一次性拍碎,这样黄瓜的清脆口感才不会被拍没。
蒜头连皮一起拍碎,碎了的蒜头皮一捏就掉,把碎蒜头捣出粘性,加小半碗水后再加调料、芝麻油浇在黄瓜上拌匀。
从墙上挂着的干红辣椒串里揪几颗红辣椒,放在灶膛里的火上烤浇,捏碎撒在黄瓜上,一盆降火开胃的拍黄瓜就做好了。
西红柿更简单,用刀把西红柿切成四瓣,摆成一圈摆在盘子里,从自己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小罐子,舀了两勺白糖撒进去,还想再加一勺,手中的罐子就被人抢走。
鱼奶奶满脸心疼,“这糖是特地买来给你冲水喝,补身子的,你撒那么多干嘛?”
鱼阿蔻笑眯眯的说:“我想吃糖拌西红柿呢。”
鱼奶奶端过盘子就往孙女怀里塞,“那你端你屋留着下响吃,别放外面。”
看着让自己吃独食的奶奶,鱼阿蔻心里暖暖的,捏起一瓣西红柿蘸上白糖,手快的塞进奶奶嘴里,“我自己吃不香,得和你们一块儿吃才香。”
鱼奶奶刚想说什么,就耳尖的听到外面大儿媳妇的大嗓门。
瞪了孙女一眼,快速的嚼着嘴里的西红柿,拿着糖罐子回屋藏去了。
被瞪的鱼阿蔻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去搬饭桌。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抽的我根本看不到你们的评论。
(才不是你们没给我留评呢!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后台的锅!)
第6章
鱼阿蔻搬着吃饭专用的大四方桌往外走。
刚抱着桌子走出灶房门口,大腿就被人一左一右的紧紧抱住。
眼底弥漫上浓郁的笑意,拖着腿一步一挪的向前走去。
嘴里故作疑惑的逗着,“哎呀,怎么回事?我腿怎么这么重?我怎么走不动了?”
下面立马传来小儿清脆的笑声。
鱼阿蔻低下头,目光就对上了两个团子的大眼睛。
团子是大堂哥家的双胞胎鱼波和鱼涛,也是家里唯二的胖子。
本来就是正可爱的年纪,还留着锅盖头。
锅盖头下圆乎乎的小脸上,一双遗传自他们母亲的大眼睛,这会弯成月牙。
天热,两小娃身上只穿着土黄色的肚兜配开裆裤。
衬得俩小家伙更可爱了。
鱼阿蔻忍下想捏他们肥屁股的欲望,皱着小鼻子佯怒,“我说怎么走不动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坏蛋使坏,看我不打你们的屁股。”
放下桌子,作挽袖子揍人状。
双胞胎顿时笑的咯咯的,不禁不跑反而抱的更紧了。
同时举起小爪爪,爪爪中拎着用狗尾巴草串起的大肚子母蚂蚱,长长的蚂蚱串比自己的小胳膊都长。
嫩着还带着小奶音的声音撒娇,“小姑姑,给波波/涛涛烤。”
鱼阿蔻撸着两个侄儿的头,柔声商量,“那先让小姑姑把桌子放过去好不好?”
“好~”两个小家伙拎着蚂蚱串,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
带路亦不好好带,非要从院子里晾晒着的床单下穿过去。
“小姑姑,放这里放这里!”
按照他们的指示放下桌子,就立马被两小娃牵着手往灶房拖去。
鱼阿蔻想到母蚂蚱肚子里异香的卵,口腔里迅速分泌出口水。
她是穿越后才知道农村的天然美食有多好吃。
春天的榆钱、槐花,摻点杂粮面简单的蒸一下,蒸熟再点上几滴芝麻油,好吃的让人停不下筷。
夏天的瓜果蔬菜,明明和后世的是一个品种,可就是味道更好。
秋天的各种野果子,交/配过的母蚂蚱等。
就连万物簇白的冬日,躲在屋子里烤着火盆,听着火盆上烤红薯、板栗,发出的“噼啪”声都是种享受。
进到灶房,在锅台前坐下,在灶膛里点燃碎木屑后,把蚂蚱扔进去。
不到片刻,特有的烤蛋白质香氤氲在整个灶房。
坐在她膝盖上的两个小娃,急得嘴里的口水都包不住了,不停地晃着她的袖子问好了没。
鱼阿蔻被两个小娃的馋样逗得嘴角翘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从灶堂里捞出烤焦得蚂蚱分成四份。
“这份我的,这两份你们的,剩下这份是你们小叔叔的,今天还这样分好不好?”
波波点了点头,从自己那堆里捏起一只蚂蚱就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吃的摇头晃脑,两条小腿不停踢弹着。
涛涛有点护食,觉得小叔叔的那堆太多了,嘟着红艳艳的小嘴从里面扒拉出几只,推到她的那堆里,“小姑姑…qi。”
口水太多,吃说成了qi。
鱼阿蔻失笑的亲了他一口,这小家伙聪明着呢,放到自己这堆里,以及还是会喂给他们俩的。
波波见弟弟被亲了,立马举起一只蚂蚱塞她鼻子下,“给小姑姑吃。”
鱼阿蔻张嘴咬下,还坏坏的咬了下他的小手指,小娃被逗的倒在她怀里咯咯笑。
虽还没到秋收后,蚂蚱肚子里的卵也不够肥,但像蟹黄一样的美味,照样吃的三个人眉开眼笑。
吃的正香时,鱼河像一阵风样飘了进来。
11岁的少年身高已经有1米5了,就是太瘦,显的更加的手长脚长。
削瘦的脸上同样长着双柳叶眼,只不过剑眉太浓,这双眼并没有那么招人眼。
直挺鼻梁下的薄唇此时因开心抿成条线。
进来手也不洗,直奔蚂蚱开吃,嘴里有食物也耽误不了他说话。
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们烤了蚂蚱,在院子里我就闻到香味了,我这鼻子就没出过错。”
鱼阿蔻被他身上的汗臭味熏的往旁边挪了挪,问,“大娘娘她们怎么还不回来?刚刚都听到她声音了。”
鱼河三两下吃完自己的那份,端起水缸里的水瓢,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喝完后,用袖子一抹下巴上的水,翻着白眼道:“你还不知道我妈?那就是个话痨,只要别人和她搭话,她嘴就停不下来。”
“这会正和李胜他妈聊的火热,也不知道她们天天哪那么多话……”余下的话,再瞄到小堂姐的危险脸色里,自动消音。
“你这样看着我干啥?”
鱼阿蔻沉着脸指了指水缸里还在打晃着的葫芦瓢。
她家没井,吃水都需要从外面挑水回来倒进缸里。
等煮饭烧水时,再从缸里用瓢舀水出来。
所以鱼河这直接对着瓢喝水的方式,等于是污染了一整缸水。
鱼河缩缩脖子,狡辩,“反正等会二哥还会挑水回来,这会脏了有什么要紧?”
心里还在嘀咕,就阿蔻瞎讲究,说什么不卫生,村里谁家喝水不都是直接对着瓢的?也没见不卫生在哪儿。
鱼阿蔻看到奶奶进来,挑了挑眉没出声。
鱼奶奶进来对着小孙子的背就是一拐子,“你哥挑水就不累了?你今儿个该给队里打的牛草呢?半大的小子了,天天在外面瞎晃荡不干正事。”
鱼河委屈的大叫,“奶,今儿个不是你叫我去看河套那边的地树吗?这会咋又说我瞎晃荡不干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