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在忙碌祭祀之余,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去农庄视察红薯育苗的情况。
贾赦贾政孝期未满,还住在坟堂,他们又要准备科考,又要兼顾家务,两个孙子的功课就有石梅掌着书本背诵。
是故,二月起,石梅越发忙碌起来。
这日二月十一,正是私塾休沐时间。
石梅这里吩咐贾敏暂时放下家务,帮忙照看贾琮与元春。
鉴于现代保姆的恶劣,石梅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奶娘全权照看。
贾琮元春却抱着石梅的腿杆子赶路,非要跟着。
元春双手环着祖母的脖子,扁嘴欲哭:“祖母骗人,上回就说下回出去玩儿要带着元儿琮儿,这回又不带,说话不算数……”
贾琮也在一旁点头帮腔:“就是就是,祖母骗人!”
元春贾琮姐弟一起巴望着石梅,黑眸晶晶的小模样,瞬间让石梅心里软化成一滩水。
二月天气,大地回暖,万物生长,很适合出门踏青。
石梅决定带着元春贾琮,权当是出门踏青。
农庄的事情,石梅不想让王家知道。
故而,石梅决定无论贾琮还是元春,奶娘、嬷嬷、丫头,一个不带。
让贾敏带着赖嬷嬷、琥珀、珍珠、琉璃,翡翠这些原本知道内情的奴婢,跟随照顾,权充保姆。
石梅这边出了门,张氏王氏才得到消息。
张氏心知肚明,知道婆婆这时防备王家,淡然处之。
王氏就闹心起来,一是担心元春出门会感染风寒。
二来,王氏自己喜欢搞阴谋,故而,对婆婆避开两房的下人单独行动展开阴谋论:难道农庄里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王氏以为以为张氏也会好奇呢。
因此,王氏干笑一声说道:“大嫂,你说婆婆为何不带奶娘嬷嬷,都是带的荣庆堂的下人?别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张氏暗自哂笑,心道,婆婆可没瞒着我。
嘴里却道:“不会吧,熊嬷嬷不是说了,婆婆带着珠儿琏儿去看跑马道了。
再者,大爷上回从漠北买回来的马驹子就养在农庄里,珠儿与琏儿两个早就吵嚷着要去骑马。
婆婆也说了,要抽时间带着孩子们去挑选小马,连琮儿元春都有份儿,弟妹不知道?”
“再者,这个时候万物滋生,遍地新绿,孩子们看看花草树木,山川河流,听听鸟叫,不是很好吗?
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进京了,相看家乡的野趣,也没得看!”
王氏一听这话,心里觉得背晦。
这个张氏傻不愣登,竟然婆婆说什么信什么,挑选坐骑也好,踏青也好,哪一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真是白生一张聪明脸。
王氏且不想跟张氏翻脸,再次干笑:“我这不是担心嘛,农场养着牛马猪羊,必定环境奇差,空气不好,野外又有蚊虫,孩子们从小娇惯,哪里受得了,春日风硬,别生病就遭了。“
张氏一笑:“弟妹安心,而今天气转暖,婆婆巳时才出门,太阳出来越发暖和。
这个季节蚊虫也少,还有四妹妹看着呢,四妹妹最心疼几个侄儿侄女,再不会让他们被蚊虫叮咬。”
王氏只觉得吃了满鼻子灰,懒得再跟张氏啰嗦,借故走了。
回去跟她的狗头军师周瑞家里嘀嘀咕咕不提。
这边贾珠贾琏可是高兴坏了。
石梅首先带着四个孙儿去挑选喜爱的小马驹。
小马驹还没驯化好,眼下还不能骑坐。
石梅告诉孩子们,自己个挑选小马驹记名存档。
之后,石梅把贾珠贾琏托付给金山,让金山教导她们兄弟如何喂养驯化小马驹。
再把贾琮元春交给贾敏,让贾敏带着孩子们在坝子上看春景。
琥珀几个丫头都留给贾敏做帮手。
安排好孙子孙女,石梅这才带着赖嬷嬷去了农田视察。
贾玫早在田边等候多时。
半个月过去,番薯已经开始发芽了。
不过才刚刚出土,一寸高,朱红嫩芽。
落在石梅眼里,直觉比花儿漂亮。
按照石梅的要求,分别在黑土地,沙土地,黄土地里进行试种育苗。
三十户村民都没种植过番薯。
头一回听说庄稼扦插移栽。
然,他们自有一套耕作法宝:庄家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第49章 小人精论马,婆媳再掐
石梅不懂得耕作, 但是, 她有一个长处,就是知人善用。
她只是出钱出地出点子, 耕作这一块,完全放权给贾玫以及三十户老农。
贾玫做事很是稳妥。
石梅只说一句短期内不能让番薯种植技术外流。
贾玫就说服这些老农把式, 都愿意跟荣国府签订了二十年的长期聘用契约。
之前, 因为这些百姓都不愿意卖身为奴,故而,石梅只是让人跟官府打过招呼, 短期聘用这些百姓半年,使他们免于官府的驱赶。
石梅也在观望考察, 这些百姓都自称是庄稼把式。
但是, 口说无凭。
石梅需要验证。
再者, 是否诚实勤劳,也有待考察。
而今一个半月过去,贾玫反应, 这些百姓却是好庄稼把式, 且勤劳朴实, 几乎没有偷奸耍滑之人。
三十人家基本都是夫妻双双下地耕作。
儿女也不懒惰,十岁的女孩子已经会洗衣做饭照顾弟妹。
男孩子则拾柴放牧捡牛粪。
农庄的五头耕牛,都是庄子里的男孩子负责则。
贾玫对这些把式赞不绝口:“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唯一缺点就是饭量忒大。
一个小男孩三碗米饭还不包,女孩子也要两满碗米饭才能吃饱。
大人一口气能吃七八碗。
这都一个多月了,饭量恁没减!
侄儿没法子, 只好给他们买了小米麦粒儿参合吃。
一般人家肯定要被他们吃穷了!
不过,他们做活也肯下力气,翻地都是两尺深,而且怎么吩咐怎么做,绝不含糊。
说起来,比侄儿之前见到的那些佃户强得多了!”
石梅颔首。
荣府的佃户虽然受了五房的欺压,但是,这些年丰衣足食,从没饿死过人。
这些逃荒的百姓,朝不保夕。
如今垂死关头得活命,不许卖身还有月钱,自然会万分珍惜。
石梅说道:“既然他们品行没问题,就马上跟他们签订聘用合同,合同中附注一条,府里免费供应他们的子女衣食住行。
但是,五年内,他们的儿女不能外出务工,这一点顶顶重要,一定要跟他们讲清楚,若是有人不同意,马上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石梅已经很宽大了。
石梅给的工钱可是不低,衣食住行全部包办,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家里妇人跟着男人一样下地者,也是二两月例。儿女愿意当差的,也按劳计酬,多劳多得。
石梅今后会时刻关注番薯的种植,因此,石梅决定见见这些百姓。
然后,石梅跟着三十户的户主见面。
贾玫按照贾母的要求说了。然后把聘用契约放在桌上:“同意这些条约的可以上面来签字画押,然后送官府存档,画押之后可就不能反悔了,违反契约者,将会受到严厉惩罚,你们可要想好了!”
贾玫这话不错。
一旦签订契约,荣府付给一定数目的安家费用,让他们送回家去安置长辈。作为抵押,这些百姓的路引户贴就要收归荣府保管,他们反悔出逃就会按照流民处理。
有路条只会押送遣返原籍,没有路条的流民,则会抓捕劳役,等待查证身份。
必须里正乡老出钱担保,才能返乡。
一旦被抓住,还要赔偿主家的损失。
一般人都承担不起。
三十户农民听说不仅有吃有穿还有安家费与月钱,齐齐跪地直磕头:“恩人收留我等,替我们看病,给我们饭吃,让我们全家老小逃出性命,我们感恩不尽,报答不及,哪有反悔逃逸的理儿,这还是个人吗?”
石梅说道:“恩人谈不上。人生在世,谁都有走窄的时候,可不得你帮我,我帮你吗?
你们来帮我试种番薯,我也要帮你们解决衣食住行后顾之忧。
我把话撂在这儿,只要大家伙帮着我把番薯试种成功,能够高产量,沙土地,黄土地的产量五百斤以上,等到十年二十年的契约到期,无论你们继续留下,还是返乡居住,我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一旦种植成功,这些人就是农技员了。朝廷若是看中了红薯的低投入高产量,这些人就成了香饽饽生力军。肯定会得到朝廷地方的优待。
好处多了去了。
办妥了契约,荣府一次性付给三十户农民每家五十两的安家费,其中四十两是夫妻双方二十年的聘用的买断费用。孩子五年时间不得外出务工的补贴。
亦既,此契约签订之日起,这些农户夫妻二十年不能随意离开荣府,自谋生路。
他们膝下的子女,五年后才能外出做工。
虽然对孩子们有些不公平,但是,这五年,荣府负责养育他们,负责他们的吃穿用度。
这样的条件,在这个朝不保夕的饥饿年代,算是十分优渥了。
签订了契约之后,石梅才跟贾玫仔细研究这段时间的种植记录。
石梅发现,黑土地跟沙土地几乎没有区别,最慢的黄土地,十三天才出苗,其实也不算太晚。
贾玫也同意石梅的看法:“育苗似乎是没有区别,正月二十五下种,为了防冻,我们在苗床上堆放了三尺厚的稻草,最快的是黑土地,八天发芽,其次是沙土地,九天发芽。侄儿询问了张把式,他说出苗早晚几日不在意,关键要看出苗后的长势。
福建那边的育苗期是四十天左右,不会超过四十五天,三月中旬必须扦插。
那边的气候比我们这里高一些,侄儿这才留出五十天的育苗时间,正月二十五到三月十五,正好五十天。”
石梅颔首:“气候不好,晚个一二天也没关系,到时候有多少苗,栽多少地,反正咱们准备的种子多。两千斤,一斤十个左右,一个种子一根苗,你算算是多少?按照咱么商量的四千株至五千株算来,也是四五亩地,若是一个种子两棵苗,就是十亩。方才我们看了,最少也有三颗苗芽,多得有五芽,即便生长缓慢,也不怕。你做的很好,别太担心了。
第一次试种,不成功也没什么,明年继续就是了。一棵苗肯定不止结一个番薯吧,若有四五颗,六七颗,明年种子就更了,是不是?”
贾玫原本压力大,石梅这一安慰,他倒是轻松多了。笑道:“婶娘安心,必定能够扦插,等下旬天气暖和,就可以揭开稻草,进行二次施肥崔苗。”
石梅想着回京之时最好能够带一批红薯进京送礼,但是,想到红薯追肥用的肥料,原生态是好,却是有些小小的膈应。
石梅犹豫样子很,说道:“玫儿,单列三亩地,移栽成活追肥的时候,只用草木灰与干牛粪浸泡施肥,产量稍微低一点也无所谓,可记住了?”
贾玫愣了,旋即反应过来,笑道:“侄儿记下了,婶娘安心吧。”
这日石梅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府。
一路上贾珠贾琏高兴的了不得,他们每人都挑选了一头心心念念的菊花青为坐骑。
元春与贾琮也甚是高兴,贾珠贾琏抱着他们骑马了。
元春高兴的手舞足蹈:“祖母,我给胭脂马起了名字了,姑母还教导我写出来了,祖母,您知道马儿叫什么吗?”
草原上等马都要进贡给朝廷,像雪白的玉狮子,玉麒麟,火红赤兔马胭脂马,一般人无缘得见。
贾赦购买的小马驹,号称胭脂马桃花马菊花骢,其实就是各色各样的杂色马。
即便京都富贵人家,能给孩子们养马的人家也不多。
孩子们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石梅惊讶:“是吗,元丫头真能干,你给马儿起了什么名字?”
元春说道:“雪花!”
石梅讶异:“胭脂马不是红色呢,元儿怎么叫她雪花呢?“
元春拍手乐呵:“祖母啊,元儿的小马驹身上有好些白色的半点,一块一块的就像是雪花一样呢!“
贾敏一边笑着解释:“元丫头挑中的马儿其实用该叫做桃花马,红毛重夹杂着白色的斑点,元儿恁要说是胭脂马,也没人跟她计较。”
元春噘嘴辩白:“祖母,就是胭脂马嘛,明明四姑姑说错了。那一匹白毛红点的才是桃花马呢!祖母您说,桃花是不是红色啊?雪花是不是白色啊?”
石梅跟贾敏面面相觑,这个丫头好强的性子,真是跟王家人如出一辙啊。
不过,石梅比照的是凤辣子。
贾敏参照的是王氏。
但是,你能跟刚刚两岁的孩子说什么呢?
石梅也不好严厉批评,怕吓着孩子,留待以后潜移默化。
石梅转而询问贾琮:“琮儿,姐姐的马儿叫雪花,你挑的什么马儿,起了什么名字?”
贾琮比元春小十个月,才一岁半,他不似贾琏巧嘴儿十个月说话,他是刚刚把话说利索。
他话还没说,先嘿嘿一笑,然后才对着粉嫩的指头说道:“孙儿挑的坐骑,又有白毛,又有红毛点点。二哥哥说是菊花马,因为有斑点。
大姐姐又说是桃花马,因为斑点是红色。
孙儿……孙儿都被闹糊涂了,干脆叫他个小斑点了。”
贾琏生气的说道:“我说的是菊花骢,什么时候说是菊花马了?你总是记不住!”
贾琮往石梅怀里一躲,伸出脑袋跟贾琏顶嘴:“菊花骢不就是菊花马呢?”
他仰头看着石梅委屈得很:“祖母,您说是不是啊?菊花骢,不是菊花?哥哥自己说的呢?”
石梅笑道拍拍贾琮:“对,就是菊花马!”
贾琏正要抗议,石梅问到他头上:“珠儿琏儿,你们的马儿起了什么名儿?”
贾珠拱手:“回禀祖母,孙儿的马儿浑身白毛,孙儿给它取名为玉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