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心算是放下去一半了,另一半只能是看日后小两口怎么过日子了。
刘夫人瞧的也是性子温和之人,可不还是满朝皆知的悍妻吗,她可不想让侄儿也像刘将军一样,背上惧妻的名声。
第49章 三更
魏大伯母不仅去拜访了刘家,还去了沈家、李家,一个是侄子的老师,一个是二弟妹的娘家,另外还有老爷的几个故友家里也去了。
总之,这十天就没闲着。
侄子大婚就更不可能闲着了。
早在大婚的头一天,刘枫的嫁妆就送到魏府来了,整整六十四担,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跟未来夫人比起来,魏时就是个穷光蛋。
要说起来,他现在的吃穿用度,包括姨娘的用度,都是大房出的银子,等同于他现在还在伸手冲着自家大伯要银钱花。
等成了亲以后,这府上的用度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大伯接着出银子养他们一家人,他心里头发虚,如果用夫人的嫁妆,他这心里头也虚。
总归就是个吃白饭的。
再怎么想着等日后中了进士之后,再把这恩情还回去,可现如今也不是回事儿。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他算是体会到了,因为用的是自家大伯的银子,所里这一年府上的开销并不算大,他跟姨娘都有这个意识,该有的体面要有,但能省的就省。
可夫人进了门,人家也是千娇白养长大的,总不能成了婚之后,生活水平下降好几个层次吧。
这要是自己的女儿碰上这样的事儿,他都能动手,将心比心,也不能这么要求人家。
魏时都有些后悔去年没有参加会试了,就算因为年纪小不被重用,好歹也是有俸禄的,而且去个清闲的衙门,也能腾出手来赚些赢钱。
不过,如果他去参加会试了,可能就没办法拜沈大人为师,也可能就跟刘小姐没有这段姻缘了。
又是件难以两全的事情。
大婚的头一天晚上,魏时压根就没能入睡,一直想这些有的没的,半夜直接就被叫起来了,穿上朱红色的喜服,胸Ⅰ前还系着大红花,连用来束发的发带都是朱红色的。
再瞧瞧他平日里骑惯了的枣红马,在昏暗的夜色里,也精神的很,昨天就给它洗刷过了,今儿脖子上又系了个大红花。
一人一马都相当喜庆。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的事儿,魏时早膳不免要吃的多一些,好在是冬天,衣服穿的厚实,吃的再多,也瞧不出来,不影响观感。
等所有人都来了,迎亲的队伍才敲锣打鼓的出发。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头,忽略掉后面的队伍,跟进士们打马游街还真挺像的。
刘枫有四个哥哥一个弟弟,背她上轿的是大哥。
刘枫以为自己这样的性子一定不会哭,就像大婚的头一日,也照样可以睡个好觉,若不是娘过来喊她,她是没办法这么早醒过来的。
可趴在大哥的背上,脑子还有些懵呢,眼泪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了。
一路喧喧嚷嚷,唢呐声,马蹄声,街上行人的说话声,伴随着这些声音,刘枫进了魏家。
头发扎得很紧,紧到连头皮都不太舒服,再加上,头上的凤冠太重了,这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坐在洞房里的时候,刘枫头都有点儿疼了。
“夫人,这是少爷让厨房备一下的,您先吃点东西,时间还早着呢。”
还真别说,这些吃食预备的都很用心,应该是考虑到她的妆容,所以端上来的都是好嚼用的东西。
小巧的水晶饺,一口一个,油饼也是切成小块儿状的,熬到软糯的八宝粥。
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两罐子的肉干,一罐是牛肉的,一罐是猪肉的。
新娘子在洞房里吃肉干,刘枫有些哭笑不得,她可能是大靖朝的头一人了,不过之前的伤感却是冲淡了不少。
夫君这么贴心,她在新房里呆着,都觉得比之前自在。
刘枫索性让人把凤冠摘下来了,又看了看镜子,这妆是不防水的,出门子的时候一哭,就把脸上的妆给冲开了,如今瞧着两道泪痕甚是明显,还有几分滑稽。
索性把脸也给洗了,免得吓到新郎官,不过,倒是辜负了这份膳食上的用心。
魏时早先就留了个心眼儿,让人给他的酒里掺了水,几乎是一比十的比例往里加的水,所以他杯子里的酒水也就是闻着有个酒味儿而已,喝到嘴里很是寡淡。
得亏多了这么个心眼儿,否则大婚当日非得让人给喝趴下了不可。
李家的舅舅和表兄那实在是来的太多了,而且就跟约好了一样,个个端着杯子要跟他喝酒,好话说着,人家又是来贺喜的。
魏时能怎么样,总不能装傻充愣吧。
酒喝了有一圈了,魏时红着脸往主桌上走,还没到地方呢,就又被李家的几个表兄拦住了。
得,这是不装醉不行了。
其实刚刚喝进去的那些酒,还不至于让魏时有醉意,但量实在是太多了,就跟一个人不断的往肚子里灌水一样,这胃里能好受吗。
魏时对装醉没有经验,但是他没少见过喝醉的人,说话有些大舌头,走路稍微晃一晃,眼神再稍微迷离一下,这就妥了。
魏时只管做一个好演员,李家几个表兄还不依不饶地想敬酒,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被人拦下了。
这婚宴可才进行了一半儿,后半辈儿,魏时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上,有人跟他说话,就大着舌头回人家,没人说话,就搁在一旁发呆。
没办法,他要是离场了,连个帮他待客的人都没有,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一边儿,也不能提早离场。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魏时这才站直身子,神清气爽的往后院走。
郑重地掀开盖头,新娘子比他还要神清气爽,脸已经洗过了,妆也就全没了,不过瞧着还挺有精神的。
头发应该是解下来,所以才会松松散散的用发带扎在后面,他相信新娘子的发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是刚刚解下来的。
松散的头发上带着金灿灿的凤冠,上面还有几颗红宝石,瞧着就让人觉得异常……沉重。
魏时早就已经把丫鬟和婆子打发出去了,这会儿只能亲自把酒端过来。
喝了合卺酒,两个人便各自用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长发,刘枫手指灵巧的将这两缕头发绾结起来。
“夫人甚是手巧。”魏时忍不住赞道,他还以为自家夫人喜欢练武,应该对这些手工上的事情不太熟练呢,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夫人。
刘枫清咳了一声,“还好,还好。”
母亲可是拘着她练习了好几日呢,不过这个确实要比绣花简单些,再怎么练习,指头都快扎成马蜂窝了,也绣不出个花儿来。
她的嫁衣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都是绣娘做的,她也就是意思性的动了两针而已。
在女红上,她还真是头一次被夸奖,刘枫很是怀疑,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大婚之夜,两个人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是够了。
魏时很快反应过来,这可不是比赛发呆的时候,他紧张,夫人应该是比她更紧张。
“刘钰这段时间看着瘦了不少,个子也见长了,之前还说等咱们大婚之后,就搬到这边来住,索性等回门的时候,带着他一块儿回来算了。”
“我爹娘还说,让他在咱们这儿住上一年半载的呢,说就你管得住他,以前哪儿这么听话过呀,又是练武,又是背书的,就跟长大了一样。”
“也是时候该长大了,他都多大的人了。”
……
新婚之夜,新郎官跟新娘子不憧憬未来,也不聊聊对方的过去,更没介绍家里头的情况,反倒是聊起了小舅子。
不过,有刘钰这个纽带在,两个人都没那么紧张了,也慢慢觉得亲近了。
洞房花烛,正经事儿还是要做的。
新手上路,谁也不嫌弃谁。
第50章 一更
魏时醒过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丫鬟给她绾发。
实在是睡得太沉了,他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觉出来。
魏时不太习惯当着旁人的面穿衣,但是这会儿又不能让人家避开,打定主意,今儿就在内间安上两扇屏风,放在床前两步远的位置,好歹也遮一遮。
不过,这内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内间了,还是要跟夫人商量的。
这成了亲,很多方面就跟之前不一样。
天色尚早,魏时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压根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这么惬意的时光,还挺少见。
刘枫今日打扮的很是……温婉,橘色的衣裳,头发已经全部绾起来了,戴了好几枚簪子,还带了耳坠、手镯,脸上也搽了胭脂,弱化了眉宇之间的凌厉感。
但魏时瞧着,却觉得还是昨日清清爽爽的模样,甚是好看,今日这妆容,温婉大气,可是不太适合夫人。
“夫君,既然醒了,怎么还不起床?”刘枫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熟稔,倒是压过了那股子害羞劲儿。
魏时瞧了瞧捧着衣服的小丫鬟,旁边还有一个大概是等着给他穿衣的。
这些事情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夫人不知,我不太习惯下人近身伺候,平素都不需要人守夜的,更别提是穿衣、洗漱这样的小事儿了,夫人还是让她们下去吧。”
他可是能自己给自己束发的男子,便是直接去白鹿书院(白鹿书院不允许学子带下人)读书也无妨。
刘枫挥手,忙叫人下去了。
这习惯好哇,最好是一直都能保持下去,她也可以跟着来,不过,衣服自己穿没问题,绾发可就不行了,她做不来这个。
夫君不喜下人近身伺候,想来应该也不喜这些人在内间待着,实在不行,就把这内间隔开,或者把梳妆台挪出去。
魏时自己穿衣的速度,可比刘枫快多了,洗漱就更是如此了,动作敏捷,瞧着虽然不慌乱,可真的就跟打仗一样,太利索了。
刘枫自觉也就是舞刀弄棒的时候,她才有这个利索劲儿。
两个人收拾齐整了,下一步就是去拜见长辈。
正厅里,魏大伯母坐在首座,白姨娘则是坐在下手,正等着两个新人过来呢。
“大伯母请用茶。”刘枫双手把茶碗递上。
话音刚落,手里的茶碗就给接过去了。
魏大伯母无意要打压侄媳妇,尤其是在敬茶这种事情上,他虽然怕侄子被欺负,可人家做了初一,她才能做十五。
万万不能因为忧心,就先出手。
喝了茶,给了见面礼,就算是认可了这个人。
白姨娘的态度魏大伯母还要温和几分,她素来聪明,虽然早就想明白了,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她的身份注定了对上夫人没有半点胜算,真到了有一日,跟夫人针尖对麦芒似的对上了的时候,这个小家里头,能护着儿子的也就是儿媳妇。
谁跟谁是一个阵营的,她心里都分得清清楚楚,管家的那些东西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就交给儿媳,以后她就做做针线活,多识几个字,也省得跟儿子和儿媳没话说。
总之,日后她是要享清福了。
——
新婚的第二日,在陪着大家伙用完早膳之后,魏时就把自己的功课全都拿到了夫人院子里,一边做功课,一边儿……陪着夫人。
刘枫是又感动又好笑,这人,有时候真的傻兮兮的。
国子监的年假,早三天前就结束了,魏时特意提前又跟先生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毕竟是大婚嘛,总不好没几天就直接搬到国子监去进学。
不过,这假是请来了,但是也抱回来了一大堆的作业,按照几位先生当时的打趣,那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双管齐下。
得,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有些事情做,不至于两个人对着发呆。
刘枫在翻看家里的账本,就在刚刚,姨娘已经把管家全交给她了,这账本也被一并送过来了。
夫君他们搬到京城才只有一年的时间,魏府人少事少,开支也少,这账本也薄,很快就翻完了。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面的内容确实少,另一方面,这账本记得也确实是很清晰,特别的有条理,一个个的长格子里面,把各项开支都罗列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刘枫疑心,这或许是夫君想出来的法子,姨娘应当没这个本事,更不会是魏家祖传下来的记账方法,毕竟据她所知,往上数三代,魏家还没发迹呢。
大伯母也不会把从娘家带过来的记账方法外传,至于李家,那就更不可能了。
刘枫只觉得这样的方法好用,以后府上管家,完全可以继续沿用这样的方法,并没有往远了想。
“这些是我名下的产业,都是大伯给的,虽然产出不太多,但夫人日后要管家,这些东西也一并管着吧。”
魏时也是有产业的人,只是这些产业没有哪一处是父亲给的,而且也不足以供给府上的开支,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想想都觉得有些不甘心,这些东西不是大伯该给的,可大伯给了,也不是父亲可以推卸责任的理由,说到底他是父亲的儿子,之后也是要为父亲养老送终的。
作为未成年,哪怕已经娶妻了,可还在进学的阶段呢,父亲供给他家用,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起向大伯要银钱,或是让自家夫人养着,魏时宁肯写信跟父亲要钱,反正,父养小,小养老,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夫君家里头是什么情况,早在两个人见面之前,刘枫就已经清楚了,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些产业应当没有多少产出。
作为刘家唯一的女儿,她带过来的东西,可不只是那六十四担的嫁妆,产业也不止面上的那些。
这么多代的积累,别看她们刘家是武将世家,可最不缺的就是古董和孤本了,如今盛世太平,海晏河清,最值钱的就是这些东西。
还有开国那会儿,祖宗们在京城附近置办下来的庄子,如今也都是买都买不到的好多,每年的产出就更是不必说了。
刘枫名下有整整六个庄子,其中还有一个是温泉庄子,有两个庄子在江南那边,除此之外,还有一千亩的良田,两个铺子。
祖宗们当年大概都觉得手里有地比较踏实,所以置办产业的方式基本上就是买庄子、买地,商铺是一个都没买,家里现在有的商铺,都是各代主母们的嫁妆带来的。
刘枫名下的两个铺子,也都是母亲从嫁妆里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