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邈邈一黍
时间:2019-12-23 07:26:40

  不是他要把师伯放在老师前头,而是之前他已经差人打听过了,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京城的老师,现如今还在外头飘着呢。
  黄河太长了,隐患太多,而一旦改道或者是决堤,能够带来的灾难又是巨大的。
  也难怪老师如此勤勤恳恳,很多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 ,而不是安排底下的小官去做。
  早些年拜老师为师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跟老师一样,成为一个治水大师,奔走在河堤上,直到被晒成熬成一个黑瘦的老头。
  现在他就算是没有去治水,也还没变成老头呢,可也照样黑瘦,海上的阳光和风,对肤色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魏时父子俩到的时候,师伯正在跟三皇子研究算学题呢,据他所知三皇子目前应该还是在工部当差,这会儿能在沈府,肯定是一从衙门里出来就直接往这边奔了。
  心够诚的了,也难怪师伯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收三皇子为徒。
  光是从对于算学的态度和坚持上,这一对确实合该是天生的师徒。
  “早就等着你们父子俩过来了,魏时你这晒的可真是够黑的了,远哥儿一开始见面没把人认错吧?”沈涛笑着打趣道。
  这是以后的养老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有趣,除了有更多的时间研究算学,有更多的时间跟算学圈子里的人交往之外,平素里还可以教教魏远和几个孙子读书。
  还有三皇子这个弟子,虽然在天赋上不及魏时,可也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关键这孩子是真喜欢算学。
  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尤其还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强扭的瓜不甜,上赶着不是买卖,自从收了三皇子为徒之后,他就不拉着师侄研究算学题了,而且也不羡慕二弟了。
  虽然师侄已经成了航海伯,几百年就出了这么一个,没办法不让人感到骄傲。
  可再是骄傲,手里头也管着一大摊子事儿呢,压根就没时间跟着二弟学习治水。
  对于做老师的来说,实为平生一大遗憾。
  时光在三皇子身上是停滞的,这位有志于将算学发扬光大的皇子,几年如一日,整颗心应该都放在算学上了。
  见了魏时,三皇子首先关心的还是航船的事儿,毕竟里面有很多计算也是他帮着弄的。
  各种各样的名词,各种各样的数据,各种各样的计算,如果说沈涛、魏时和三皇子,这三个人是兴致勃勃、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话。
  那魏远真真就是躲到一边装听不见了,人无完人,通音律,晓诗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的神童魏远,在算学这方面还真没继承父亲的天分。
  倒也不能说他的算学水平比同龄人低,四岁的时候算学课就给安排上了,而且还是父亲亲自教他,算学水平不要说是在同龄人里了,就算是跟十几岁的人比,那也是不输的。
  但算学水平是一回事儿,这东西是可以被教被练出来的,天分和喜爱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魏远既没有什么天分,对算学更没有什么喜爱,尤其是师爷爷跟父亲还有三皇子聊的这些内容,太过复杂了,他听着都觉得脑仁疼。
  此情此景,真想赋诗一首,以舒缓一下内心的烦闷。
  魏时倒是还好,不管是船身的设计,还是后期的制造和试验,亦或者是直接出海,他都有参与进去甚至主导,对这东西太了解了,很多数据和计算几乎都是张口就来,完全是从记忆里检索,跟研究算学难题还是不太一样的。
  光是讨论这些事儿,就得足足花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不过在临走之前,三皇子倒是跟魏时透露了一个消息。
  朝廷打算单独成立航海司,专门就是用来负责海外这一块的,独立于工部,但是底子主要还是在工部研究造船和路线规划的那些人,之后还会从礼部、户部和兵部抽调官员。
  航海司肯定是不能够跟六部并列的,但绝对是独立存在的,不受六部监管,而是跟六部一样,直接对皇上负责。
  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消息,如果是以原来工部参与航海的那些人为底子,那魏时肯定是要去的。
  他虽是正一品的一等伯,可在官职上才是正五品而已,朝廷如果真建一个航海司,由他主管的可能性也不知道会有多少。
  作为当事人,魏时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但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劣势在哪儿,只是真猜不出上位者的心思来,也懒得猜。
  左右上边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呗,不管是做航海司的主管者,还是只做其中的一个小官员,只要能在里头踏踏实实的做事,无愧于心即可。
  魏时这次有长达半个月的休整时间,除了拜访长辈和友人,就是在家里头待客,迎接一批又一批的‘访问者’,其中也包括了李家,几个舅舅、十几个表兄弟,李家的人丁兴旺程度是不逊色于刘家的。
  不过,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先是得了一女,尔后隔了整整十五年,才有了小弟。
  可见魏家子嗣缘分有多浅淡了,也不知道他跟夫人是不是在这方面的运气,也跟上一辈人一样。
  人都递帖子来了,总不能拦着不让进。
  没办法,航海伯府的门槛实在不是很高,一则是魏家底蕴太浅,说是从魏时祖父那一代发际,还不如说是直接从他这里开始呢。
  二则就是因为年纪了,只有二十五岁的魏时,在官场里头实在年轻,哪怕从十七岁到现在,他已经做官八年了,官位也从正六品升到了正五品,可跟他同朝为官的官员,绝大多数都在三十岁以上。
  功劳不是那么好立的,资历也不是那么容易熬的,像魏时这样的,固然跟本身的能力和奇遇有关系,但运气也是真好。
  运气很好的魏时,这半个月除了见外人的时间之外,基本上都在考察儿子的功课和翻看儿子的作品。
  魏远的诗作文章,甚至写出来的字,都能称得上是作品了。
  老父亲心里头美的简直要冒泡了,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小皇孙赶上休沐日的时候,还特意过来了一趟,要么说是只差了半岁的两个孩子呢,个子也没差多少,基本上是一般高的。
  不过气质上的差距很大,远哥儿身上带着书生气,带着年少得意的自信,还有些微的孩子气。
  小皇孙就是皇室里养出来的贵气了,甚至还有那么几分霸气在,跟太子还是有区别的,父子俩比起来,太子给人的感觉要更平易近人一些。
  小孩子长大就会越来越忙,尽管见面的次数比小时候少了,学习和涉猎的内容也都不一样了,但是两个孩子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曹昐明明说是过来看魏伯伯的,可说了没几句话,转头就跟魏远聊到一块去了。
  只有八岁的曹昐,作为太子的嫡长子,光是老师就有六个,学习内容之多可以想象,除了休沐日之外,是很难有时间出宫的,而且即便是休沐日,也不能放开了时间安排。
  魏远要学的东西也同样很多,但是内容上跟曹昐是不一样的,要作诗、要画画、要写文章,这些都是需要灵感的,甚至是写字弹琴,也需要灵感。
  魏远是时常要出去玩儿的,京城里不少好玩的地方都已经走遍了,京城附近的山山水水,更是早就已经逛的差不多了,而且还是不同的人领着逛的。
  有时候是魏时带着儿子过去放风筝,有时候是刘枫带着侄子过去学骑马,有时候是诗人带着后辈去寻找灵感,画家带着有人去采风……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多姿多彩,学东西的同时,人也是放松的。
  魏时能想到的给予孩子的最好的教育方式,都拿出来了,把一个孩子养大成人,要付出的耐心和精力都是没有办法去估量的。
  两个孩子聊的最多的是京城外的事儿,山山水水、林间小路、乡野传闻,听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魏时也觉得没怎么出过城门的小皇孙有些可怜了,以前两孩子还小的时候,他还能把人带到城外庄子上去呢,现在基本上就没这个机会了,小皇孙的时间安排确实紧了些,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在魏府也不过只待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八岁的孩子表达依依不舍,跟三岁多那会儿是不一样的,那会儿是真能拉着衣角舍不得对方走,现在就只能互道一声‘珍重’了,连约着下一次见面都不行。
  作为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儿,居然会觉得太子的嫡长子可怜,魏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窘迫,毕竟是以后要担当大任的人,时间自然要抓得比旁人紧,承受的压力也肯定会比其他人大。
  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怕知道身份上有差距,可听着孩子一口一个‘魏伯伯’的叫着,也难免有些当长辈的感觉。
  二十五岁,最好的青春年华里,他不光是习惯了当父亲,还习惯了给人当长辈。
  这感觉居然还……不赖,小时候他就盼着长大,同样也盼着能有一个可靠的长辈能够给他安全感,如今自个儿也做了父亲,做了长辈,就开始做给别人安全感的那个人了,自个儿幼年渴盼着的东西,他希望儿子是不缺的。
 
 
第122章 
  半个月的休整时间,在魏时这儿显得很是漫长,毕竟他实在不喜欢应付不怎么熟悉的人,而到府上来的人又是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
  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些车轱辘的话,外族人的事情不能提,朝廷打算要新成立的航海司,他对此也不怎么知情。
  甚至就连自己的新职位,都是在半个月的休整期过后,才领了旨。
  果然是航海司,他并不是主管这一部门的,顶头上司是太子,不过他倒是跟着升了一级,由正五品郎中变成了从四品航海司参议。
  航海伯在航海司里做参议,这本身听起来就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在大清朝,只有正四品级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朝听政,魏时作为从四品的参议,是没资格上大朝会的,但是他又是正一品的一等伯,而且还是因功绩被封的一等伯,大朝会上也破例有他的一个位置。
  这也就意味着,在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上,魏时是必须要出现的,当天基本上半夜里就得起,骑马或者是坐车到宫里头等着。
  怪不得当官的人都老的快,就这么个熬法,实在是对身体不好。
  早早的就已经开始注重养生的魏时,不可能去挑战千百年来的制度,只能是调整自个儿的作息,尽可能的早睡,早起的时候才不那么难受。
  这下他跟夫人的作息是真合不到一块儿去了,夫人至今都保持着看话本子的习惯,市面上的话本子也是层出不穷,新套路不多基本上,都是旧瓶装新酒,可夫人照样看得兴致勃勃,不说为此熬夜,反正晚上之后是有打发时间的东西,没那么着急睡觉。
  不急着睡觉的人,府里头又没什么事儿,日日睡到自然醒,可以说是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整个航海伯府,也就只有夫人和姨娘能享受这样的生活了,魏时父子俩是不成的,大的忙,小的也不清闲。
  神童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航海司的参议也没那么好的,虽说这个部门不是他主管的,正儿八经被安排负责这一块的是太子,可太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东宫是一块,工部又是一块,皇上去年还安排了太子去礼部那边。
  想锻炼储君的心,那是明明白白的在台面上放着。
  太子是真挺忙的,刚刚去南边巡查了新稻种的种植情况,回来连歇几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根本就不像魏时,还能有半个月的休整时间。
  太子都已经忙到这份上了,航海司千头万绪这么多事情,就不可能指望太子亲自来办了,基本上有大事儿就跟魏时商量商量,然后由魏时去办,小事儿商量都不用商量,魏时就能够全权决定了。
  这权放的是够足的,魏时面对这么大一摊子事儿,也是够头疼的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也在于,航海司就只有从工部拉过来的那个小班底在,实际上抵不了太多的作用,按照上头的安排,必须要从户部、兵部和礼部拉人。
  航海司要负责的主要就是海外这一块,其中经济是独立的,所以要把户部的人拉来,单独做账。
  另一方面但凡是出海,就必须要有护卫的士兵,这一点魏时他们头一次出海就已经验证了。
  海外不乏民风彪悍之地,哪怕有百十艘船,有六七千的士兵,那还有外族人敢硬碰硬的上呢,这要是没有武将和士兵在,还不得让人连骨头都给嚼碎掉吃了。
  既然要独立于六部,那就不能次次都让兵部去安排人,航海司必须要有自己的武将和士兵。
  礼部这边相对要的人就比较少了,主要还是负责跟新发现的海外之地签订契约,彼此多些往来,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些国家也像周围的那些小国一样,臣服于大靖朝了。
  光是从这三个地方挑人,尤其是兵部那边,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当然了上赶着要挤进来的人更多,都不知道要选哪个好了。
  这又不是从新科进士里招人,还能仿着翰林院的朝考也弄出个考试来,他们这航海司倘若要六部的官员考试过了才能进,那六部的面子可不好看。
  别看航海司现在搞得轰轰烈烈的,阵仗挺大,可究其重要程度,还是比不上六部中的任何一个,大家之所以挤破了头想到航海司来,都是打算把航海司当成跳板的,想进来立功,除了武将之外,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压根就不凑这个热闹。
  想到航海司来镀层金,这倒也无可厚非,绝大多数人都是想着要上进的。
  关键是选哪些人,这太让魏时纠结了,尤其是兵部这一块,不可能避开几位舅兄,可选谁不选谁呢。
  始终没纠结出来个道道的魏时,干脆把太子‘扣’下来了。
  “旁的事情都行,兵部安排哪些人,抽调哪些兵,还是您亲自安排吧,下官实在是不行了,再纠结下去,脑子都要炸了。”魏时满面愁容的道。
  既然是相熟的友人,私底下说话的时候也就没那么板正了。
  不管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航海伯,都沾了几分烟火气。
  “行吧,这事儿孤来安排,不过户部和礼部这两块儿,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把最大的麻烦推出去了,剩下的就好说了,魏时很是爽快的就应下来了。
  相比武将,文官的竞争就不是那么激烈,而且作风也更为含蓄一些。
  都不是拖沓之人,筹办航海司虽然千头万绪,可是各方都很支持,没什么为难的,倒是也利利索索的办起来了。
  与此同时,之前跟随魏时出海的那一万多人,终于被召回京了,自然也包括二舅兄。
  皇上会给这些人什么样的奖赏,京城里的文臣武将,可以说都暗戳戳等着呢。
  魏时这个已经得了甜头的人,也挺好奇,不过在二舅兄的封赏下来之前,他给夫人请封的折子已经批了,礼部这边儿,已经把正一品伯夫人的文书和衣冠都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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