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次白衣人的劫持是一次契机,当时阿善遭遇袭击时嘉王也在场,所以如果这时他们说世子妃是因这次的袭击身亡,也不怕忠勇侯府那边不信。
容羡有些心不在焉,出了暗阁后他没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在听到修墨的询问淡淡开口:“先缓缓。”
他并不是所有事都要听从南安王的吩咐。
修墨有些不满,他总觉得阿善配不上南安王世子妃的称号,见修白过来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开口劝劝,修白往暗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了张口竟然一句话没说。
“爷!”修墨真不知道自己弟弟脑子里再想什么,咬牙跟上前又想在说些什么,容羡脚步一停,转过身忽然看向他:“你很想让顾善善永远留在暗阁?”
修墨一怔,竟不知自家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
当玉清偷偷潜入暗阁中时,阿善已经不哭了。
她抱膝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巨大铁笼,这里要比地上暗阁安静,冷冰冰又悄悄,就如同佛岐山云宫的无数日夜,漫天星光在头顶炸裂,低头,地上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想来这会儿天应该已经黑了,阿善抬了抬头才想起来这暗阁中连星星都看不到。正在发呆,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有人敲了敲石门担忧的开口:“世子妃还好吗?”
阿善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声音是属于谁的,站起来正要往前,脚腕上的铁链叮叮响了起来。玉清听到后皱了皱眉,他出声安抚:“世子妃不要害怕,主子还并未对外宣称您意外亡故的消息,所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如果不是玉清提起,阿善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最开始进来的她的确很怕,但冷静下来后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转念想想,她都能从子佛这么阴晴不定的人眼皮子底下活下来,又怎么会怕一个握有把柄的容羡。
“有人过来了。”玉清才说了几句话,突然感觉有人入了地下暗阁。
不得已只能先行离开,为了不让人发现,玉清隐在了楼梯入口的暗处。依他的武功,原本想要隐匿气息不被人发现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偏偏下来的不是普通守卫,白衣少年的脚步一停,忽然朝玉清躲藏的地方看去。
“谁?”
玉清在看清来人后默了一瞬,神情有些复杂的从暗处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眼前出来的白衣少年正是修白本人,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儿与玉清撞到,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无措后,他扬了扬下巴,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那顾善善有没有安分,看样子你是已经查看过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懒得过去了,回去睡觉。”
明明面上一片从容,但修白的步子很明显乱了,玉清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离开,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忽然就笑了。
第二天,容羡醒来情绪极差。
杀过这么多人从未做过噩梦的他这次罕见做了噩梦,揉了揉额头从榻上坐起,他唤玉清进来,“她如何了?”
玉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握紧手中的剑,他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不知?”容羡侧过面容看他,忽然就笑了。
从榻上站起走到屏风处,他抬手勾下衣服,玉清看到赶紧上前,在帮容羡整理衣袖时,他听到容羡波澜不惊道:“你昨晚不是去看过她了吗?”
“属下知错!”玉清一惊,赶紧跪下。见容羡并没有惩罚他的意思,他才敢继续说话:“世子妃……她情绪不太好,属下去的时候她还在哭,大概是被吓到了。”
玉清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本意是想求容羡放阿善出去。只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到自家主子身形僵了一下,容羡捂住心口脸色瞬变,推开门正要往外面走,修白匆匆忙忙从一处赶来。
“爷,顾善善她割.腕自杀了!”
第53章 权势夫君三
地下暗阁, 封闭的小空间内过于安静。
阿善一开始不懂容羡为什么会好心吩咐丫鬟帮她沐浴更衣,直到她翻找自己随身带着的防身匕首时, 才明白他是要让丫鬟悄悄卸下她身上藏着的东西,没有了防身物, 她也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大反派果然是大反派,能成为男主的大反派也的确是反派中的终极BOSS, 还是打不死的那种。
没能找到匕首的阿善深深叹了口气,她蜷缩在暗室的角落发了会呆,摸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小药袋。
那药袋被绣织的十分精致, 尾部带着的流苏袋口上还挂了枚玉佩, 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的就以为这只是个装饰物,也就因如此,阿善的药袋才免于被丫鬟们偷偷拿走, 她打开它从里面挑挑拣拣,最后取出一个白瓷的小圆瓶, 将它放在地上轻轻一砸就碎了。
这会儿天应该是亮了,阿善枯坐了一夜,但因为这里暗无天日她不能算出准确的时间。
修白进来的时候,阿善歪了歪头朝着门口望去,白衣少年提着食盒进来时动作轻慢,他似乎没想到阿善是醒着的, 两人视线相对时修白的脸色变了又变, 半响后他呵了一声:“你醒的倒是挺早。”
阿善知道他不会心疼自己, 所以她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 看着他有些可怜兮兮的回道:“我一夜未睡,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很软的声音,因为放得很轻很小显得过于委屈。
修白本来是想扔食盒的,但听到她这话时不由顿了一顿,把食盒放到地上后他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就你这胆子还想当南安王府的女主子?我随便拎出一个小丫鬟胆子都能比你大。”
“骗人。”
阿善小心翼翼把砸碎的圆瓶藏在身后,她撇了撇嘴道:“我敢保证,你随便拉进来一个小丫鬟她们哭的一定都比我惨,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姑娘不是男人啊,你去问问有哪个姑娘不害怕这种阴森不见天日的地方?”
修白打小跟着主子,还从没和姑娘打过交道。长这么大以来他接触最多的一个姑娘也就是阿善了,搞不懂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胆子一个比一个小,他也懒得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喏。”修白用脚尖碰了碰食盒,他转移话题:“这是我……我吃剩下给你带来的,想着扔了也是浪费,索性就给你吧。”
要按阿善平时那小脾气,就凭他这喂狗的语气阿善怎么着也得再回怼他几句,但转念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于是就利索的伸手把食盒打开,她没注意修白给她带了些什么食物,只看到食物下那白净的大圆瓷盘。
“谢谢。”阿善很开心的笑了,不是感谢他带来的食物,而是感谢他带来的那个盛放食物的圆盘。
她心情真的好时,眉眼弯弯笑起来眼睛会变成亮晶晶的小月牙。修白从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过,恶声恶气的样子有些架不住,他瞪了她一眼,但语气明显放软了,“你笑什么笑啊,丑死了。”
阿善没理会他,拿出圆盘后发现下面还压了张棋纸,两盘棋子,呆愣的片刻她抬头看向修白,修白别过头不看她,转身就要走。
“修白。”阿善赶紧喊住了他。
感觉自己好没出息的,大概是被这群人虐惨了她太过渴望温暖,此时竟然就因一张棋纸感动的就要哭了。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她很平静的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修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卯时。”
卯时,这个时辰容羡正在府中。
修白不知道阿善在想什么,只听到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觉得无趣正要开门出去,就在这时,修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瓷盘碎裂的声音,阿善捡起一块较为锋利的瓷片迅速压在自己的手腕上,想也不想就划了一道。
“你干什么?!”修白惊呆了。
正要上前,阿善忍着痛冷斥道:“不准过来。”
她学医,自然懂往哪里划怎么划最能减少伤害,今天这一招她昨晚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没有人能够将她困死在一个地方,如果困死二字只能二选一,那么她会毫无犹豫选择后者。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时候却宛如行尸走肉的死人。
“去叫容羡,把他喊来见我。”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阿善疼的脸上笑容尽失。
平日里软绵绵脾气很好的姑娘,这一会儿靠坐在石壁上杀伤力极强。修白试探的走近只会让她更加发狠的把碎片往手上压,杀了无数人的少年第一次竟对着一个自杀之人手足无措,他咬了咬牙,最终恶狠狠的跑了出去。
“……”
在修白离开的同时,地下暗阁涌入了好几名暗卫。
阿善在他们还没靠近时飞快的给自己伤口上撒了止疼药,她只是想出去又不是真的想死,这会儿真是庆幸极了自己跟着子佛学了医术。
嗒嗒——
安静许久的地下暗阁重新传来了脚步声,原本还想给自己洒些止血药的阿善无奈罢手,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血滴滴答答顺着手腕染在了衣裙上。
“你这是何意?”脚步声最后停在了门边,容羡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
平日里优雅冷淡的南安王世子爷如今戾气难掩,他眸色黑沉冷冰冰看着暗室里的阿善,才往里走了一步,就看到阿善拿着碎片再自己腕上又割了一道。
“别过来!”面对修白还好,面对容羡时,阿善总归还是有些紧张。
第二下在过于慌乱中她终是下手重了些,被割伤的手腕忍不住颤抖起来,阿善在他停下脚步后才开口:“放我出去。”
容羡冷幽幽看着她,戾意之下是掩饰极好的真实情绪。他薄唇毫无笑意的轻轻勾了一下,嗓音略低:“用死来威胁我?”
阿善尽可能忽视掉手腕上的伤,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顽皮,“那我用死有没有威胁到你呀,世子爷?”
时间不等人,手腕上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阿善没时间在这里和容羡耗着,她直接提出条件,“把锁链的钥匙扔过来,再让你的人全部退出暗阁。”
“我想你也清楚我撑不了多少时间,倘若你想耗到我失血过多晕过去,那我可以告诉你,在我晕死之前我会直接抹脖子!”
血腥气开始无限蔓延,因为服用过千年血炼莲的缘故,阿善的血中带着股甜腻腻的花香。
大概是感受到阿善生命的流逝,容羡心口宛如针刺般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说不出是牵制的心痛还是一些别的原因,在看到阿善不顾一切的要划第三刀时,容羡往后退了一步,喉咙一甜竟上涌出一丝血意。
在他捏着锁链的钥匙准备扔向阿善时,阿善却忽然制止他:“等等。”
容羡捏紧了钥匙,面无表情看向她。
“我知道世子爷很厉害,所以像抛个钥匙这样简单的动作,世子爷是不会失去准度扔到路中央的对不对?”阿善枯坐了一夜,这一晚上不是白做的。
她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容羡会做出的举动,其中一项就是故意将钥匙抛到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再假借靠近捡钥匙的时候冲过来牵制住她。
阿善平日里很少动脑,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然而平日里的不争不抢的过分随和总是会被人误以为是傻是无用,也或许就是因此如此,修白修墨等人才会不把她放在眼中,如今她这话一出,站在修白身旁的修墨皱着眉看向她,眼中多了几分揣测。
容羡也定定看了她片刻,因血染红的薄唇配上苍白的面容而显得过分艳丽,他轻轻笑了笑,不知是夸还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她轻轻道:“你变聪明了,但并不讨人喜欢。”
嗒——
钥匙很顺利的扔到了阿善的脚边,她没有马上去捡,而是看了眼钥匙后又看向容羡。
容羡眯了眯眸往后退了一步,他退至门外,对身后的人道:“所有人,都退出暗阁。”
“……”
当阿善解开锁链跑出暗阁时,久违的新鲜空气扑到她的脸上。
手腕上的两道伤口在遇到寒风时仿佛是又重新划伤了无数次,密密麻麻的疼痛已经让止疼药失去作用,止血的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也被浸透,这伤势要比她想象的严重。
“送我回忠勇侯府。”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阿善绝不能在从这里待下去。
可笑的是这皇城大的无边竟无一处可以容她之处,阿善想了许久,决定先回这身体的亲爹那里避一避。
警惕的看向几步之外的容羡,阿善见他眸色漆黑望向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清晨的阳光微凉并不刺眼,他一身白衣素雅,哪怕是面临威胁都不动声色,阿善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握紧碎片按压在手腕上,“你带着你的人继续给我往后退。”
现在的阿善需要足够的安全感,而容羡明知如此,此时的他闻言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迈步朝她走来。
“你别过来!”
阿善慌了,抬起手索性直接将碎片架在了脖子上,但风一股股的涌来带着一股微浅的气息,那种若隐若现的气息隐藏在阿善的血腥味里,让她无法察觉,很快就侵入了她的身体。
啪——
碎片无力的砸落在地上,阿善双腿一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眼看着容羡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慌张伸手想去抓碎掉的瓷片,一只手伸来将她的手牢牢握入掌中,容羡屈膝蹲在她的面前,用另一只手控住了她的后颈,靠近她低声呢喃。
“就这么想逃吗?”
越来越无力的阿善身形晃了晃,控制不住的向着前方栽去,而她的前方就是容羡,于是她倒下时就像是扑入了容羡怀中,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纤细的身形完全被他笼罩。
“你……”阿善此时不该说话的,因为她说的话越多吸入的迷粉就越多。
但她实在太不甘心了,纵使机关算计也逃不出他人手心的感觉令她疼的心颤,她咬牙抬起自己的胳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容羡的侧颜上。
“我、我要——”除了手中一直紧握的碎片,阿善衣袖中还藏了枚更小的碎片,那枚碎片是她敲碎自己的药瓶后留下的,利刃处被涂上了毒.药,如若她逃不出去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就准备用它来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