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闻听可与妹夫如海同行,心里顿时开了花儿,跑带石梅面前请命,态度坚决,言辞恳切,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吴县。
石梅心中划算一番,林如海不仅得到嘉和的宠信,还能在盐商与嘉和帝之间左右逢源。
这样的角色。其心智不是贾赦贾政能比!
这一想,石梅决定让贾政这个榆木脑袋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或许,让他看看人家聪明人的处事风格,他就开了窍了也不定哟。
林母所乘坐的船只,在三日后的清晨到达金陵。
贾赦贾政合着如海亲自前去码头迎接,给足了林母面子。
石梅带着两个儿媳亲自到垂花门迎接亲家母。
然后,石梅发现,不仅两个儿子贾赦贾政面色不大好。
女婿如海也是满脸的郁色。
石梅甚是讶异,眼光一扫,瞬间释然。
林母随身却带着一位适龄女郎。
正是那位据说发誓不二嫁的表姑娘王秀芝。
这表姑娘比贾敏还大了几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三了。
这个岁数姑娘,可算得老姑娘了。
却依然住在林家,守着表兄林如海,希望他回心转意纳了她。
石梅很佩服王秀芝,皮糙肉厚的可以。
暗地里千方百计想要爬床,勾搭荣府的女婿,竟然有脸堂而皇之进了荣国府做客。
石梅看着这相依相伴的姑侄两个,心中哂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弄清楚这两姨侄的意图之前,石梅不准备发表意见。
石梅只是深深的盯了一眼林如海。
林如海难看的面色瞬间染上羞惭。
石梅旋即收回眸光,亲亲热热的与林母寒暄:“亲家母千里迢迢,相比累着了。客院已经收拾妥当,今晚先住下,有话咱们明儿再说,可好?”
府里除了林家人,还有几家亲眷。
像是史家代理族长夫人,这回硬是盯着尴尬留在最后,说是帮着贾母陪客。
她说的陪客就是贾政媳妇王氏的妹妹,薛家的大奶奶。
再有王氏的嫂子,王子胜夫人。
还有杨家的族长夫人。
张家本家也从老家通城来了人,为的就是给张氏撑脸面。
这些人都是荣府三位夫人的亲眷,她们愿意多住些日子,石梅也不好赶客。
此刻,若是林母闹出笑话,贾敏丢人就丢大了。
石梅一边把林母往府里迎接,一遍吩咐丫头:“给这位妈妈带路,帮忙把林太太的行礼送去榴园!”
林如海这时忽然插话说道:“多谢岳母盛情,小婿已经跟船家商议过,今晚连夜启程,等晚餐已毕,就要上船,今夜晚就在船舱歇息了,无需安排房舍。”
贾赦贾政俱皆一愣,他们之前不是这般安排!
大船的确已经租赁好了。
但是,他们说好了,林家母子在荣府歇息三五日,缓一缓再启程。也方便贾赦兄弟收拾行礼。
贾赦贾政面露不悦,觉得林如海真是没担待!
林如海心里甚苦,也只有作揖得份儿。
晚膳之后,石梅终于知道原委。
却是这位表姑娘王秀芝,在京都待了一年时间,如海一直不肯兜揽她。
这回如海奉母回乡扫墓,她却主动提出要返乡嫁人。并提出要求,让林母替她准备一份嫁妆,让她能够风光嫁人,在婆家也好做人。
如海同意了母亲的请求,让账房给这位表妹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并让林府二管家胡诚护送表姑娘返乡。
如海也有条件,那就是不跟表姑娘一路,让表姑娘走陆路。
如海计算,走陆路要比水路快些,等他们返乡,这位王家的表妹大约已经说好亲事了。
谁知,今日在码头迎接林母,这位表姑娘忽然出现船头。
林如海当即就像登船起航,直奔家乡,却是贾赦贾政亲自迎接,石梅在家等候,不得不让母亲登门拜见。
一路上,林如海除了请安,都没跟母亲多说一句话。
石梅吩咐贾赦:“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她们既然进了我们的府门,就不能随随便便让她出去。虽然我们有赐婚旨,就怕那王家的丫头明日当众叫嚣起来,说我们荣府允准了,与她不分大小,一肩双挑。
那才恶心难堪呢。
所以,必须弄清楚,此事是王家姑娘一厢情愿,还是她们姑侄两个合谋而为,逼迫我们答应王家兼祧!
等下我们母子去见林家母子,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若是林母执意兼祧,拼着得罪陛下,我也要把这婚事退了!”
贾赦说道:“母亲稍安,请听儿子一言。儿子一直在思虑,这事儿与其询问那对姨侄,不如去问林家的二管家,我给他吊起来抽鞭子抹盐水,不怕他不招。母亲以为如何?”
石梅蹙眉:“这事儿不能鲁莽,还是先礼后兵吧!”
结果,贾赦无功而返,那位二管家竟然被王家表姑娘撇下了。
石梅此刻心中有数了,林母这会子只怕也在怄气呢。
石梅吩咐道:“好歹留下他们母子,明日我亲自探问吧!”
林如海哪里是贾赦的对手,见面就被贾赦勾肩搭背挟制着去了书斋。
林家姨侄被留在了荣国府。
次日巳时。
石梅带着赖嬷嬷,八个管事媳妇,大小十二个丫头去了林母客居榴园。
荣府孝期未出,石梅与所有仆人都是一身银白色的夹袍。
林母只觉得瞬间落入雪洞之中。
贾母明明笑着,林母只觉得骨头缝儿透着寒意。
石梅首先询问几句无关咸淡的客气话:“亲家母知道的,我们府上还没出孝期呢,孩子们又格外恭顺孝敬,三年来深居简出,吃穿简朴。时间长了,就习以为常了。
若是她们妯娌一时没想到,照顾不周,亲家母多担待些。万不要跟他们计较,且容她们慢慢恢复起来,就好了!”
一般来说,身为主母,应该对客人说,孩子们有不周到的地方,亲家只管告诉我,我去教训她们,让她们给您赔罪。
石梅却直接让林母多担待。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姑侄得罪我了,我心里很不高兴。
你们即便吃不好睡不好,也忍着点吧,可别怪我的媳妇们。
石梅还把这种怠慢,都归结到媳妇们辛勤操守,潜心守孝上头。
儿媳妇习惯了茹素,忘记了奢华。
虽然对不起你们姑侄。
然而,这么乖巧的媳妇,我怎么忍心责备呢。
所以,还是亲家母多多担待吧!
搁在京都时期的林母,肯定要针锋相对。
自从她装病跟儿子对抗,威胁儿子不孝不成,反被嘉和帝派遣內侍以探病只名,暗中申斥之后,林母已经知道圣旨的可怕。
知道贾敏有圣旨护驾,嫡妻地位固若金汤,不可侵犯。
外甥女儿兼祧绝无可能。
因此,林母遂替外甥女儿谋划。
这才跟侄女套好了,要儿子出银子,替外甥女儿发嫁。
她自己心下愧疚, 私下也出了不下一千两银子的首饰,陪嫁外甥女儿。
然而,林母小看了外甥女儿的野心。
她不知道,这位王家的表姑娘已经被林家富贵晃花了眼,她在京都一年,已经习惯了挥金如土,仆从如云的生活。
再让她回去张罗炒米油盐,万难忍受。
故而,她表面答应林家母子,马车一进金陵城,二管家去补充给养的时候,她就翻窗子跑了,另外定了客栈,天天乔装去码头等候林母的船只。
终于在昨日凌晨时分,等到了林家的官船。
她蓬头垢面的跑上船去哭诉,说是二管家把她丢下了跑了。
林母不知究竟,玩伴无奈也只有带着她了。
林母也是独自掌家多年,一个人战天斗地养大儿子。
不说石梅的话已经近乎直白,就是石梅脸上的笑意,也不达眼底。
林母能够感觉到,昨夜晚的贾母叫亲家,还几分真情。
此刻,亲家二字,已经干巴巴,没有半分情谊了。
林母知道,她这是‘叫花子背上三斗米,都是自讨!’
怨不得别人!
林母面露微笑:“亲家客气,贵府礼仪周到,我们一切安好,多谢亲家款待。”
石梅见林母放低姿态,也放缓的面色,状似无意的看了眼王秀芝,说道:“亲家真会□□人,身边这个丫头生得好整齐,打扮的也好,活脱脱就是人家千金小姐!”
王秀芝却是面色一变,这个死寡妇,竟然这般看低她,她哪一点像丫头了?
却没发现,她自从石梅进门,就眼珠子活泛,睃来睃去,石梅身边的琥珀丫头也比她端庄大方。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子,活脱脱就是刚刚调~教的丫头!
林母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冷眼盯了秀芝一眼,让她规矩些。
这麻烦是她亲自招惹,眼下儿子已经不高兴了,一路不说话,一晚上不露面。
圣旨难违,不能坏了贾府的亲事。
儿子岁数大了,别弄得一个老婆也没有了。
林母下定了决心,再次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眼外甥女儿秀芝。
她叹口气,比起外甥女儿,儿子还是更加重要些。
林母说道:“这个丫头是我堂妹的女儿,这一年在我身边听用,替我解闷。她从小在乡下长大,小门小户,规矩不周,让亲家见笑了。“
石梅闻言一笑:“这是什么话说的,昨晚怎么不介绍呢,既是表姑娘上门,我应该打发表礼才是,珊瑚丫头,你回去让你大奶奶盘库的时候,顺便检出一箱料子,好与王家表姑娘做衣衫!”
王秀芝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有表哥的面子,荣府再不敢怠慢她。
林母听出石梅言语的怠慢,却也不纠缠,反而说道:“秀芝,给亲家太太行礼!”
王秀芝依言行礼致谢。
林母这时说道:“说起来亲家母这箱料子送的及时,我这外甥女儿这回返乡,就是特特回去嫁人的,亲家母家里的料子多是御制品,别人有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秀芝真是好福气啊!”
王秀芝原本惊喜眼眸闻言一暗,她低头做出难堪之态:“姨母,您……”
林母不直白的说出口,王秀芝还可以作假是林如海的心上人,林母心中的好媳妇!
却不料,林母直接下手撕掉了她的遮羞布!
林母此刻却顾不上王秀芝的私心,她只想解除石梅的疑心,保住儿子的婚事。
林母心里反怪王秀芝作怪,嗔怪道:“这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亲家母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害臊呢!
秀儿放心,亲家母的料子可是千金难买。有我给的首饰,亲家母的料子,你表哥陪嫁你的一钱银子可以托人买上百亩良田,土地比铺面安稳,你就听姨妈,准没错!”
林母眼里分明对王秀芝还有怜惜之意,却一句句都在跟王秀芝撇清。
林母还没糊涂完了。
至少内外分得清,却是做事还不够果决。
搁在石梅,既然放弃兼祧,压根不会带着王秀芝登门,直接上了绑绳押送回家去了。
陪嫁银子,也不会给她手里,直接给王家婆子。
王家小门小户,有银子拿又不得罪贵亲,还不言听计从?
第51章 飞石打牛
石梅这里探听明白林母的态度, 也就歇了穷追猛打的心思,心情也好了些, 和和气气的陪着林母磕了半天牙。
宾主尽欢!
午时,石梅在荣庆堂摆酒宴客,替林家母子们接风。
内室外堂用屏风隔断。
贾赦贾政陪着林如海在屏风外面坐席。
两下里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这一次宴客, 石梅学着皇家摆宴,不再是大桌子围着吃。
而是每人一张小条桌, 实行分餐制。
林家姑侄桌上是十六个小碟子, 八荤八素。
石梅张氏王氏贾敏桌上却是八小碟子素菜。
荣府宴客, 所有主妇全部到场陪客,给足了林母面子。
林府也曾经是世家名门。
林母很清楚大户人家的眉高眼低。
若是要怠慢客人,他能派个管家媳妇接待你!
而今荣府婆媳三人亲自出面, 又有准媳妇贾敏陪同,林母十分满意荣府的态度。
言语间自然而然的亲热了许多。
王秀芝却味同嚼蜡, 桌上的菜肴基本没动多少。
林母还是有几分厉害, 王秀芝几次欲提前退席, 都被林母锥子似的眼神盯得她不敢动弹。
王秀芝自诩言情书网, 不愿自毁形象。
二来嘛,她也不敢得罪姨母这个唯一的支持者。
也只有暂且忍耐。
王家称得上耕读之家,王秀芝的祖父因为仕途不通, 投靠同窗做过典吏。
王秀芝出世时,她那个做典吏的祖父仙逝多年了。
王秀芝的父亲却吃喝惯了,四肢不勤, 五谷不分。起初还能变卖些家产维持生计。
后来她祖母一病而亡,王家彻底败落。
到王秀芝长成,家里已经穷途末路。只剩下三间破房,五亩薄田了。
王秀芝头上有两个兄长,二个姐姐,脚下有两个弟弟。
她这种排序最不受待见。
家里仅有一点点资源,要先给兄长上私塾,给长姐缝制新衣。
姐姐受过祖父的亲自教养,希望能够攀上一门好亲,拉拔家里。
王秀芝日子过得很辛苦。
她五岁就开始跟着母亲姐姐下田帮忙,做些利索能力,像是拔草,撒种这些事情。后来逐渐薅草锄地,割麦打场。
为了节省鞋子,无论春夏秋冬,她母亲都只许她穿着草鞋下地。
如此,还只能野菜拌饭吃不饱。
穿戴就更不用提了,一色都是捡旧,补丁少点,就偷笑了。
若是一直这样过下去,王秀芝或许不会生出什么野心。
王家祖父做过官吏,许多人家以为王家有慧根,很乐意跟他们结亲。
王秀芝长相清丽,嫁给杂货铺的儿子或者小地主的儿子应该不难。