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朝没有说话,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那束鲜花甩到了垃圾桶,然后才开口。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给你带了件生日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由于看不见,她的听力就更加集中,她甚至能听到他在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不想猜,你放开我,这是我家。”
“你家?”傅景朝轻嗤了一声,“这栋房子是傅沉昼当初帮你找的,但是其实是他买下来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赚了这笔钱,可是这栋房子的产业确实是在我名下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毕竟,他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只是一个只能在夜晚出现的东西,只能用我的身份来做这些事,想想还真是可怜呢。”
叶挽瓷脱口而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你不许,你以为你是谁?”
漫不经心的轻嘲落在耳边,她攥紧手,僵硬地被他推着往前,只听咔哒一声——是电灯开关打开的声音。
傅景朝慢慢地松开了手。
眼前逐渐恢复光明,她看到了墙上、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照片,照片上是各种不同的场景,上面的女人穿着不同的衣服作不同打扮,神情姿态各异。
一瞬间,叶挽瓷脸色雪白。
因为她认出了照片上的人……那些都是她自己!
她大脑发僵,不知道他居然拍了这么多。
“喜欢吗?”
这三个字仿佛一个开关,她被吓得从思绪中惊醒,浑身细细地颤抖。她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他:“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景朝指骨分明的手间还捏着一张她穿着肚兜拍的一张照片,满怀恶意地刮了刮她的脸颊,“刚跟我分手就和别的男人一起回家,想想真是令人恼火啊。”
“……所以,你现在是拿这些照片来威胁我?”她语气艰涩。
“不。”他猛得掐住了她的下巴,“这难道不是情趣吗?”
叶挽瓷胸脯快速地起伏,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最后咬了咬下唇拔高嗓音道:“最多一个星期,我会搬走。”
说完,她转身猛地伸出手大把大把地抓下墙上的照片,顾不上捏稳就胡乱地撕成两半,照片锋利的边缘甚至割伤了她的手,但叶挽瓷恍若未觉。
蓦地,她动作一僵。
——墙壁后面,别有洞天。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八寸内衣写真照后面还有一张巨幅的血脉喷张的照片,是在……的时候他拍下来的,高清得几乎连毛发都清晰可见。
傅景朝贴住她的后背,声音轻飘飘在她头顶响起:“刚才的那些不喜欢的话,这个呢?你看你那迷离的眼神,酡红的脸颊,一看就是很享受的样子。”
叶挽瓷瞪大眼,看着面前这不堪入目的照片,耳边嗡嗡作响,手脚冰凉的一霎那,热血冲上头顶。
她无意识地发抖。
“啊——!”她忽然转身,恶狠狠地去推他,然后转身仓皇踩到床板上将这副巨幅的照片撕下来,细弱手臂挥动着将照片团成一团砸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太过用力,长发凌乱不堪地遮住她的脸。
“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拔高嗓音,“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就生气了吗?”傅景朝轻笑,“我给你个真正的生日礼物吧。”
“我不需要!”叶挽瓷不敢去想还有什么噩梦等待着自己,她只希望一切停下!停下!
“不,你一定会开心的。”他的另一只手从口袋捏出一个小型的U盘,“既然说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自然是要让你开心的。这个是这些照片的源文件,你想要吗?”
“——你要怎么样才肯给我?”她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抖。
傅景朝捏开她的嘴巴,给她塞了进去,“白给。”
叶挽瓷简直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给了她,也顾不上他塞到自己嘴里这么恶劣的行为,从嘴里吐出来紧紧地握在手心,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他露出一抹恶毒的微笑,又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只留这一张就够了。”
叶挽瓷还没从拿到底片的轻松中缓过来,看到他手里的那张暴露的照片,面色再度变了,“你是变态吗?为什么要贴身装着这种照片!”
“你不是一直在期待那个人格觉醒吗?”他缓慢地用那张照片挑起她的下巴,“我就是要时时刻刻贴身装着,或许哪一天,你爱的傅沉昼觉醒,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你在我身下,这么银当的样子。”
“你——”
“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呢?”傅景朝将照片收回了口袋,面带微笑地说道。
“你……你真的太过分了……”叶挽瓷眼眶充血变得通红,水雾迅速涌了上来,啪嗒一下,眼泪掉落下去,紧接着是一滴又一滴,脸上顿时覆满乱七八糟的水痕。
她突然扑到了他的身上,发狠了似的去撕扯他的外套,想将那张照片夺回来,傅景朝却笑得格外轻佻,搂住她的腰,“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你是在邀请我吗?”
“把照片还给我!”
他将她按到在地上那一堆密密麻麻的照片中间,她犹如一只困境中的小兽,除了用最原始撕咬、踢打,完全没有任何别的有效手段。
别的地方被衣服裹着她咬不动,于是只能咬到了他的脖子。
她的力气不小,但是傅景朝只是闷哼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了,并没有阻止她。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徘徊在她的腰际,在她耳边低语:“今天你要是不咬死我,我就干死你。”
叶挽瓷的嘴里已经尝到了血液的腥味,傅景朝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试图去抢他西服内口袋的照片,可是被他死死地锁住了双手扭在了背后。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禁锢。
傅景朝捏起她的下巴问道:“不咬了?”
叶挽瓷喘着气,恶狠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轮到我了。”他反手将她按在那堆照片上面,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
她被他按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脸下是硬硬的照片,照片的边缘搁着她的脸颊,有一点痛。
可是比起疼痛,更让她难堪的是耻辱。
“我记得你喜欢被摸这里,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很冷,像他的人一样,叶挽瓷想避开他,可是根本无处可躲。
“每次一碰你这里,你都会叫的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猫。”
“看,你果然兴奋了。”他恶劣地勾唇,“你的身体抗拒不了我,只要我想,就可以让你在我身下放浪,这算不算对另一个人格的背叛?”
叶挽瓷眼中突然涌出大片的泪珠,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啊——”声音充满了绝望,令人心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似乎是呼吸不上来一样,剧烈地喘息着,“我做错了事情,伤害了你,你要报复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还想怎么样?你羞辱也羞辱了,出气也出气了,照片也拍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傅景朝收起脸上的表情,看着面前已经失控的人,什么话都没说。
她浑身都在战栗,嘴唇都在颤抖,趁着他手松动的时候发狂了似的撞开他,然后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直接跑了出去。
傅景朝皱了皱眉头,赶紧追了出去。
叶挽瓷家附近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架着一座拱桥,古朴、简单,石头围栏只到腰际。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傅沉昼见面的地方。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栏杆,看着下面的小河,眼泪被风吹成干巴巴的痕迹贴在脸上。
她的头发和水面的涟漪一起晃动。
这一瞬间,有好多好多的事,数不清的场景塞满她的脑海,一瞬间又空空如也。四肢的力气像被抽干,她的心也莫名静了下来。
像一潭死水。
叶挽瓷忽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真的怕了,也累了,一开始是我招惹了你,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来强调,“我找心理医生询问沉昼能否回来,是很自私,可是我……一开始认识的、爱的就是他啊,你如果觉得我这么罪无可恕,我把命抵给你好不好?”
一开始她的嗓音还发着抖,可后面已经平稳而沉静了。
傅景朝平静的表情突然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心跳急促地跳了几下,转瞬就变得空落落的——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用尽手段,不过是想将她逼回自己身边而已。
他的手段一向如此,可是却忽略了,人和动物,是不能用一样的手段的。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两步,叶挽瓷立刻语气尖锐地开口:“你不要再靠近了!”
傅景朝将口袋里那张照片拿出来,诱哄似的朝她晃了晃:“你不是想要这个吗?你下来,我还给你。”
叶挽瓷摇了摇头,突然笑出了声,“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每次你都会给我希望,下一秒就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你先下来。”
叶挽瓷坐在桥头,“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跟你认识并没有多久,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跟你纠缠了很久了。”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坐在栏杆上,腿一荡一荡的,夜风将她的发丝吹起,有几根扫到了她的脸颊。
她转头对他笑道:“傅景朝,你真是个混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转头,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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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
傅景朝一直密切注意着她的行为,就在她跳下去的那瞬间,飞快地冲了上去。
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可是也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只手腕。
此时是深夜,几乎没有行人可以帮忙,眼看着马上就要滑下去,他还是不肯放手。
傅景朝咬紧了牙关,使劲往上一拉,可是一只手能使上的力气毕竟有限,最终还是被她带了下去。
他在最后关头,将她抱在了怀里,小河结了一层薄冰,可是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傅景朝的后脑勺和后背重重地打在了刺骨的冰面,冰凌四溅,在他被冰面敲击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还试图将她向上推一把,可是毕竟冰层太薄,无法支撑。
两个人最终还是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被水淹没的时候,傅景朝好像迷迷糊糊记起了很多事情,可是转瞬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
傅景朝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了十六岁那年,他被送进了蓝天精神疗养院。
傅仲觉得他每天晚上自言自语而且总是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很是可怕,于是将他送到了这里治病。
事实上,他只是因为在白亦如身边的时候经常被关在起来几天几夜,为了不让自己发疯,他才学会了自己跟自己讲话。
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因为他的不配合,经常被像牲口一样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后来,由于他旷日持久的绝食外加暴力反抗,医生也拿他没有了办法,只好将他单独关在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扇小小的窗户。
每天对着那个窗户发呆成了他全部的生活。
偶尔有一次,他扔在窗口的面包屑引来了一只鸟,他的生活中闯入了如此灵动的生物,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新奇,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向前,捉到了它。
他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捆住鸟儿的脚,把它养了起来。
可是只喂了一个多月,小鸟就死了,他又再次变成孤家寡人,没日没夜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直到某天,一个小姑娘出现。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向他的房间张望,像那只可爱的小鸟一样。
那时候的她应该只有十二三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弯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着他笑了起来。
“好漂亮的小哥哥。”她捧着一根棒棒糖,歪头冲他笑,“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他不理会她,她也不生气,反而自来熟地报上自个儿的名字,“我叫叶挽瓷,他们都叫我小瓷!”
他冷眼旁观着她,小姑娘实在啰嗦,每天过来都要主动跟他搭话。
他不理她,她就自言自语,偶尔过来,会给他带根棒棒糖,嘴巴里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话。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出来呢?”
“小哥哥,我好想跟你一起玩。”
“小哥哥……”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里,但是想来无非也是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可是她表现实在正常,他以为她是某个医护人员的孩子。
她跟他提到最多的就是她的父母有多爱她,然后就是夸他好看。
他现在还记得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真诚而热烈。
他不是没有被人夸过漂亮,他继承了白亦如和傅仲外貌上所有的优点并且发扬光大,可是很多人在夸赞他的外貌时会带上令人讨厌的惋惜。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精神会有问题呢?”
“不会是遇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吧。”
在这里的日子,起初,他觉得她很麻烦,久而久之,竟然习惯了她的嚷嚷,像是灰暗生命里,仅存的点点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