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头沉默片刻,开口道:
“你电脑可以上登录微。信么?对方既然是拿走了你的手机,声音不同必然不可能打电话通知,如果能误导希雅,多半是微。信消息吧?”
他是见过宋希雅和胡洋在微。信上聊工作的,所以宋希雅看了微信会直接去所谓的“活动现场”也是说得通的。
听他这么一说,胡洋这才恍然大悟。
刚刚她一路赶回来,心中太急了些,生怕因为自己让宋希雅身陷险境。
一时之间头脑混沌,什么也想不出来。
此时被林嘉轶这样一说,正巧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便直接开了电脑,说道:“好的,可以登录的,你等一等。”
“好。”
两个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挂掉电话。
等待着胡洋开电脑登录微。信的这一段时间格外长,沉默也格外长。
空气里只用胡洋按鼠标和键盘的一点点声响。
和林嘉轶在迅速整理衣服的声音。
好不容易,终于是挨到了胡洋打开对话框。
果然,看到了手机同步上来的聊天记录。
她未及多想,便说了一串地址,随后说道:“嘉轶,报警,我现在就开车赶过去。”
对方却说:
“你过去不安全,我去吧,你先报警。”
说完,林嘉轶便挂掉电话,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门外跑去。
在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晚上的马路上车流来来往往,如同潮水涌动。
他开着保姆车,油门踩到底,却还想着快些,再快些。
这一刻,所有的事物好像都被他自动屏蔽。
脑海里只有那张明媚的面容。
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快一点找到她。
***
与此同时,破旧的工厂里。
气氛有如外头的阵阵秋风一般,厉然,严峻。
剑拔弩张。
傅云哲双手收紧,怀里的人身体轻盈,这样抱着也没什么重量。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眼底的狠厉已经快要迸发出来。
这样的眼神,让手上拿着棍子的壮硕男人也不禁一颤。
其中一个收到陈诺的眼神,把心一横,恶向胆边生,抬起手中的棍子就向着傅云哲挥去。
落下棍的时候,甚至已经想到对方会是怎样的惨状。
……
冷风顺着玻璃裂开的大洞一下子穿透进来。
一下子,像是能把人整个吹透似的。
那人没想到,手里的棍子并没有落到实处,反而是自己腹上狠狠一钝痛,竟是受了一道力,一下子跌坐出去。
傅云哲一不做二不休,既已抬脚踹倒一个,便干脆先发制人,一个旋身,将另外一个也踢倒在地。
他是从小练跆拳道的。
黑带三段。
虽然近几年练的少了,可是基本功还是在的。
对付这个吧小喽啰,并不在话下。
梁五一见状,知道这时不得不放手一搏的时候,登时也不敢多想,举着手中的棍子也挥了过来。
这样的小场面,对他来说,本是游刃有余的。
只需要稍稍一个侧身便可躲开,甚至还可以重重反击回去。
可是他刚刚一侧身,便被一道凛冽的寒光刺了眼。
是陈诺。
陈诺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虽不长,可却泛着刺眼的刀光。
俨然是冲着他怀里的雅雅来的。
若他侧过身,那一刀绝计是要没入雅雅身上。
时间紧急,这么一瞬的耽搁,已不允许他再多做他想。
现下的情况,他也只来得及能强转回身子去,抬起腿将挥着木棍的过来的梁五一脚踹开。
陈诺挥着水果刀冲过来,已然快被恨意吞没,就这么一刀直直过来。
收也收不住。
白刀子进,洇洇血液染红了蓝白的病号服。
男人的腰上被横插一刀,皱着眉,不禁趔趄了一下。
他转过头,眼睛瞪上身后的陈诺。
只这么一个空挡,突然之间又是一棍挥过来,傅云哲下意识往前俯身,护住怀里昏睡着的女人。
头上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砰——”一声闷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诺的双手还握着那个已经浸满鲜血的刀柄,怔怔不知如何,却见眼前的男人面色急速转白,身形一颤,坠倒下去。
然后便听见陈诺厉声尖叫:
“啊!!云哲哥!”
另外几个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一想法是赶紧逃走,不过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和着一声厉喝:“都别动!”
……
宋希雅的脑海混混沌沌。
喉间的收紧感没了,可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还没有完全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
姑且当做那是梦吧。
也许只有梦才会这么一瞬天堂,一瞬又地狱吧?
她梦到有人来救她了。
一个男人,英朗清俊,她瞧不见面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中,就是这样的。
男人抱着她,她靠在对方坚硬的胸膛上,一呼一吸都觉察得到。
只是盈然而来的熟悉感,让她近乎沉溺。
他的怀里很暖很暖,暖得她一瞬间也不想离开。
他为了她风风火火而来,为她皱眉为她恼怒,为了她与所有人为敌。
他是她的大英雄。
血腥气在鼻尖弥漫。
恍恍惚惚之中,她一直在努力睁眼。
想要看一看,她的英雄,到底是谁。
可是用尽全力,仍旧徒劳无功。
只有最后最后的时候,她好像有那么短短一瞬,睁开了眼。
看见瘦削的下颌线,感受到瞬间失重。
然后是他与她。
一同倒进血泊里。
宋希雅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是真是假,她也分辨不清,只记得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已经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了。
她环顾四周,倏然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感觉。
这里是病房,不是太平间。
她活下来了。
手上触感温热,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
宋希雅难捱地动了动,却并未将手抽回来,反倒惊醒了床边假寐的人。
林嘉轶略带惺忪的眸子对上宋希雅的,像是两颗星星怦然相撞,火花四溅。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旋即便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着她,声音微颤,说道:
“希雅,你醒了……”
心上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巨石落地,放下心来。
宋希雅点了点头,不过脖颈上仍然有些微□□感,不知道是真的这样,还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清了清嗓子,头一句话便是问:
“嘉轶,是不是你救了我?”
她的记忆链条断掉,记不清完整的事情发展情况。
只能拼拼凑凑,从各个感官的些许记录中,拼凑出一小段记忆。
有一个男人,像是破空而来一般,风尘仆仆,在她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样的恩情,一生也难以忘怀。
所以一醒过来,一开口,便要问起这件事情。
闻言,林嘉轶瞳孔收紧,张了张口,却并未说出话来。
傅云哲进了ICU。
后腰上那一刀,虽然伤得不深,可却流了不少血。
更重要的是头上,那一棍子下去,结结实实。
林嘉轶赶到的时候,已是见着傅云哲抱着宋希雅,倒在了血泊里。
面对宋希雅这样的问话,他答不出来。
宋希雅此时头脑也不大情形,那些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闪过,她看着面前的林嘉轶,突然想起那时闻见的血腥气。
一下子从病床上坐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扳过他的头,细细检查。
口中还说着:
“嘉轶,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瓷白纤长的手指覆上他的脸,略显苍白的小脸掩不住清丽,此时距离他,只有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就连浅浅的呼吸,都轻轻喷薄在脸上。
林嘉轶愣了愣,终究是伸手,将她的小手握住。
轻声道:
“希雅,我没事。没有受伤。”
宋希雅闻言,这才稍稍回过神儿来。
是啊。他坐在病床前,应该没什么事,倒是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
对了,病号服。
……病号服么?
头痛欲裂。
宋希雅倏然抬手捂着头,再想不起任何旁的片段。
她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插着的点滴管子,艰难地开口问:“那么多血……嘉轶,那是我的血吗?”
“希雅,你……”
男人张了张口,刚开了个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他记得昨夜,那个穿着病号服,一身是血的男人,在阖上眼睛之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声音很轻,像是马上就要没有一丝气力,他说:“不要告诉她……不要说我来过。”
林嘉轶看着眼前的女人,那是他心心念念,梦萦魂牵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
她记不全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会信的。
说什么,不过是他一念之差的事情。
只要他说,是他救了她。或许,她就会彻底割裂过去,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可是……
还未等林嘉轶心中纠结出个结果来,一旁的宋希雅倏然张开手臂,像只受了伤的猫儿似的,一下子钻进他怀里。
她头顶的发丝细细软软,贴在他的下颌上。
他下意识一把将人接住,温香软玉,竟是半分推拒不得。
前胸的衣衫被缓缓洇湿,靠在他身前的人声音轻声呓语似的,嘤嘤啜泣着:“嘉轶……谢谢你救了我。那时候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谢谢你让我还能继续活着,谢谢……唔……”
林嘉轶的手攥成拳,正在微微发颤。
可听着身前人的话,却连半点将她推开的气力也无。
到最后,只能放开了拳头,下下拍打怀中的人。
等到她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过来,才终于抬起一直埋在他怀中的头。
一张小脸微微泛着潮红,满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
林嘉轶抬起手,轻轻翻过手背,替她擦去脸上残余的泪。
却是无言以对。
倒是宋希雅,一腔感激感动之情一时之间无以复加。小手握住他的大手,轻声,却诚挚地说:“嘉轶,那天晚上,对不起,不应该走的。”
林嘉轶看着她的手,忍不住回握回去。
他摇了摇头,瞧着面色如常,可那双眼里,却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顿了顿,才听男人开了口:
“没事的。不重要了。”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敢抬起头,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对上那双柔波如水,莹莹漾然的眼。
终是禁不住内心那一道蛊惑的声音,开口问道:“所以,希雅愿不愿意,让我一直…保护你?”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林嘉轶心里在打鼓,扑通扑通……
好像比那天晚上,在金华奖颁奖典礼的大礼堂上开口问她的时候,还要紧张。
或许是这种紧张之中带了些旁的本不应该有的情绪,让他心中愈发压抑。
宋希雅心中不无动容,只是,真要开口说的时候,却不禁顿了一顿。
思及林嘉轶的话,有一瞬的怔忡。
一直……保护她吗?
曾几何时,她也曾和旁人说过这样的话。
不合时宜的,她突然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个夏天,她站在道旁的一刻老榆树下。树荫蔽月,只能隐隐瞧见另一个人的点点轮廓。
那时她拉着他的手,也曾许下宏愿。
她说:“宋希雅要和傅云哲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可是哪有什么永永远远呢。
感情,好像从来都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呢。
那么,永远和一直,到底哪一个更长?
迈出这一步,还收不收的回……
她张了张口,话马上就要说出来,却好巧不巧,被进门的人打断了去。
只听见“吱呀——”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将两个人的话题打断。
一时之间,两双眼睛一齐看向了门口来人。
胡洋手里提着东西,面上略带歉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关切道:“希雅醒了?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了,”
宋希雅摇了摇头,想起来昨天是接到了胡洋发的微。信,她才会去那个地方,心道不好,便连忙开口问道,“洋姐,你没什么事吧?”
见到她昨天遭了那些罪,此时还一番情真意切地询问自己好不好,连一点点怀疑的意味也没有。
胡洋不禁心生些许暖热之意,忙开口解释:“我没事,没事。”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吸了一口气,才道:“希雅,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大意了,才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见状,宋希雅赶紧摇摇头,伸手去拉胡洋的手。
林嘉轶已然撤开,给她们两个人让了位子。宋希雅便顺势拉着胡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