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
叶挽瓷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门口,傅景朝看着紧闭的房门僵在那里,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面色逐渐变得灰白。
“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呢?”
“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呢?”
“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呢?”
……
叶挽瓷本来想重新搬家,可是想到如果傅景朝想找她,她搬到哪里都没有用,于是先暂时歇下了这个心思。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傅景朝真的搬走了。
隔壁房间彻底空了出来,房东也在小区门口重新贴上了出租信息。
她松了一口气。
回想自己那天说的话,觉得好像有点过分了,可是不这样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傅景朝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她,不,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概念。
他的手段强硬且一意孤行,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就像她喜欢苹果,结果他倾其所有送给她一车梨,还问她为什么不感动,他都这样爱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救赎一个有人格缺陷的人,除非她不要自我,作为一个附庸,从此看着别人的脸色哭,看着别人的脸色笑。
爱的时候自然一切都好说,如果不爱了呢?
光阴易逝,人心易变,她如果在他如同火山喷发的爱中迷失自己,那以后如果失去一切的她该怎样重新捡起独立的人格和自尊,回归这个世界?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难以忍受。
……
傅景朝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不仅仅是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而是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叶挽瓷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又不想再跟他有联系。
中午吃饭的时候,钟灵指着手机唏嘘不已,李辰非问道:“怎么了?看什么呢?”
钟灵将手机拿过去说:“看,又有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了,毫无预兆的那种。”
“父亲是开出租车的,好不容易把他养大,就因为他天天在家里窝着不愿意出去工作,硬把他赶出去上班了,这不,才半年就……”
叶挽瓷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哭声,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屏幕里哭的很伤心的出租车司机是她之前从傅景朝家跑出来时第一次遇见季修那天搭乘的司机。
那天两个人的对话她甚至还能记起来,司机说抑郁症都是闲的瞎想,她对这种理论不太赞同,于是并没有搭话。
现在……年过半百的他,因为对抑郁症的不了解,想当然而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季修来找叶挽瓷的时候,她猜到肯定是跟傅景朝有关系的事情,毕竟她和他根本不能算熟悉,没有什么需要特意来找她的事情。
“你知道景朝去哪了吗?”季修着急地问道。
“我……不清楚。”
“那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家里没有,公司没有,电话也打不通。”
“什么?”
虽然不想跟他这样纠缠下去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出什么事,想到前两天看的关于抑郁症自杀的新闻,她顿时慌了。
“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嗯……”
“我就知道。”季修叹了口气说,“那现在恐怕只有你能找到他了。”
“他不在那个山间别墅吗?”
“不在。”
“那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啊。”叶挽瓷有些着急也有些内疚。
“你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什么吵架了?”
叶挽瓷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
季修听完沉没了半晌,然后开口道:“景朝趁你不清醒的时候跟你结婚确实是他不对,而且你们之前的事情我也了解一点,他的人格是有缺陷且非常极端,我能理解你,可是……”
他顿了顿,“你知道吗?两年前,他准备放弃的是自己的人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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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除了你
叶挽瓷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片刻后,她回过神来,摇着头语气艰涩地开口说:“不、我不相信。”
季修并没有继续强调,话锋一转,“你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场车祸吗?”
“听说了一点。”
“可是你知道他那天是准备去做什么吗?”
叶挽瓷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季修叹了口气,面容严肃地说道:“他是想去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那天,他突然找到我,主动要求治疗,并且交待了病情,我那时候第一次知道了他心里居然有这样一个女孩,只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第一次向我吐露了心声,坦白了痛苦,他爱你,可是却将你越推越远。”
“他在极端自责中人格分裂,将自己切割成两半,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用另一种看似正常的人格来跟你相处。”
“你确实变得开朗了,也被照顾的很好,可是即便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都让他嫉妒的发疯。在这种情绪到达最顶点的时候,他也确实想抹杀掉那个人格,可是最后,他放弃了。”
“为了你,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意识,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次人格。”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我,可是她需要他。’”
“他居然……”叶挽瓷的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紧了,“可是他……那些手段……”
季修顿了顿,“景朝的方式确实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我认为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对他加以正确的引导,一切都还来得及,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挽瓷没有说话,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些事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
她恨他,可是也爱过他,如果不是他越来越疯狂地想要将她圈养起来,她也不会这么抵触他。
她也确实没想到在他癫狂的冰层下,居然缓缓流动着这样的深情。
季修给了她整理心情的时间,看她的表情逐渐松动问道:“那么,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叶挽瓷闭了闭眼睛,筋疲力尽道:“我不知道……”
她的脸上有迷茫,将身体蜷缩起来,“其实我并不能特别分清傅景朝和傅沉昼的区别,他不发疯的时候跟沉昼一模一样,我爱过他,但是五年前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在我恢复记忆以后,我甚至每晚都在做梦,梦见他想要把我关起来……”
“分不清也是正常的,本来傅沉昼就是他为了更好的爱你剥离了阴暗的自己,亲手创造的一个完美的爱人。”
“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那起意外的车祸,导致的脑损伤使人格融合的治疗被迫提前,他昏迷不醒,我们也没办法确定留下的会是哪一个。”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些,甚至我问他的时候,他也从来都不辩解。”
季修说道:“如你所说,他在面对你的时候,态度总是很强硬,实际上,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但是,你知道吗?他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骨子里依然是一个非常高傲的人,所以他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宁愿被关起来也不愿意低头认错,可是为了出院,为了能找到你,他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每天主动吃那些会让人脑子昏昏沉沉的药,乖乖地张开嘴,脱掉衣服让人像检查动物一样检查他。”
“他愿意为了你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可你却始终不愿意爱他,这让他怎么会承认呢?”
生命的代价,叶挽瓷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她那次跳河的时候,那时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了下去,可是没想到他最后关头宁愿自己被拖下去,也要给她争取一线生机。
事情因他而起,最后又是他不顾性命救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她又想起自己那天对他说的狠话,不由得开始懊悔,害怕他失踪的这几天会出什么事,于是着急地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先找到他。”
可是叶挽瓷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除了他那栋别墅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寻找,跑了一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她突然想起来这栋房子是被他买下来的,于是飞快地跑了上去。
房子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她试着输入了自己之前的密码,没想到一下子就打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阳台上躺着个人。
傅景朝穿着一身法兰绒的睡袍,手自然地垂下,冷白色的皮肤在黑夜中宛如一盏指路的明灯。
叶挽瓷害怕他出事,急切地冲过去,可是在走到将阳台和房间隔开的玻璃门那里时,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隔着玻璃她静静地看着傅景朝,他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指尖还捏着一张照片。
她定睛一看,呼吸顿时一滞。
这是她和他之前拍的婚纱照里的其中一张。
照片里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色西装,挺括的版型、纯白的颜色,将他衬托地更加英气迷人。
他揽着她的腰,略带虔诚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她的背脊微微有些僵硬,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敢贸然叫醒他,因为她现在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被她伤害,也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很快,傅景朝察觉到有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将额头上的碎发随手拨回头顶,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
他的眼神挣扎着,像是熄灭的烛火要隐约重燃的感觉,但是很快又自己彻底沉寂下去。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自嘲地笑一声。
他已经没有问出口的勇气了,他被拒绝了太多次。
“你来了。”最终,他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叶挽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是要我走吗?”
“什么?”叶挽瓷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心,“这是你的家,我怎么能赶你走呢?”
家?他从来没有过家,这里也从来都不是他的家,而是她和傅沉昼的家。
他没有说话,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房间寂静一片。
叶挽瓷走过去将窗帘拉开,让傍晚天边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照进来。
金红色的光撒在他的半边脸上,另一半依然隐没在暗处。
红与黑,就像他割裂的人格。
落日逐渐隐没在地平线,他那半边脸上浓重的黑缓慢地蚕食了他全部的面容。
他用手撑了一下沙发垫,慢慢坐起来,右腿屈膝,将手搭在膝盖上。
弯曲的脊柱让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缓和了片刻,他站起来,身形摇晃了一下,然后向门口走去。
路过她身边时,脚步放慢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里?”
他脚步微停,微微侧过头,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
“你应该是很讨厌我出现在这里的吧。”他说,“毕竟,这是你和他的家。”
他说着一步都不再停留,叶挽瓷脱口而出:“你听我说。”
“够了!”傅景朝打断了她,“你抗拒和不情愿的神情每天都出现在我的眼前和我的梦里,你甚至不用开口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叶挽瓷小跑两步挡在他的身前,“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我把话说的太重了,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你说的没错。”傅景朝转过身来,“或许,只有我消失你才能真正的幸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快乐过。”
叶挽瓷听到着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产生了一丝慌乱,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也并不是想要他真的去死,“不、不是的,我只是接受不了你的某些行为,你不要……不要想不开。”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如同深秋的滚雷,沉重而急促。
“挽挽,我只要看着你,就忍不住在想如果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怎么办?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怎么办?我就想把你藏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叶挽瓷感到很困惑,“你真的分的清爱、占有欲、感动和不想孤独的区别吗?”
他轻侧了下头,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小时候我和你在那个医院的相遇,从此开始了这场持续了这么多年的纠缠,可是我总觉得你对我的的感情并不是爱,你孤单了很久,我硬是闯进了你的世界,从此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这或许跟爱无关,那天闯进的是谁结果或许都是一样的。”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被黑暗包围的他说:“你分的清自己究竟是哪种情绪吗?”
傅景朝在阴影中,微仰起头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