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阿蔻听着奶奶絮叨,满心的幸福。
鱼奶奶交代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手绢,塞给孙女,“这里面是5块钱和一斤粮票,城里有饭店,你馋了就去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去的时候带上粮票,大有可说了,没有粮票别人不卖给你。”
“奶奶,你哪儿来的粮票?”鱼阿蔻看着叠花花绿绿的粮票问奶奶。
鱼奶奶得意,“奶用粮食找人换的,换票的那人还想坑我,结果被我识破了,为此我还省了一两粮食呢。”
“奶奶好厉害!”
被孙女夸的鱼奶奶更加得意了。
鱼阿蔻知道自己不收粮票,奶奶就会不放心,收下粮票把奶奶拉到角落。
拿出小堂姐给她做的小钱包打开,“奶奶,我这也有很多粮票,是校长奖励给我的,因为上面给学校写了表扬信,表扬我见义勇为。”
鱼奶奶咧着嘴笑,“领导们真好,校长也好。”
鱼阿蔻撒娇,“所以奶奶,你别怕我在学校吃不好,你在家要吃好睡好,不然我会担心的,一担心就没心情学习了。”
“我肯定吃好,中午我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对了,肉包子的事我还没说你呢,你…”
鱼阿蔻连忙打断,“奶奶,我还要告诉你件事,我给报社投稿啦,投稿就是以后我写点东西给他们,他们就把我写的东西登在报纸上,每个月有十块钱的稿费和各种票,票包括工业券、肉票。”
“啥?”鱼奶奶惊得大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小声追问:“蔻囡,你意思是你和于记者一样?也是记者?每个月还能拿十块钱?你写的啥能拿这么多钱?那你还咋上课?”
鱼阿蔻解释,“不一样,奶奶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只是把我写的东西卖给他们,我写的是咱们村的事,上课照样上,课间休息的时候就能写完。”
“我汇款单填的是你的名字,奶奶到时候你记得收钱。”
她怕奶奶在家不舍得吃喝,故而签合同时,汇款地址写的是奶奶的,只有让她看到钱,知道家里不缺吃喝,奶奶才不会焦虑。
鱼奶奶脑子懵成浆糊,“我、我的名啊?”
“对啊,”鱼阿蔻沉着小脸,“所以奶奶,你在家不许背着我出去上工,更不许饿着自己,要是让我知道,我就不上学了,天天回家盯着你。”
“我孙女这么厉害,我肯定不上工!”鱼奶奶急了,眼神闪烁,她回去就得交代大有,可不能把她这两天偷偷上工的事说出去。
鱼阿蔻伸出手,“奶奶,那我们拉钩上吊,不然我不相信你。”
“拉啥钩啊?我都多大了,还做这个,丢死个人。”可看着小孙女板着的脸,左看右看终是伸出手,做贼似得拉了两下。
鱼阿蔻这才笑眯眯的说:“等我下个月回去看你,奶奶我和鱼河说两句话。”
“好好好,你们说。”
鱼奶奶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她孙女才多大,每个月就能赚十块钱了?十块钱能买十来斤猪肉,两百多个鸡蛋,一百多斤大米…
鱼河早等的急得跳脚,见鱼阿蔻招手,连蹦带跳的跑过去。
“阿蔻,有没有人欺负你?”
鱼阿蔻笑眯眯,“没有,你姐我人见人爱,大家对我都特别好。”
“那必须的!”鱼河与有荣焉的挺起胸膛。
鱼阿蔻给了他一块钱,“我不在家,你没事多去看看奶奶,等我下个月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花。”鱼河把手背到身后,“我们仨天天晚上都陪奶奶吃饭。”
鱼阿蔻硬塞过去,“拿着回去买本子和笔,我知道你们家是李红管钱。”
鱼河这才收下,保证,“我不会拿钱去买糖的。”
“给你就是你的,随便你怎么用,”鱼阿蔻飞快的撸了把小堂弟的头,“只是供销社卖的糖都不好,我下月回去给你买奶糖。”
鱼河吸着口水猛点头。
鱼阿蔻去找鱼湖,面上笑的乖巧,“小堂哥,家里拜托你了。”
“放心吧,家里有我。”
鱼阿蔻拉着奶奶的手不舍,“奶奶,我得回去上晚自习了,我舍不得你。”
“那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鱼阿蔻想到奶奶的小脚,立马无情的拒绝,“不要,时间过得很快,等我下月回去看你。”
鱼奶奶点着小孙女的额头,“你啊!好啦,你快点把东西拿回去,我们走了,得在天黑前到家。”
怕小孙女不舍得,鱼奶奶说走就走,头都不回一下。
口中交代两个孙子,“别回头看,要不蔻囡该哭了。”
鱼阿蔻等她们的背影变成小黑点,才拿着东西回宿舍放好。
上晚自习时,找宋钧请了半天的假。
她明天得去报社送稿子,顺便也得去黑市一趟,奶奶的生日快到了,她得去黑市换点钱。
夜里躲在被窝里,用粮票找天平换了手电筒,和一些明天要去黑市卖的东西。
在帘席内挂上层衣服,确定光不会外露后,在手电筒的灯照下,趴在书桌上把稿子写完,才打着哈欠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了校门,按照打听好的路线,找到了位于城北三暗道里的黑市。
黑市和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同,门口不仅没人看守,里面的景象也像后世的摆地摊。
一条弯弯曲曲的臭水沟伸向远方,天虽还没亮,沟边却坐满了藏头藏尾的卖家,卖家面前摊着块布或塑料,上面摆着要出售的东西。
越往里走,卖的东西越贵重,大部分人的面前摆的都是古董、金银首饰。
鱼阿蔻边走边看,仔细寻找着合自己心意的东西。
正看的认真时,就被人大力的撞了一下肩膀。
因没注意,登时左脚绊右脚,摔坐在地,手中抱着的蛇肉罐跟着摔下,陶瓷的罐子盖骨碌碌的滚进了臭水沟里。
而撞她的女人则摸着眼泪骂:“好狗不挡道!”
鱼阿蔻沉着张小脸,“恶犬当道叫。”
“你!”女人面带委屈的回望某处,随即跺脚抹着泪跑开,留下一串晶莹的眼泪和一句话。
“北归,我会让你后悔的!”
鱼阿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鱼阿蔻(愤怒):为什么我总是遇到那个小白脸!
猫奴(挖鼻孔):不把你俩强行放到一张地图上,我还怎么写感情流?
你见过主角没发完威,坏人就被Jc叔叔抓了的剧情嘛?
鱼阿蔻:有啊,主角是Jc叔叔的电影。
猫奴:……
(掏出小本本记下,x月x日阿蔻打我脸,必须安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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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来黑市的人皆是藏头藏脸, 掐着嗓子改变声音,特别是卖东西的人,用布包着头脸, 或是身披破布, 打眼瞧去,就是紧密的坐了一排的印度阿三。
但在这群人的中间,空出块空地,空地上坐着个另类, 惹得旁人不停地打量着这个异类青年。
青年不仅头脸皆露,且穿着气质十分的显眼。
因室内的光线不好,捧着书看的青年脸上戴着金边眼镜, 五官掩在昏暗的光影里, 但是侧脸投出来的鼻子阴影,却高而笔直。
青年的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 外套无袖鸡心领黑色毛衣,放在腿上的胳膊袖子高挽,露出手腕上的手表, 偶有明亮的光线照过, 表的镜面便会投射出道一闪而逝的泽光。
顺着手表看下去,是放在腿边的深蓝色布块,布中心摆着四个位置横竖对齐的玉饰。
打量他的人不解极了, 这人怎么看都是幅衣食无忧的贵公子样, 但偏偏贵公子和他们一样也是来卖东西的。
这绝对是贵公子心血来潮,来体验生活的,没看刚刚还带了个衣着光鲜的妹娃?
不过这贵公子不太聪明, 来黑市都不知道做个遮掩。
坐在贵公子旁边的男人,感受到众人顺便打量他的视线, 缩着身子用黑布把自己遮的更加严实,悄悄地把穿着黑布鞋,露出大拇指的脚藏进黑布里。
只是躲在黑布里,依然能感觉到众人的火热视线,咬牙起身拖着塑料布换了个位置。
他今天起来晚了,来时已经没了好位置,正懊恼时,看到了这片空出的好位置,不禁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美滋滋的坐下来时还在想这个位置这么好,怎么就坐着一个人,旁人都不坐。
他现在懂为什么没人坐这了,被人这么盯着谁坐的下来?
佩服的望着看书的男人,不亏是贵公子,这份淡定他就做不到。
*
鱼阿蔻望着坐在臭气熏天的水沟旁,却犹如坐在高档咖啡馆,一手端咖啡、一手拿报纸,气质突出的男人,气的想把手中的罐子砸过去。
特喵的,又是凌北归那个知青小白脸!
她跟这货简直是气场不合,八字相克,每次碰到他,自己都得遭殃。
第一次,这货和女人在北大荒约会,害抓麻雀的她被蚊子爆咬,且差点被他尿一头。
第二次,这货和女人在小巷里约会,害抓歹徒的她赔了十块钱的医药费。
这是第三次,这货竟然和女人在黑市里约会,还没见面就被他女人撞摔倒,又被骂。
鱼阿蔻越想越气,托着罐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咔嚓”一声后,罐子因承受不住压力,裂出蜘蛛网的缝隙。
眼见再捏罐子要碎成块,连忙深呼吸平复心中的躁意。
鱼阿蔻瞥了一眼凌北归,准备转身离开,抬脚的一瞬间,眼尾扫到一抹红光,转身的动作蓦地顿住,视线再次投向那抹红。
那是红手镯吧?这么喜庆的颜色,如果送给奶奶,奶奶一定会喜欢。
只是,怎么偏偏是小白脸卖的?
不过她现在是买东西的人,在乎的应该是东西,而不是买东西的人…吧?
可是买小白脸的东西,总觉得有点膈应。
天人交战半响后,终是忍不住红手镯的引诱,抬脚走到了凌北归的摊位前蹲下身。
凌北归感觉到眼前光影一暗,摊位前多了个人,见身形似女人,便又把视线移回到书中,丝毫没有招呼客人的心思。
鱼阿蔻近看之下,发现初看毫不起眼的红手镯,越看越美。
小指宽的手镯通体偏暗色血红,成色饱满浓郁,素面的镯身流动着不显眼的水釉光,简约单调的做工也挡不住其散发的韵致与光华,给人的感觉就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端庄大气、高贵内敛。
鱼阿蔻看的眼热,指着手镯忍不住出声问:“我能摸下它吗?”
凌北归听到声音,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
来人怎么是酸萝卜,不对,是鱼阿蔻那只小母老虎?
虽然鱼阿蔻把自己的脸涂成了个黑锅底,但这种清脆空灵且带着软绵绵的钩子、让他听了脊背发麻串过道电流的声音,只属于她。
有心想说不可以,你走开,然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个被埋掉的碗,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可以。”
凌北归说完抿起唇,眼睛紧盯着书中的墨字,心中暗恼自己。
酸萝卜,不,鱼阿蔻果然有毒。
“谢谢,我会小心点的。”
鱼阿蔻道谢后,小心翼翼的托起手镯,手镯入手有轻微压手感,触之细腻沁凉,手感极佳。
抚着手镯迷恋的问:“请问这个要多少钱?”
“一百二,不还价。”凌北归只想赶紧打发走她,随意的说了个价钱。
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嘴巴大张,你昨天不还卖一千块吗?有个有钱的人想买,少一分你都不卖,怎么今天就变成了120?
凌北归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120也好,一千也好,反正对于鱼阿蔻来说,她都买不起,要是说一千,万一她惊吓之下摔了自己的镯子怎么办?
鱼阿蔻眨巴着眼,长长的眼睫毛犹如挥动着翅膀的蝴蝶,扑棱扑棱的忽闪着。
“怎么这么贵?这手镯是用什么玉做的?”
凌北归:“里外全天然拼接珊瑚镯。”
“喔。”
鱼阿蔻挠脸,她两辈子都是个贫民窟女孩,不懂天然拼接和不拼接有什么区别。
不过不懂她也不会当面问小白脸的,作为买家,她得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免得被坑。
鱼阿蔻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镯起身,“我知道了,谢谢。”
凌北归被书挡住的嘴角,满意的勾出月尖。
终于走了。
静下心继续看书,旁边却蓦地传来少女提高的吆喝声。
“走一走看一看咧!新到的舶来品,一件只要五块钱,件件都只要五块钱,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五块钱你买不了上当,五块钱不要票你却能带个暖水瓶回家!”
“要买要带,赶紧赶快!”
凌北归忍着背上串起的一阵阵电流,僵硬着脖子向旁边望去。
就见鱼阿蔻站在旁边吆喝,她连布都没有铺,脚下摆着袖珍的竹编外壳暖水瓶、中号搪瓷缸、搪瓷盆等,旁边的筐沿上挂着红色的枕巾。
她怎么没走?
鱼阿蔻顶着张涂黑成锅底的脸,双手对敲手中的搪瓷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这个店了,你们不买还等什么?同志们,快行动起来!”
随着吆喝声,这片范围内的众人,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惊呆了。
他们买卖东西,都是安静的交易,连讲价还价都是比手势,哪有人这么大声吆喝的?
不过看着都是好东西,还不要票,得赶紧去买。
众人疾跑着向这里赶,离得近的卖家东西都不卖了,丢下买家,大手一卷包袱,拎着就窜了上去。
“真都是五块钱一件?不要票?热水瓶也是五块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